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玉漫天》专用灭害灵

56、虽非亲，却有故

　　霓漫天在瓦房外踱步，背后是穗禾与青儿争吵的身影。
　　霓漫天不曾回头，手掌拂过眼眶，一双竖眸显现，目光透过墙面，直抵屋内的两人。按理，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人让她产生熟悉的感觉，但屋内之人的气息另她十分好奇，便要一窥究竟。
　　“只是个凡人？”霓漫天眸子闪动，口中称怪。
　　屋内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有些修行过的迹象，另一个让她感觉熟悉的，却是个平常人而已，没有任何真元本体，身魂一致，乃是六道轮回中极其的普通一员。
　　霓漫天收了竖眼，回想那男子的形貌，胸口忽觉闷热，跟着，润玉的脸孔从那男子身上显了出来。她使劲甩掉这种心绪，只想，“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像在看润玉，可这张脸长得也不像润玉啊，难道是气质上有所想通？许是我离开天界太久，思念太甚，都产生错觉了。”
　　霓漫天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生了错觉，低头大步往穗禾行去，差点撞上两人。
　　穗禾不觉她脸上的异样，忙问，“屋内藏着什么人？”
　　霓漫天扼了一扼，这才收回心神说，“确是两个男人，不过……一位作小厮打扮，另一位看似寻常，应该只是寄宿于此的，你就别乱想了。”
　　穗禾秀目一扫青儿的脸，语中透着凉意，“她会让人寄宿在自己屋子里？我才不信呢。”
　　青儿初听这两人间的对话还奇怪片刻，转瞬明白了究竟，这二人竟是觉得自己跟那“太微”发生了苟且，简直不要太气人好吧！
　　“好啊，你还搬了帮手来侮我清誉？看打！”青儿口中蛇信一吐，一只手被牢牢钳住，却不妨碍她化出部分原形，卷向霓漫天。
　　原来青儿曾见过穗禾的本事，不敢与她动起真格的，便挑了这颗原本不认识的“软柿子”捏。
　　而霓漫天竟然不躲不闪，挨了这一记蛇鞭，只在一瞬后，伤口旋即愈合，像是不曾伤过。
　　青儿正暗自着恼，穗禾有如铁钳一样将她半个蛇身钳住，喝止道，“不得无礼，她是我请来医治彦佑的，你怎敢张口便咬！”
　　青儿从不询问彦佑的伤情，心下却知这病情难治，娇憨的翻了翻唇道，“还真有的救啊？凤凰涅槃的法子都试过了，她又拿得出什么办法？”
　　“蛇有蛇道，鸟有鸟道，彦佑一条水蛇，便只有她能救。你敢开罪了她，我……我，我……要你好看！”
　　真是好大的威胁。
　　霓漫天颇感慨的摇了摇头，穗禾原先是多张狂的一个人，如今生起气来竟也不能对这一条小青蛇放出狠话，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一任后妈了呀。
　　青儿目不转睛的盯着霓漫天方才转瞬愈合的脸，脆朗的话音不禁一变，软下音色道，“你救得了彦……那个负心男吗？”
　　霓漫天格格一笑，说到，“负心男呀，但也不是负你的，你怎这般说他。”
　　青儿感到钳在身上的铁钳更紧，扯得皮肉生疼，不能从穗禾手臂里挣脱，索性不挣不动的道，“他是个大坏蛋，你们与他交好，也断然不是好货色。”
　　霓漫天眉间一凝，如今才看出这小青蛇的相貌尤似花神梓芬，实在是对方的脑袋晃的太快，需要淡漠如水时才能显出些梓芬的韵味。
　　霓漫天与这条青蛇也算是故人，叹道，“唉，我可不是第一次见你，小丫头长得还挺快。这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神脱世呢。”
　　青儿也知道自己的相貌与另一人雷同，眼珠瞪着天道，“是老天赐了我这张脸孔，我还不想要呢。可我何曾认得你，敢来攀亲戚？”
　　霓漫天不置可否，这亲戚虽不是她愿攀的，但也在心中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长辈，含谆谆善意的道，“你幼年孱弱，出生时险些丧命，你母亲本为天上仙子，被贬下凡后尚留一丝仙术，便以这仙术请世间蛇仙大人显灵，佑你性命。不才在下，正是当初授你母亲一愿的蛇仙。”
　　千年前的霓漫天，并不知晓自己是蛇灵之身，只是午夜梦回时总能接到几条蛇娃娃的祈愿，她也不想人间多狼藉，水蛇的性命也是性命，便思虑着能救则救。当初以为只是一个想法罢了，没成想，那一个个想法就是施展出去的一道道仙术。她一个“石头精”，实际上受着万家香火。
　　青儿听罢，心下虽还有些怀疑，却怕真是遇上了恩人，不敢怠慢的道，“还有这样的事？那谢谢您了。可你这神仙做得忒不地道，怎不连我母亲也救。”
　　霓漫天苦笑道，“非是不救，而是不能。只因你是蛇身才可获我保佑，而你母亲，已被贬下凡，原本也不是蛇类晋仙，与我无缘。”
　　青儿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啊。那你也定能保佑那死水蛇脱离危险喽？”
　　“死水蛇，是没法保佑的。”霓漫天拿起青儿放在一旁的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转言，“幸好，彦佑还是活水蛇，当可一试。”
　　“这么厉害。”青儿抿起嘴唇，突然想起一事，兴冲冲询问，“那我姐姐……”
　　霓漫天止住她的话道，“你姐姐是妖非仙，身份比你都差了一截，若妖族大能在世掌权，她或许会好过一点。但这世间妖路封闭，你姐姐最好的结局就是身归佛门，到灵山再修，你就不要惦记了。”
　　天下蛇类修行者皆在霓漫天眼底，白蛇求仙的事，她哪会没听过。
　　此时穗禾已经放开青儿，青儿温情的缠住霓漫天的手臂道，“姐姐真是去了灵山么，她好不好？”
　　霓漫天点点头，“嗯，到了灵山做佛陀，没有好与不好，只有在与不在。”
　　“听着气人！我要去灵山救姐姐。”青儿宣眉一改，说翻脸就翻遍，还揽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霓漫天脱口笑话她，“小丫头，妖帝都没你这样狂啊。”
　　穗禾一个手指戳在青儿脑袋上，瞬间压住她的气势，“你打住吧，还到灵山救人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青儿目中若有光，清朗朗的声音说到，“不想活就不想活，活得再好的神仙也不如妖怪逍遥。你们都是神仙，就我是妖精，我还不愿跟你们一路呢。”
　　华光一闪，青儿转身不见，闭门送客了。
　　霓漫天面露笑意，她本身也是胆大包天之人，有些雀跃的望向穗禾道，“小丫头很有气魄，非常投我所好。”
　　穗禾认定霓漫天又要收徒，无奈道，“你别管她，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听说她那姐姐还能管管她，她姐姐不在后，便是如来佛祖也罩不住她，追杀旭凤，还企图勾引天帝呢，干出不少祸事来。幸好天帝换人做，竟没人来找她算账了。”
　　霓漫天低声问，“企图勾引天帝，这是什么怪门道？也想做天后？”
　　穗禾拉着霓漫天往外走，一边回答，“青儿深切认为天帝对她有杀母之仇，我和彦佑同样是元凶，所以才一直对我们没好脸。听荒国的宫中人说，她在荒国理政期间，脾气还是可以的。”
　　“哇，后妈还没做上，倒已经维护上了。”霓漫天伸手指在穗禾腰上一捅，“你觉得她能认你吗？”
　　穗禾一脸高傲的道，“哪有维护她，本公主就事论事。”
　　“好吧好吧。”霓漫天自知不会在冥泽留得太久，坦言疑心之处，“你也偶尔盯着点，我觉得她屋里那个凡人，不是凡人。”
　　“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光是一种感觉而已。”霓漫天自己也不好说清这感觉，笑着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望穗禾能够信任她，并专门说到，“能逃过我的眼睛，这人要么就什么都不是，要么……就必定有不俗的身份。”
　　迄今为止，霓漫天在真身上看走眼的，只有青女一人，但好歹能看出青女是花类元神，只是在花的种别上看岔了。而这屋内之人没有元神，或是被封了元神，都让她心中介怀。
　　（润玉敲算盘：怎么会只有一个哈？我也不是小白蛇啊。）

