《画皮二靖唯 噬心》云中鬼方

4、第四章 和亲

　　宮车辘轳，杳不知其所之也。天空苍苍，古道茫茫，宫人护卫手持仪仗，紧随朱漆婚车，一列长长的队伍沉重而缓慢地行走在道上。

　　道路颠簸，队伍走走停停，靖公主的发髻几次梳好又散开，她端坐在车里，披着沉重的大婚礼服和华美的发冠，那遮掩疤痕的冰冷的面具扣在她脸上反倒给她平添一份神秘的魅力，艳色逼人中又透着高贵威严，她凝望着窗缝外从未见过的景色。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假如我没有私下调动神武军而是孤身一人嫁到天狼国，我能活几天？

　　靖公主想，大概也不会有几天好活吧。

　　不过，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唯，很唏嘘地想，假若真的要死在这里，她一定会把心交给她，让她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殿下在发笑，为什么？”小唯把头靠在她肩上问，恰恰碰到了靖公主脸上那冰冷的黄金面具。

　　靖公主：“没什么。”

　　小唯嗔道：“殿下的发髻又松了，我给你再绾一遍吧。”

　　打理头发的时候，小唯仿佛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昨夜霍将军一直在你门外坐着，直到天亮时才自行离去。”

　　靖公主的脸色漠然：“我给过他机会。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提着裙角，掀开窗户看了看，景色还是那么壮丽而苍凉，这条道路仿佛永无尽头，千年万年的云海明月不曾变过，粗粝的沙石和平地的狂风也不曾变过。

　　开启的窗户不一会儿飞进来一只鸽子落在靖公主的掌上，靖公主解下鸽子脚上的布条，看着上面的蝇头小字。

　　待逐字读完，靖公主露出了一点笑容，她用描眉的细笔又写了一封回信，系上白鸽的脚，给它喂了些吃食，白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到了晚上，送亲队伍找了个背风处扎帐休息，靖公主和小唯住在最中央的帐篷。

　　夜半时分，靖公主忽然一翻身坐起来，小唯轻轻问道：“怎么了？”

　　靖公主利索地换上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答道：“我觉得有人潜进来了。”那种战场上生长起来的直觉令她在睡梦中惊醒，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幸好兵刃就在身边，她抄起兵刃掀开帐篷就要出去，却又迟疑着回头看了一眼小唯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算了，随你怎么样都行。”

　　她下意识把小唯当成了了一个普通女子，转眼又想到她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妖，没有任何人能杀死她。

　　小唯坐起来，依旧波澜不惊：“我等你回来。”靖公主点点头，掀起帘子出去了。

　　刚一出去，靖公主就看见几个马贼提着弯刀潜入各个帐篷，显然是要劫财杀人，此时被惊醒的宫女侍卫有的尖叫有的抵抗马贼，营地里乱作一团，有马贼聪明的向最中心的帐篷接近，知道那里应该是贵人住的地方。

　　聪明也有聪明的坏处，靖公主想，她一甩刀刃上的血滴，向另一个马贼迎了过去。

　　这些送亲队伍里的人都是宫中出身，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大约就是这里，哪里见过这样凶横的马贼，大部分都吓破了胆，只有几个人还在勉强抵抗。

　　幸好马贼这第一波只是为了探探情况，在靖公主号令下，抵抗了不久就被消灭，但此地也绝不能久留，待天亮时就得出发。

　　靖公主查看了一番伤亡，令他们收拾行装，好尽快赶往天狼国大军驻地。

　　这只是个小插曲，她以往军旅生涯时不知见过多少比这更惨烈的景象，因此丝毫不乱，交代了几句就回帐篷去了。

　　刚刚阻拦的及时，并没有马贼进入这里，小唯应当是安然无恙的，可靖公主一踏进帐篷就感觉到了一种死亡般的寒冷。

　　这种寒意令人毛骨悚然，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靖公主看到小唯僵立在黑暗中，身上结了一层一层的冰霜，仿佛一尊美丽的冰雕。

　　“救我 。”她听见小唯微弱的声音。

　　靖公主立即上去，飞蛾扑火般地紧紧抱住她。怀中人的身躯冷若寒冰，她经历了千年的孤独，经历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人。

　　她气息微弱，就像一具尸体。靖公主不管不顾地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一身的血腥寒气，两个同样孤独冰冷的人靠在一起，为的是汲取一丝温暖。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来世他生……无尽不休——无尽不休——

　　此刻靖公主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她对怀里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恶意，哪怕她是个妖，哪怕她想要她的心。从救起她的那一刻，她们之间注定纠缠不休。

　　我爱过一个人，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爱过一个人，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

　　靖公主抱着小唯，嗅到她发间幽幽的冷香：“从前我很羡慕你……原来我们都一样。”

　　小唯猛地回头，掐住靖公主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她从靖公主的肺腑间吸取了一股热气，勉强恢复了些知觉。

　　靖公主闭着眼，两个人在这狭小的帐篷里好像就到了天荒地老。

　　小唯并没有放开她，继续加深了这个吻。靖公主微微挣扎了一下，说道：“先睡吧，明日还要赶路，那时就靠你来保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