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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辣 ...

  •   教学楼顶楼的阳台一贯是尹穗子最爱的地方。

      平常没什么人来,安静又空旷。踮起脚仿佛还能摸到云层。

      其实她不爱热闹,只是觉得寂寞。

      尹穗子做着精致蔚蓝色美甲的纤细手指夹着细长的烟,呵出一口烟,吹成美妙的弧形。

      她也不是很爱吸烟,只不过无事可做而已。

      “穗子,今晚疯狗约了个局,在崇北南路那个新开的酒吧里,去不?”

      她的好友郑昭开口问。

      尹穗子,郑昭,陈溪何,还有一个刚才同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萧朗,她们四个人一同长大,家里长辈也是多有往来,关系好得不得了,一向是凑在一起不离不弃的。

      这四个人除了尹穗子,另外三个都是男的。四个人总以尹穗子为首,都乐意惯着宠着她,也许是出于绅士,又或许是某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理由,真要问,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便是总说喜欢尹穗子的萧朗。

      可能早就成了习惯?

      尹穗子点了点头。

      她无聊得很,那个新装修的酒吧路过几次,装修的不错,她也还比较感兴趣。何况疯狗也算是兄弟,即便关系没有同郑昭他们这么好,但是去捧捧场,也说得过去。

      “你听说了没?顾大学霸刚刚来上课的表情,好像……”

      “好像……是被甩了吧。”

      “啧,我还以为顾学霸能有多屌呢,不也是没撑过两个月吗,看着他那样,真可怜,他平常高高在上看不起谁啊,还不一样被尹穗子甩吗?”

      “就是啊……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风中传来几个少年的声音,言语之中的尖利讽刺让尹穗子皱起了眉。

      几个人正躲在顶楼阳台楼梯的门后,偷偷说着一些闲话。一个个本清爽明朗的少年,却是七大姑八大婆一样乱嚼着舌根。顾希旅成绩好,长得好,招惹了多少女生的喜欢,却又眼高于顶,他们早就看不爽很久了。

      曲高终难和寡,阳春白雪都是难让世人接受的。

      鹤立鸡群,碍眼的总是鹤,怨不得他们爱在背后念叨。

      “那你们这样都没有资格被我甩的,算什么东西呢?”

      清亮脆耳的女声忽如其来,如平地惊雷砸到了几个人的耳朵里。

      抬起眼就看见了学姐那一张极美的脸,她逆光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尹…尹学姐。”

      这位学姐名声在外,艳名也好,凶名也好,都是他们百闻不得一见的。即便见过,也不过是衣履带香的匆匆而过,从没有这样,明摆摆的放在他们眼前,恍惚间都能见到学姐雪白脸颊上眼下那一颗小痣,如同她的人一样,夺人心魄。

      只是再美,也不能忽视她的凶名啊。学姐高一就凶的放倒了高三的大哥大,听说在初中还白刀进红刀出的让人进过重症监护室。

      这是一个会砍人的学姐……

      几个人嘴炮打得爽,见到主人公之一却说不出一句话,两股战战的瑟瑟发抖。

      “闭嘴,滚。”

      好像死刑赦免,一连窜的溜烟似的跑了。

      几个人匆忙的跑下了楼,其中一个刚才说的最刻薄的男生忽然晃过神来,挠着头不明白的说。

      “她都把顾希旅甩了,还不允许别人说几句坏话咋地?”

      然后没有得到回应,被他的兄弟推搡着走了,行走间还在说着:“可闭嘴吧你。”

      楼下的人不知原由。

      楼上的兄弟也不懂。

      男生们的声音并不小,郑昭几人也不是聋子,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曾想尹穗子会出手阻止。萧朗以为尹穗子还会余情未断,开口问出了那个男生不解的问题。

      “分手了也是和平分手,他们骂顾希旅,不是在说我瞎?”

      尹穗子猛吸一口,将女士烟碾灭了扔进垃圾桶。

      四月的风吹过,轻轻吹动她百褶裙的裙摆。

      “走了,下去了。”

      回到教室还不曾上课,尹穗子带好了蓝牙耳机,昨天劳动了一晚上,她有点累,不想让老师打扰她睡觉,正准备打开音乐,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人。萧朗去了洗手间,这个人就站在萧朗的位子上。

      她恍惚记得,是同顾希旅关系很好的男生?叫冯什么来着。

      冯绥。

      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同顾希旅一样成绩不错,却比他沉稳也比温和。

      如今这个温和的人,却冷冰冰的瞪着尹穗子,不情不愿的将手里的热牛奶和三明治重重的放在尹穗子干干净净的课桌上。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生硬的几句话,像是尹穗子欠了他八百或是八千万。

      “希旅给你的,说你没吃早饭,别犯胃病。”

      尹穗子面无表情。

      冯绥却并不想走。

      他和顾希旅多年邻居好友,比顾希旅大一岁,一向是以哥哥自居,如今弟弟被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伤透心了,还要死缠烂打让他来送早餐。

      他能不生气,不痛苦,不视她如敌吗?

