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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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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许诺听见关门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从床上坐起,点开床头灯,双手抱着腿,头枕着膝盖,望着昏暗的灯影,刚才当庄严吻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可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嘴唇上还有他留下的温度,她抬起手慢慢地抚摸着唇线,心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门外几个酒醉的日本人大声叫嚷着经过房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嚷声把许诺带回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妈妈突然发病,许诺半夜里叫救护车把妈妈送进了医院。急诊室里的大夫简单的看了看妈妈,就开出了一大堆的化验单,许诺拿着这打纸觉得格外沉重,她苦苦哀求医生,希望他能够先抢救妈妈,她等天亮一定把钱给补上,可是医生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是医院的规定,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由于不能办住院手续,妈妈躺在担架上被抬到了走廊的地上。
走廊没有开灯,远处大厅里的灯光远远地印过来,走廊里四面吹着风,冰冷的地砖沁得人混身发冷。许诺蹲在担架旁,脱下自己的上衣盖在妈妈的头上,只露出妈妈的脸。
妈妈躺在担架上已经醒过来了,她睁着大大的眼眼睛看着许诺,那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费力地、艰难地、不停地说着:“回家,回家!”
许诺看着妈妈的嘴形,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妈妈的脸上,她伸手擦掉泪水,哽咽地说:“妈妈,你别急,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家!”,她握着妈妈的手,不停地给妈妈掖掖被角。
妈妈用力地抓住许诺的手,用尽力气也没有说出声音,但她还是用乞求、悲痛的眼神望着许诺,不停地说着:“回家,回家!”,最后,竟然呜呜痛哭起来,不是无声地哭,是那种绝望地、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许诺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让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有多少年她不能去想、不敢去想,一想到这一幕,她的心就像撕裂般地痛,可是妈妈的眼神、妈妈的哭声总是在梦里出现,让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第二天一早,大夫把许诺叫到医生办公室告诉许诺要马上筹集40万块钱,准备给她妈妈做换肾手术,还对许诺说如果不马上换肾的话,她妈妈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许诺闻言如遭雷劈,站在那里连哭都不会哭了。让她到哪里去弄40万啊,卖了她也弄不到啊。
她和庄严已经把能借到的同学、朋友都借遍了,庄严还把所有贵重的东西卖了,因为这事被他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通,说他到处给他们丢脸,他们把庄严叫到北京就不允许他回上海来了。
许诺一个人撑着真是辛苦,她真的希望能有个人帮她一把,哪怕只是给她一个鼓励也好。
她在医院的走廊里整整坐了一宿,看着妈妈昏睡的脸,她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她爸爸秘书的手机,这个号码是林晋南给的,每次也是让这个秘书给许诺生活费的。
许诺把情况和那个姓赵的秘书说了,赵秘书答应她会尽快和她联系。许诺挂断电话,心里无限的酸楚,她不知道爸爸的家在北京什么地方,也有很多年没有见到爸爸了,有事只能通过秘书转告,这种关系从父母离婚开始就一直这样,真是可悲啊!
让许诺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庄严的妈妈亲自来到上海。秘书找到许诺,把她带到宾馆房间里。
“坐吧,别客气!”庄妈妈随和地说。
许诺站在那里没有动,庄妈妈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我们也很伤心。你爸爸和你李姨最近都不在国内,他们知道这事后委托我来看看你母亲,这是他们托我带来的钱。”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存折。
许诺走上前,接过存折,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数字,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低声说话,声音沙哑无力,透着无尽的悲凉和绝望:“大夫说我妈妈要40万块钱换肾,不马上换肾的话,她最多活不过三个月了。”
庄妈妈半天没有说话,她望着许诺叹了口气说到:“这个钱是你李姨让我交给你的,你爸爸和你妈离婚已经很多年了,按说你李姨就是不管这事也不是说不过去。你知道她和你爸爸是工薪阶级,靠工资吃饭,哪有那么多钱啊!再说了,我和你爸爸、李姨已经说好了,等庄严毕业了,就让他和小夕去国外深造,这不都需要钱吗?哦,庄严和小夕的事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是看着小夕长大的,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的。”说完,她停了停,看着许诺。
许诺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明白庄妈妈这次来的目的了。
庄妈妈看许诺没有反应,就又说到:“许诺啊,有些事你还是看开吧,你母亲这个病是好不了了,你还是拿着这些钱给她买点好吃的吧,别再费力气了。至于庄严吗,我是不会让他回上海来了,那孩子太意气用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他好的。我这里也带来些钱,你拿去给你妈妈买些她爱吃的东西吧。”
许诺没有接她递上来的钱,慢慢地把存折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对庄妈妈说:“庄妈妈,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请你转告我爸爸,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去求他了。谢谢你来看我妈妈,我替她谢谢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诺回到租借的小屋,看到妈妈昏睡在床上,她坐在床边,望着母亲瘦弱、憔悴的容颜,无声地落泪,她拉起妈妈的手,喃喃地说:“妈妈,我尽力了,妈妈,对不起。”
往事历历在目,纠结着、刺痛着许诺的心,“妈妈,我好想你!妈妈,你在哪儿?”,窗外的明月默默地照着大地,寂静而清冷的深夜没有人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