　　……
　　穗禾去准备治疗彦佑的药品，霓漫天又在荒国的各个村落间搜寻了几日，不见婘眠的踪影，通往妖界的路口也没有打听到。
　　“应当要去问谁呢？”
　　其实她错过了最应该问的人，就是执掌荒国数百年的青儿。可惜两家虽住得不远，却没有频繁的走动，穗禾也未将这一截往事告知霓漫天。
　　霓漫天日思夜想，推敲斗姆所指的妖界入口。
　　婘眠不可能在外滞留了两万年，定是近段日子才出来的。可她虽为妖界公主，也不是敲锣打鼓出来的，那路口在何方，实在摸不清头脑。
　　斗姆元君说唯有冥泽境内的这一处妖界入口有所松动，婘眠也找不到别的地方走了。若是知道出入口，便也有个守株待兔之策，如今却一筹莫展。
　　霓漫天暗恼，当初婘眠为了追玄望心脏走脱的时候，没在她身上施下追踪法术。但当初也未曾想过这丫头会一去不回，是故才棋差一招。
　　“追踪法术！”霓漫天猛地双眼豁亮。她在婘眠身上虽未施加追踪法术，但婘眠必定是带着灭灵树枝的，如今灭灵族几乎全族俱亡，只剩暮辞在魔界，她只需撇开魔界的那道灭灵死气，追踪其余死气最旺盛处，就能将婘眠找到。有此法子，再不需要满大街的撒鲜血了。
　　她于太湖底靠吞噬苍生的怨念之力修行，这些怨念分门别类。灭灵死气，就是其中至为特殊的一类。
　　这天早上，霓漫天欣喜的再度出了门。一片乌云悬于头顶，便是在替她吸收附近的怨力，等感应到灭灵死气，便似受了指引。
　　霓漫天慢慢前行，无人之处御风而行，七八个时辰后，越觉周边荒凉，竟是转入了一处阴森森的山谷。窄窄的山谷通道内，传来潺潺流水声。
　　霓漫天至水流处，河水之上竟有巽风盘旋，掠过肌肤，隐隐生疼。河岸边竖着一块石碑，碑文写着……断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