      “你有没有心啊,尹穗子,你有没有良心?你是个变态吗?”

      “嗯,我是。”

      尹穗子诚恳的说,终于抬起头,将桌上两个代表着一片真心的东西,往后一扔,让它们坐着飞机进了垃圾桶。

      她看着面前冯绥气极的模样,冷淡的说。

      “看到了吗?告诉他。”

      说完也不再管是否还在这人还要如何。只自顾自的趴下了开始仙境梦游之旅。

      冯绥看着她的头顶,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的郑昭同陈溪何一起拉开了。

      毕竟声音不能吵到他们可爱的小姐姐,小姐姐没睡好是很暴躁的。

      尹穗子一向是这样,在一起时柔情蜜意千般好万般甜,分了手就不留情面也不拖泥带水。

      老师们对于右边最后两排睡觉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并且不理不睬了。

      不是放弃了治疗,是从来没想过治疗。

      反正都要去继承家业,实在不行就去阿联酋挖石油的人,而且学不学,其实问题都不大。像尹穗子,她的成绩就在全校第一和全校倒数第一之间徘徊,起伏之大让老师总觉得是做了弊,后来才知道并没有,是从她的母亲李女士的口里知道的。

      倒数第一的时候,多半是,因为玩去了没参加考试。

      而这样的情况占了大多数。

      尹穗子是被一阵如雷的掌声惊醒的。

      她起床气不算大,但是被吵醒了脾气也不算好。萧朗忙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小熊软糖递给她。

      尹穗子贫血,起床的时候不太舒服,吃一颗糖的习惯一直都有。

      没错,凶残的校霸小姐姐也是吃小熊软糖的。不过她都懒得随身携带,觉得太重也太麻烦了。是以身边三个人抽屉里身上总是带着糖和烟。小姐姐也不喜欢随身带烟。

      她嚼着糖,掀着眼皮看讲台上的人。

      刚才如雷般轰动的掌声就是因为这个人而来的。

      少年穿着墨绿色的T恤,清隽挺拔,像是一棵傲立风尘中的小白杨。一副黑框细边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脸俊朗如刀刻般棱角分明,黑曜石般的眼却又最是温和,雅致如兰而温润如玉。

      尹穗子别过了眼。

      萧朗却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百种情绪蕴藏其中。

      却什么也没看见,她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只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尹穗子又趴了下去,她还是有些困。

      一天的课对于尹穗子而言,就是一日的好眠。甚至于睡得有些迷茫了,连中饭什么时候吃的都忘了。醒来时已日落西山,黄昏时分了。

      萧朗几人早帮她把东西收拾好了,尹穗子清醒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上午答应了的事。

      晚自习这个东西,上与不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她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终于在三个人的围观下站了起来。

      正想从后门出去,却发现后门好像在外面被锁上了。几个人便准备跨越教室从前门走出去。

      俊秀的男生看着从自己眼前翩然而过的裙摆。

      拿着钢笔的手停了一停,隐在阴影里的唇却忽然溢出一丝带着嘲意的冷笑。

      尹穗子步伐未停,恍若不知。

      “裴同学,你为什么从南城转来这里啊,你是哪里人?”

      “是北市人,以前爸妈在南城工作而已。”

      男生温和的笑,彬彬有礼的回复前桌的问话。

      崇北南路新开的酒吧叫七吧。

      没有跟着现下的流行,用那些新奇复杂的英文,却别有韵味。

      到里面便是灯红酒绿,音乐声喧闹而热情。

      一楼是夜店,二楼却是包厢。侍人将她们领进了包厢,里面早就有人等在那里了。

      一个穿着花衬衣的男生见到他们进来就开始叫嚷。

      “穗子穗子,好久不见,昭哥美貌一如既往啊。”

      “疯狗,妞不错啊。”

      萧朗拿过一杯酒,看着面前男生拥在身边的女孩。

      乌黑的发,雪白的肤,眉目清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星眸,像她黑色裙上的点点银星。

      疯狗本名赵嘉生,名字取得文文气气,和疯狗二字没有半毛钱关系。有这个诨号主要是因为行事,惹着他便同街头疯狗一样,不将你折腾个生死来回便不罢休,又喜欢搭局凑热闹,这个称呼便在圈里流行了起来。但也只是尹穗子这些人才能喊上一句,这个屋里子大部分人,都还是会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赵哥的。

      毕竟,你能把你的上司外号喊出来吗?

      “漂亮吧,新找的妞,又纯又嫩。来一个吗朗哥,我这儿还有一个长得和穗子有点像的呢。”

      疯狗笑眯眯的说,掐了掐旁边女孩儿白皙丰满的胸。

      “说你妈逼呢?”

