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语》玉林鱼

1、雨夜惊梦

　　七月暴雨将至的夜晚，闪电带来的瞬间光影和暗沉的黑夜角质的房间里，尽管空调在勤恳地嗡嗡工作，希乐依然觉得胸口发沉，似乎闷热的空气化成了一条绳子一点一点地扼住脖子，她不禁挣扎着伸出右手试图像溺水的人一样抓到一样可以支撑的东西，让她能够逃离这种身体发沉地直下坠的感觉。啪哒一声，刺眼的白光骤然亮起，希乐终于觉得自己呼吸稍微顺畅一些，眼睛禁不住强光的刺激而流出了眼泪。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似乎紧紧抓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她侧头看去，林然有些扭曲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他似乎很紧张带着点惶恐，浓眉紧紧挤在一起形成一个“川”字，额前的头发无力搭在眼前，遮住了眸子里的神色，鼻翼两侧不停地抖动，似乎刚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你回来啦，饿了吗？我给你做了夜宵温着的。怎么还穿着外面的衣服，手好凉啊，我去给你放热水洗澡，睡衣在......”她带着惊喜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拉开卧室门，伴着一声“你这个蠢女人。”和哐珰的摔门声，他的身影消失了。女人保持着嘴半开的起身姿势，愣了许久，终于跟被抽去脊骨般瘫软在床。目光呆滞地扫过这冷清的房间，地板上还残留着混着泥水的鞋印，雨水滴落形成的水痕从门口一直延到床前，形成了一个小水洼，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讲究的他半夜冒着风雨赶回来，连鞋都来不及换？公司问题，朋友矛盾还是......乱猜测之际，一道闪电撕裂开墨黑的天空，雷声轰隆如炸在耳畔，希乐眼角余光突然暼到靠近床头柜的墙角角落露出半截像电线的东西，她起身捡起一看，约一臂长的电线，外面绝缘层被剥去大半部分，露出里面缠绕的铜丝，一根根铜丝像吐着芯子的怪物正在寻觅猎物，她的手像是被咬住般，剧烈颤抖起来......

　　暴雨之后的早晨空气很清新，太阳还没冒出山头，外面的叫卖声就起伏不绝，轮船鸣笛的声音悠然传来。“又是新的一天啊！“希然用冷水使劲拍了拍浮肿的面颊，一个人喃喃道。在看到镜子里那一道深红色的痕迹时，她怔了怔，随即拿起置物匣里的粉底，往脖子上厚厚地铺上，“真没想到，好久没用你了，今天这时候却需要你。“女人苦笑地说到，再往红肿的眼睛抹了下眼霜。
　　C市近几年因为房地产商的大力炒作，房价一天一个样，随处可见的建筑工地和化着大红叉的拆迁民房，城市道路也总在规划修整中。夸张地说，几天不出门，再开着车就很可能不知道该拐往那条道了。八点过一点，希乐到了城市最大的建材集中市场，大大小小的建材五金商店在美化城市市容，提升经济实力的号召下集中搬到了这块水陆交通发达的宝地。还不到上班时间，一辆辆货车就等着装货了，好多商户指挥着手下的伙计和帮工，把货搬抬到方便装卸的位置。希乐望着这一幅熟悉的劳动景象，想着最初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她和林然就在这里打工，他帮老板装卸货物，她则做厨娘，每天日子过得很苦却是最幸福的回忆，林然脑子活又勤快，很受老板的看重，后来遇上房地产大发展，不甘一直给人打工下苦力的他拿着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小门店，希乐想着外公生前曾说他是一个不甘心，能做大事的人，但情薄易变，希乐当时觉得这真是糊涂话，林然当时冒着违背家里婚约被长辈威胁断绝关系的重压和村里人的白眼风言，坚持向她提亲，这都无法证明他的情深吗？可现在，昨晚他突然去了哪里？希乐边胡思乱想边穿过停车场来到了自家店铺。
　　经理小马已经到了，正在统计库存，小马的妻子负责这家公司的工作餐，正提着从菜市场采购的新鲜菜肉进门，看到希乐，咧嘴叫道“早啊，老板娘，哎，这天又热起来了，昨天才下暴雨，以为能凉快点呢。”她边说边迈到希乐身边，正准备接着慨叹天气，却突然如被拧紧了发条的闹钟，带点颤音问道“你脖子是咋的嘞？”希乐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笑到“大姐，你看这几天睡觉太热，出汗起痱子了。”大姐将信将疑地瞅着那隐约透出来的一圈浅红色，正要说点啥，外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一个蹬着恨天高，罩着丝绸裙的少妇正摇着扇子走过来，“哼，人肥得跟猪一样，脖子都没了，能不起那难看的东西吗？”大姐知道这人一向嘴尖牙利，低声说一声“我去后头弄饭了。”就赶紧远离炮火。少妇带着明显的鄙夷打量着希乐上下，随后像是怜悯地摇头叹息道，“难怪我哥不喜欢你了，大半夜下着暴雨都要出去，不和你住一块。你看，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被你吓跑了哦，啧啧。”不待她说完，一直木然听着的希乐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到，“他这次去了哪里？” 少妇暼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弧度，“喏，当事人在那儿，问问不就知道了吗？嫂子。”最后一声称呼在此时此刻真是无比的讽刺，希乐觉得脖子上的红痕像绳子般收紧了，让她喘不过气来，浑身更是如坠冰窟般僵硬，不敢转身面对身后的这个原本最亲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