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韩破晓

52、第五十一章 月光

　　那妈妈怎么办？
　　如果她知道事实，打击一定很大。对于她会有的反应，我心里也没有十分把握。但是事实毕竟是事实，人不能因为害怕而永远活在真相之后。我想，只要我们小心一点，选择适当的方法让她了解，并极力安抚她的情绪，你妈妈她应该能接受这个事实。更何况，她那么疼爱你和子谦，为了你们的幸福，她会体谅的。
　　“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她应该能接受事实”，“她那么疼爱你和子谦”，“她会体谅的”……
　　说起来轻松的过程，事实上步步艰辛。人们常常为了避免眼前的伤害而选择隐瞒真相，却不知经过时间的沉淀，当真相被揭露的时候所带来的伤害往往更让人难以承受。
　　“唧——”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夏雪！”手臂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将闪神的我果断地向后拉离。千钧一发踏上安全岛，人却还没有从逼近生死线的震撼中回过神。我吓得失了神，身子不能自主地瘫软，下意识地向身后贴着我怀抱寻求支撑。怀抱？！还有那一声震裂心神的“夏雪”，那样耳熟。
　　我努力稳住身体，转回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因为惊吓而煞白的俊逸脸庞，还有温柔得有如月光一般的眼睛。
　　“卢平。”在意识归位之前，嘴已经不受控制地低唤出声。
　　“红灯也敢过马路，不要命啊！”因为我恍神而被迫急刹车的TAXI司机气汹汹地将头伸出窗外，满心的惊吓和怒意爆发成大声的怒骂。却迫于身后车龙不绝于耳的喇叭声不得不驶离。
　　马路又恢复原有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场致命的交通意外在无限惊险中化于无形。

　　直到进了门，坐入柔软的单人沙发，我整个人还没能完全从方才的惊吓中脱离。
　　“夏雪，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心不在焉，连过马路的时候都走神？”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到我手中，卢平蹲在我面前关切地望着我。
　　手心里传来的暖意让我忐忑的心情稍稍平复。望着眼前这个与我纠缠了十年的熟悉面容，心里一阵酸涩。我不吃酸不吃辣，吃饭时只喝白水不喝饮料，不爱咖啡偏爱牛奶，……，这个男人像是一个懂得魔法的精灵，我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永远都知道。
　　交往了十年，却是在闹到几乎分手之后才第一次走进他的家。陌生的坏境和摆设因为有他的存在而少了几分预期的紧张和压迫感。
　　“他……”嘴唇张了又合，简单的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卢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替我说出未完的话，“他不是你弟弟，你知道了是不是？”温润如水的嗓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嘶哑，我鼻腔一酸，泪意急涌，只能努力咬住下嘴唇试图以轻微的痛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哭出来，不要伤害自己。”修长的手指凑到我唇边，强迫我正在“行凶”的牙齿停止虐待的恶行。紧蹙的眉心仿佛有化不开的愁。温暖的指腹轻轻抚过我下唇上赫然印下的齿印，“我会心疼。”
　　月光的温柔，让我原本就已堆积到极限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涌出的眼泪又多又急，就像冲破堤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卢平体贴地拿走我手中的马克杯，放在一边的矮几上，双手圈到我身后揽着我，一下一下轻柔地拍我的背。
　　而我像是一艘在苍茫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小船，在几乎绝望的瞬间却意外看见指引希望的灯塔。将头靠在他肩上，久违的温暖让我毫无顾忌地放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当眼泪流尽的时候，我整个人几近虚脱，脑子胀成一团，有些昏昏欲睡。而贴放在背后的大手仍是温柔地一下下规律地轻拍，不曾停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墙上的挂钟尽职地整点报时，我整个意识才稍稍清晰。
　　他不是你弟弟，你知道了是不是？
　　如果夏子谦不是你弟弟，你最终的选择还会是我么？
　　不曾在意的蛛丝马迹如今串联在一起，昭示着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痛哭过后的嗓音一如我意料中的喑哑。
　　卢平微怔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我指的是什么，轻轻点头，“上次去你和朋友合租的公寓时，他亲口对我说的。”原来那天夏子谦把卢平叫去阳台进行一番二人秘密对谈，就是告诉卢平他的身份。难怪。难怪卢平和他“聊”完之后情绪大变，还问出那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算起来，我们之间的裂痕正式浮出水面也是从那一次开始。
　　“你相信他说的？”我不确定地问出心底的犹疑。那种荒谬的事实，初听之下我全然不信。即使在父亲出面巨细靡遗且毫无破绽的解释后，我仍然难以接受。不管是情势使然，还是个人因素，卢平和夏子谦一直处于对立的状态，尽管卢平的态度一直比较友善。那么，他为什么会那么相信夏子谦的话，尤其是那番话对我们之间本来就问题不断的感情更是致命一击。
　　卢平眼神一黯，表情有说不出的失落，“对于你，他从来都不需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