      萧朗一个冷锋眼神甩过去。

      疯狗忽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一个耳光不轻不重的打在自己脸上,又对着穗子说。

      “穗子别气啊,哥哥这嘴巴不带把。什么像不像的,那些东西怎么能和你比啊,喝多了,这是喝多了。”

      尹穗子却来了兴趣。

      “和我有点像是多少啊,带上来看看啊。”

      “穗子别看了,疯狗乱说的呢。”落在最后的陈溪何看着她的表情,开口劝。

      “没事,拉上来啊。”

      尹穗子坐到了沙发上,捡起一串荔枝扔给萧朗。

      拗不过她,只能让人将那个姑娘带了上来。

      女孩儿琼鼻玉肌,美目盈盈一双桃花眼,身材修长。长相的确同尹穗子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风韵却截然不同。尹穗子如火般炙热而灼人,如牡丹绽放的气势汹汹而动人心魄。这女孩却更似一朵幽兰,隐忍而纯洁。

      “怎么?给你的五百万不够你妈挥霍了,出来当鸡?”

      尹穗子似笑非笑,开口讽刺。

      陈溪何按了按眉心,他在疯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隐隐感觉会是这样的结果。世上美人许多,同尹穗子相似的却实在不多。

      除了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自然也算不上妹妹,不过是一个二奶生出来的东西。

      “姐姐……”

      “谁他妈是你姐姐?我能是一个鸡的姐姐?”

      尹穗子忽然一杯酒泼了过去,将女孩柔顺的头发与纯洁的脸庞淋个全湿。鲜红的酒泼在纯白的衬衫上,疯狗旁边那个白衬衫的姑娘也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

      女孩紧咬着唇,像是在隐忍。楚楚动人让场上几个不懂事的男生软了心肠。

      “这小姐姐挺可怜的,穗子别和她一般计较了。不就是长得像了点嘛,大不了让她去整个容。”

      阳光爽朗的少年觉得这也就是个小事,他也还挺喜欢那个女孩的脸的,泡不到尹穗子,泡个相似又温柔的也不错。他满脸堆笑自以为圆滑的说。

      人这么多,总不好当众折他的脸吧。

      “穗子是你叫的?你他妈谁呀?套近乎呢套这里来了?”尹穗子尚未开口,她身边进场未说一句话的郑昭却忽然说。

      阳光男孩不曾想到坐在尹穗子旁边,文文气气看上去十分好相处的郑昭也是个这么深藏不露的人,隐在薄薄镜片下的眼神冰冷,让他忍不住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尹穗子拿过了萧朗剥好的荔枝,荔枝有点大让她腮帮子鼓鼓的,显得有些不符合她气场的可爱。

      郑昭说完话后全场寂静,尹穗子却不紧不慢的吃着荔枝。

      吃完了还慢悠悠的抽出张纸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男生见尹穗子那张活色生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不知所以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僵硬而生冷。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红酒瓶砸在了男生头上。

      一如泼在女生脸上的鲜红酒液顺着男生棕黄的头发流了下来,一时分不清是血还是酒。

      男生赤红了眼,一时之间怒气涌上了头,想要冲过去却被身后带他来的兄弟硬生生扯住了。

      他不记得不知道尹穗子郑昭是什么人,他们这些人脑子却还清楚的很。

      所以说见色空空要不得。

      “可怜她是吧,要不要我让全北市人可怜可怜你?”

      尹穗子又扯着一张纯白的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慢悠悠的擦着,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刚才砸人泼酒的人都不是她,脸上还在笑,却让房里的人觉得冷意从脚底弥漫而来。

      “不过你说的话,倒还挺有用的。”

      她如闲庭漫步走到了少女面前,俯身低腰看着面前与她几分相似,血脉相连的少女。

      “你这张脸,我真的挺烦的。”

      “娱乐圈那个沈曼曼,你俩不是挺像的嘛,都清纯无辜又爱做鸡。”

      “我送你去韩国,钱我出。做鸡也别顶着我这张脸做啊。”

      女孩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满念俱灰的模样,却一边摇手一边仍在自我劝慰,伸出手指想要去拉扯尹穗子。

      “姐姐不要,爸爸不会允许的,爸爸不会同意的……”

      尹穗子却抬起了身,低着眼垂眸看她,眼神冰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你有爸爸吗?”

      女孩忽然愣住。

      是啊,爸爸早就不要她了。

      尹穗子看着她也不觉得可怜,抬腿走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还不弄出去,留在这里碍眼呢。” 陈溪何看着身边一动不动的疯狗,摇了摇他。

      “哦哦,对对对。”

      疯狗忽然回过神来。

      尹穗子大名在圈里素来广传,见到她却都以为是夸大言辞。毕竟也就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哪里会那么凶残。

      哪里会凶残到直接将那个二奶生的儿子捅到了重症监护室去,完了还被保释说男孩是自己撞到刀子上面去的。

      没想到传言不是假的。

      诚我不欺。

      女孩儿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眼神同她那个在重症监护室奄奄一息的弟弟十分相似。她多想开口,却实在说不出话,房间里的人都是风光霁月的站着,看她的目光如同死尸一般冰凉。

      唯一一个帮她开口说话的人,即便不是出于善意,如今头上也以破开了头。

      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只是在用她修长的手捡着白嫩的荔枝吃,看了不曾看她一眼。

      她忽然平静了下去,万念俱灰。没有人会救她,一如当年没有人救她弟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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