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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镜花水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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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走得或许太急不小心撞到他,跌坐在地上。
徐子青弯腰将她扶起来。
赛仙儿站起来对他低低道谢,擦了擦眼泪,只是那小指尖微微向上翘。
这动作让他感到莫名熟悉。
徐子青愣在原地,又听前方一声轻笑,只见梨儿从正厅走出来,拉起他的手正对着赛仙儿,眼中带着轻慢
“怎么了姐姐,难道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赛仙儿摇了摇头,哀伤看了一眼徐子青,便匆匆转身离去。
那临别的一眼像是一个人沉入了深渊,带着绝望的永别。他心口莫名疼了一下。
“你以前从不这样。”徐子青望着赛仙儿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赛梨儿冷笑:“你以前也不曾这样对我!”
成婚以来,他仿佛待她就如一个陌生人一般,没有新婚的亲密更没有恋人之间的缱绻。
徐子青慢慢转身,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
“你变了。”叹了口气,他慢慢松开她的手,怅然朝着后院走去。
叶片已然落尽,槐树已是光秃秃只剩下了枝桠。
在赛梨儿身体中的灵魂莫名感到自己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这里的空气变的异常稀薄,让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错了么?
可是明明她有了容貌,有了爱情,为什么她还是不快活。该受惩罚的是梨儿!是梨儿拿走了她的一切!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红着眼看着天空,望了许久。
熬过一个漫长的冬季,无镜想要的契机终于到来。
初春来临,万物复苏。
徐家本就是大家门户,原本就有着逢春便要去近旁的娘娘山上香祈福,祈求徐府可多子多福运势旺盛。
而赛梨儿也是刚刚出嫁未多久也借着这个机会一同上山祈福。不巧就在下山的路上天色大变,倾盆大雨伴着几声雷鸣哗哗而落。
徐府的太太夫人坐着马车走的是不久前新翻修的山路,原本就不稳固,下了雨更加难行。天气寒冷又伴着大雨,马儿受了惊就不易控制。
两姐妹同坐一马车,只是相处仿若陌生人。
山路滑坡,马车不稳,眼看着马儿失控轿子来回晃荡。
赛梨儿早早发现了异样,就在马车被甩下山坡时,紧守着剩下的情分,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赛仙儿推出车外,自己却随着轿子摔入了坡底。
赛仙儿醒来时发觉自己只受了些轻伤,待找到赛梨儿时,却看到她身下淌出的血都被雨水冲淡了。她脸上的疤痕熟悉到刻苦铭心。
赛仙儿抱紧她的尸体,不顾旁人的劝阻,冰冷雨水打在身上,她抬起眸无助的看着周围,哭声被吞咽在喉咙碾碎成血沫流进心里。
世界瞬间空空荡荡的,万物成了灰色。
是夜,淅沥沥下着小雨
赛仙儿回到徐府已是子夜,发觉徐子青还未回房便披了身衣袍,拿起一把油纸伞到后院寻找。
只见他一人坐在石凳上自顾自饮酒,不顾头发衣裳被雨水打湿。
她慢慢靠近,徐子青看清了她的脸,嘴角挂着难得一见的笑意。
“梨儿,还记得么,我第一次了解你,是你被夫子训话那次。我听到夫子训斥你又来私塾,还罚你抄女戒。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赛公子竟然是个女娇娥。后来…”
他饮着酒,断断续续说着。眼泪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你的小动作,你的哭你的闹。你告诉我他们去哪了?你告诉我。”他突然上前紧紧将她拥进怀中,星眸中依稀带着泪意,眉目中尽是掩不住的痛楚。
赛仙儿静静看着他,笑红了眼眶,
喃喃道:“可是是赛仙儿先遇到的你啊,是她啊。”
徐子青听到赛仙儿的名字,轻轻一顿。
喃喃着“赛仙儿。”又摇头:“你怎么忘了,那丝帕是你给我的,你那时还想撮合着我和你姐姐。可是你不知那时我已经心悦你,又怎会和你姐姐在一起。”
赛仙儿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情绪,脱离他的怀抱,身形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
倏然忆起曾经花词会那日梨儿分明催促让她去。原来她的妹妹处处都在考虑自己。
是她误会了梨儿。
她说出了那样难听的话,梨儿还用性命救了她。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笑得最美么?”他仰头似是在回忆着“你笑得很畅快,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辰,你说,你一定要给姐姐最好的,把全世界都给她。”
徐子青轻轻笑着,却无法控制眼泪掉落。
赛仙儿恍然,伞柄从手掌滑落,打在地面发出一阵声响。
突然她转身朝着门廊跑去,冰冷的雨滴滑过她的侧脸。
月色寒凉,周围空无一人。湖面上的薄冰还未融化。
“镜仙大人,求求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梨儿回来。求求您”她跪在地面,无助的张望,哭地撕心裂肺。
雨水渐渐停了下来,子夜十分,天色竟然放了晴,一丝丝暖阳落在她身上。
赛仙儿抬起泪眸,之间从桥那头走来一名撑伞的女子,那伞上落了几点淡红的梅花,伞下露出半张脸,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莹白的下巴和两片朱唇。
她水蓝色的衣裙迤逦在地,仿若从画中而来,白腻的脚踝上的幽绿的珠玉发着淡淡蓝光。
待到看清她的面容,赛仙儿呼吸窒了窒。
她俯下身子,轻启朱唇:“你后悔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您让梨儿回来,求求您。”
“一切后果皆由你来承担,你可愿意?”
