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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徐知睿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在医院睡了一天,就这么睡到了十年前。他从应用化学专业毕业到了一家著名的化工企业上班,因为同事的疏忽接触了高浓度氟化氢,虽然做了紧急处理还飞速赶去了化工医院治疗,双手还是疼得死去活来。此时此刻他盯着自己床边的日历,也没顾得上惊慌,脑子里反反复复转着一个念头——
      “以后说什么也不读化学了,真坑爹。”年轻了十岁的徐知睿低声嘟囔着。
      日历上的时间是2010年8月31日,是他初三开学的前一天。徐知睿又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早晨7点半,距离他去学校大概还有八个小时。他初中在洛城的一所著名的半封闭私立学校洛川中学读书,里面的学生多数走读,家离学校远的或者外地生住校。虽然不是外地生,自己家也离学校近,他却还是选择了住校。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家里没人,爸妈各玩各的十分潇洒。年少懵懂的十二岁少年曾经企图用拒绝家里请阿姨来做饭这样的小手段骗父母回家陪伴,得到的回应却是“那你住校去吧”。
      徐知睿爬下床,站在卧室的等身镜前看着这个稚嫩的自己。镜中是一个高挑而单薄的少年,一身浅蓝睡衣,皮肤细白,头发和眼睛都是咖啡色,五官深邃而精致。和十年后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套着白大褂时的满目疲惫不同,十四岁的他还真的是个青葱美少年。曾经他觉得父母除了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和金钱以外什么都没有给他,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可能还得附加一个帅气的面庞。
      嗯,还带着点婴儿肥。徐知睿看着自己稍显圆润的脸颊自我评价。对于重生这件事他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实感,在镜子中欣赏够了自己的“美貌”后又坐回床边,四下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工作后的两年他一次也没有回过家,连自己房间的样子都有些模糊了。这个房其实是为了他初中上学方便买的,即使是在十年前,他的房间在同龄人中间也是很大的了,还附带一个独立卫生间和一个大阳台。阳台在装修的时候被打通,外面安了一块落地窗,用作他的小书房,在那里安置了一个核桃木的书架,里面放的都是他自己买的书。书架里面还有帘子用于遮挡阳光。书架旁边是配套的核桃木质的书桌。徐知睿一眼看过去,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汉语词典、牛津高阶英文双解词典和一摞写好的试卷和习题册。除此以外还有一册鲁迅全集。对于一个刚刚要上初三的小男生,这样的房间看起来过于规整了一些。事实上,徐知睿既不是只知道成绩的书呆子,也不是整日沉浸在鲁迅文学中的优质文艺青年。他将目光收回,落在枕边的那个白色的英语学习机上。学习机已经没电了,屏幕黑着倒映着天花板的吊打。不用猜也不用回忆,他敢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前一天玩着游戏睡着的。这个在后世被淘汰几乎不见踪影的英语学习机,在他初中时代是他最趁手的娱乐工具,就算带进学校也不会有人指责。
      十四岁的徐知睿骄傲又自负,每天课上写作业,课下要么看闲书要么用学习机打游戏。最后轻轻松松考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却以两分之差与重点班失之交臂。那时候他以为这是他学生时代最大的耻辱。
      不过现实却告诉他,没有最耻辱只有更耻辱。在一次次打击后,他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自己终究不是天才。有点小聪明,不够努力还是会被曾经的败狗们踩在脚下,成为一条真正的败狗。高三那年努力了一把,却还是因为习惯性的懈怠,最后依旧没能考上梦想的京城大学,不得已去了洛城本地的C大,也没能考上C大最好的医学院。
      “别是老天爷也嫌弃我过得太糊涂了吧。”
      吐槽归吐槽,能免费重来一次,徐知睿还挺开心的。但他依然不确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南柯一梦。还是说他记忆分明的那一辈子,是他昨夜的一个预知梦?往深处一想,这可不就是庄周梦蝶的故事?“算了算了,脑袋疼。管他梦不梦的反正我现在做不了什么,该干嘛干嘛吧。”他叹了口气,嘴里碎碎念道,“是梦就快醒,天灵灵地灵灵。工伤严重难医治,再不醒来我归西。”话音刚落,诺基亚经典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吓得他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我去,我特么还以为显灵了呢。”徐知睿揉着摔疼的半边屁股,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徐松蔚,不由得撇了撇嘴,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
      “知睿,今天下午要返校了吧?我让你陈叔叔开车送你,下午五点小区门口。”
      “不用了吧,我自己走路去就行了,学校不是挺近的吗。再说我七点就晚自习点名了,那么晚去来不及的。我还得去宿舍收拾东西,打算三点就去的。”
      “收拾东西花得了你多少时间。提着个大行李箱你走什么路。”
      “我可以打车……”
      “自己的车你不坐,打什么车?五点小区门口,别让你陈叔叔白跑一趟。”