赛仙儿沉默了一片刻,闭上双眸,眼泪顺着两颊滑落,无力一笑。
“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后来,他们再见到赛梨儿时已是几月之后。这时天气已经转暖,人们都开始换上了薄的衣衫。
湖面的冰早早就化了,无镜站在桥沿上,撑着脑袋望着远远的两人。
“那两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方璟钰踱步到无镜身旁。
无镜叹了口气,眉间似有惆怅。
方璟钰见无镜如此,也叹了口气。“莫难过,大家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你不必自责。”
无镜转头,默默盯着他:“狐狸,其实我在想着你如果以后冬季不冬眠的话,我们的开销又要增大了。”
方璟钰突然愣了愣,仿佛僵住了几刻,随后打着哈哈慢慢离开:“当我什么都没说。”
赛梨儿站在树下,静静地望着前方:“仿佛我之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徐子青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紧扣。“还好,梦醒了。”
二人相视一笑。
柳枝上冒出的嫩芽把光秃秃的枝桠点缀出了些青绿,一阵暖风徐来慢慢摇动枝条。
从不远处飞来了一只画眉煽动着翅膀,在空中回旋一阵后立在了枝干上,脆脆鸣叫了几声。
只是那眼神停落在了那对璧人身上许久。
大大的艳阳天,着实不宜出行。
无镜坐在一街边小凉棚下,转着筷子看着来回匆匆过往的行人,不禁感慨,这种天气只适合找个阴凉的地方然后美美的来一碗加冰的绿豆沙。
入口即化,美味至极,夏季避暑之良品!
只不过那方璟钰跟棒槌哪去了。
不久前无镜才跟他们讨论过这一路盘缠的问题,方璟钰信誓旦旦向她保证去赚一笔大的。而紫清沉默离开了。
或许在这里有人会怀疑,他们明明会法术为什么不去变一些银两出来呢。
其实这个问题是由天界的一些散仙引起的,有些仙人下凡历练因不想赚钱所以直接用法术变了些银两,下凡的仙人变多,人间的银两也越来越多,因此人间出现了一次巨大的经济危机。这就是俗称的通货膨胀,钱也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经过下级反映,这事闹到了天帝那里于是便禁止用法术幻化人间的钱币,且只要施法便银子,便会有仙人给记过。
故而无镜才会担忧盘缠的问题。
据无镜的观察,方璟钰的气息出没在东北边的醉春楼里,而那棒槌则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这碗绿豆沙见底,无镜便跑到那边的小巷子探一探紫清的赚钱之道。
不想看到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赌徒模样的男子被紫清用剑抵住脖子,战战兢兢交出自己的钱袋。
而紫清一脸冷峻,对着那男子。
无镜觉得那个男的快被吓尿了。
她不禁头痛,见那男子躲避洪水猛兽般跑了才走过来,恨铁不成钢道:“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对你们说的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多么伟大的传统美德,竟然被你们实践成这个样子!!”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无镜伸出的手退了回来,叹了口气“既然你这样做了,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着想,我便先委屈一下吧。以后不要这样了。”
滑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钱袋夺了回来放入了她的存储囊里。
待紫清走后,无镜才看到这小巷里别有玄机,不远处竟然是一个小赌坊。不禁感慨想不到这棒槌还是个聪明的棒槌。
回到原来的买绿豆沙的凉棚里,才看到方璟钰已经回来,把一叠的银票压在桌上,只是身上似有股凡间女子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