      “可是……”徐知睿还想再努力一把,电话里只剩一阵忙音。他拿着手机无语,他父亲还真的是和记忆里没差,永远那么独断专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那个真正十四岁的少年为了和父亲对抗,自己拖着行李箱去了学校。后来作为下属的善良的中年男人,在小区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以后,为了确认他的安全,又开车去了学校向老师核实自己是否真的到达,得到肯定的回复以后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父亲。为了这事,他那时候也愧疚得很,现在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徐知睿,你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了,没有必要像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他告诫自己。他起身洗漱,又从衣柜里拿出校服穿上,将腕表扣在手腕上。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了八点。这时候金灿灿的阳光已经穿过窗外的银杏树叶缝隙,又透过落地窗照亮了半个房间。他不由得伸出一只手迎向一片阳光,只觉得手心里也暖烘烘的。本来他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现在心念一动,迅速窜到了有阳光亲吻的地方,于是脚底也变得暖烘烘的。这暖意仿佛连通了他全身的血脉,让他一身都暖融融的。徐知睿闭上眼睛静心感受着这份温暖,开始平复有些茫然无措的心情。这一切应该是真实吧。这就是真实。这明媚的阳光,这窗外秀丽的银杏,这脚下温暖的触感……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和鲜活。他的十四岁,真的回来了。
      收拾好心绪,徐知睿去小区外的早餐店吃了碗酸辣牛肉米线。这是后世他在外地读书工作那几年最念念不忘的食物。又去便利店买了一些新的生活必需品,回家收拾行李。又大概将书桌上整理好的试卷习题册翻了翻,对自己现在的学习情况有了个底。洛川中学的传统是开学考试。这种难度的知识,他连复习的心情都没有。
      哎,不行!说好的戒掉懒散把握机会呢?本来已经拿起学习机开始游戏的徐知睿被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声音制止了。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出各科试卷看了起来。知识没有什么不会的,熟悉一下一些应试套路总不是坏事。一上午他仔仔细细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和化学的试卷各自看完一张,基本所有的答题模式和题型心中有数。又去外面吃了个简便的午饭,回家继续学习。下午主要把语文所有需要记背的古诗词和古文都过了一遍。他天生记忆力很好,所有需要记背的内容他当初就倒背如流,现在考试前温习一遍,所有的篇目就都不在话下了。
      将初中所有必背篇目清扫完,徐知睿高高兴兴地伸了个懒腰,又满心欢喜地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个天才。语文搞定了,他又翻出一个英文光盘放进Walkman听英语找语感。这是他从高中时期练成的独门绝技。英语平时注重积累就好,真正临近考试的时候,就读几篇英语文章,听一听英语CD,相当于把自己给扔进一个纯英语的环境里给泡着,考试时候保证如有神助。但也只是他个人的心得体会,在他将这一经验分享给同学之后,很多人照做了效果却都不太好。毕竟能像他一样从幼儿园时期就开始看英语光盘,小学就请了大学老师做私教,长期订阅英文杂志,还有随时将喜欢的文章都背下来这样癖好的人实在不多见。兴趣是最好的导师,金钱也蛮重要。听了几篇英语散文以后,差不多五点了。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面包叼在嘴里,将书本资料整理好放进书包,一手拖着行李箱下楼了。
      走到小区门口,徐知睿一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走到车窗边上轻轻敲了敲:“陈叔,我来啦。”
      车窗落下,露出一张亲切的面庞。
      “知睿来啦,快上车,送你去学校。”
      “麻烦陈叔了。我先放行李,开下后备箱。”
      “你别动,叔叔来帮你放。”
      “不用啦,你开下后备箱就行!”

      2020年某日某化工医院病房。
      “患者病情严重恶化!尽快安排手术!”
      “这种情况再不截肢就来不及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房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医生沉重的叹息。

      到了校门口,初秋的暖阳已经逐渐西沉。徐知睿和陈叔道了别,通过门卫后,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宿舍。他打算先把行李箱放下,去学校食堂美餐一顿。洛川的食堂是整个洛城都闻名的,当初毕业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回味。
      不知道是秋风吹得太舒服,还是学校的景色太美,他觉得心都快飞起来了,连行李箱划拉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也特别悦耳。现在是2010年,他,徐知睿,14岁。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真好,他想。
      他微笑着,面庞被落日余晖镀上金色,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他身旁,还能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重归年少的欣喜和痛失所爱的悲凉在两个平行的世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一切互不干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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