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夏日长（甜）》三幕戏

44、第四十四章

　　凉风习习，柳荫斑斑。

　　激烈的划水声中，一对年轻情侣争吵的动静混在风里，被湖面上荡漾的水波徐徐送远，惊走了芦苇丛里结伴的鸳鸯。

　　“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你猜？”

　　“……”

　　沉默过后，男生又道：“十天，十天你都不联系我。夏女士，您放眼瞧瞧，有哪家的女朋友是您这样的？”

　　“欸，好说好说。”

　　“……？？”

　　顾长野不可置信地抱着胳膊，身体往后一靠，向对面开启了瞪眼之目光审判。

　　略带腥味儿的湖水泛起水花，爬满青苔的墙砖就在身边，气味青涩。柳条从河岸上垂下数米，在头顶的塑料船蓬上反复摩擦敲打，搁楞搁楞的作响。

　　小小的厢仓里，各种气味与声响错杂交融。

　　夏晚风感受着湖面上远低于地面上的清凉温度，整个人随着波浪来回摇晃，颇为惬意地欣赏着京城名画·美少年之怒。

　　两人一人手边一个小丫头，双胞胎姐妹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一面还毅力十足地蹬着脚下的圆形踏板。眼看着都忙出了两头的汗，也不见小船移动分毫。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们目前是稳定状态。

　　或许是这艘小船在这个死角耽搁了太久，河岸之上的大爷大妈都看不过去了，其中有人喊了声。

　　“下头的年轻人，这么着划，猴年马月才能出去嘞？你们不能两头使劲儿呐！”

　　夏晚风坐在鸭子屁股那头，闻言探出身子，对着岸上回话：“哎，知道了，谢谢您嘞！”

　　那位大妈一见是个年轻小姑娘，笑起来模样还怪清秀的，立马来劲儿了。

　　“哟，小姑娘来划船呐，有对象没了呀？阿姨这一沓沓的好小伙儿，要不上来寻思寻思，阿姨给你介绍几个？”

　　夏晚风听了直笑，很是热情地挥了挥手：“那感情好啊，阿姨您这都有哪儿样的小伙儿呢？”

　　岸上又凑过来几个热络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凑趣报起了数。

　　“小闺女儿，你姨我家那个大侄子可是海龟，月薪五万，有房有车！”

　　“哎老徐你这算啥，这都是最基础的了！我儿子，身高一米八，学历博士后，还是自个儿创业呢！丫头你觉着成不成？”

　　“哎哎还有我家孩子，我今儿还带着照片呢，闺女你上来瞅瞅？那长得跟吴彦祖一样样儿的！保准你离不开眼！”

　　夏晚风乐得几乎半个人伸出了小黄鸭的窗口，双手在嘴边圈了个喇叭：“哎，都是青年才俊呐！太优秀啦，阿姨们太抬举我了！”

　　玉渊潭公园里有好几处这样的相亲角，从园子一直延伸往凉亭屋檐底下，成排的铁丝线悬在树杈间，上头夹着一张张老父母们的心头难题。

　　这些个大爷大妈成天在这扎堆，可孩子们不肯来，就他们这些老脸带着传单逢人就唠，真能凑成的少之又少。

　　眼看着某人已经笑得牙不见眼的，顾长野咬牙开口：“沈左荞，住腿。”

　　双胞胎姐姐小腿儿停下，看着自家大哥长腿使力，几下就给困在墙角的小鸭子船带出了好一段距离。

　　与热情的大爷大妈告别，夏晚风缩回船舱里，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

　　“说得我都心动了。你说人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还得让爹妈帮着相看？”

　　顾长野冷笑蹬船：“那可不。还有带着墓地产权证来的，一水儿的中老年吴彦祖，就等着您葬进去呢。”

　　夏晚风惊讶地凑近身边的小女孩，轻声道：“左左，你大哥哥可能还没缓过来呢。你再给他呼两口？”

　　“真哒？”

　　小丫头眼睛一亮，期待地撅着屁股看着对面，活像个扭动游水的小雏鸭。

　　顾长野眉头一拧，踩着踏板往后仰头：“哒你个头！沈左荞你再来一下试试？”

　　结果双胞胎姐姐还没说什么，他那边的妹妹先扁了嘴，小手指头直怼：“……我也要。”

　　顾长野一把捂住自己的侧脸，凤眼提防地瞪着自家小表妹，倒像是个正被群狼环伺，眼瞅着就要贞操不保的良家大闺女。

　　鸭子船里坐满了四个人，湖里除了他们之外，全都是两人座的情侣画舫船。船只之间交错而过，人家一对对的搂在一起，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顾长野化身柠檬精，眼里迸射出硫酸来，愤愤地在夏晚风脸上烧洞。

　　双胞胎姐姐左看看又看看，气氛实在诡异。小丫头片子突然开了窍，贼贼地拉住夏晚风的胳膊。

　　“姐姐姐姐，不是只有男女朋友才能亲嘴儿么？大哥哥不要我们，那你帮着呼呼就好啦！”

　　顾长野听了放下手，眼尾挑上了天，门牙龇的比雪还白，静静地看着对面垂死挣扎。

　　夏晚风老脸一红：“谁跟你说的，我跟你哥哥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双胞胎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何为鄙夷了，脸蛋了攒到一块儿去。

　　“你们大人就是虚伪。我妈说了，大哥哥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一个人的。我爸爸就只听妈妈的，还说不是处对象！大骗子！”

　　小的那个插不上话，也跟着起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直点。

　　这下捂脸的换成了她，顾长野一口白牙都要笑脱了眶去，对着双胞胎姐妹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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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顾萦与依依不舍的双胞胎，顾长野站在树荫下，打开点评软件找餐厅。他兀自翻看了几页，很快做了决定。

　　“就烤肉吧。”他说完就往公园门口走去，见人没跟上，“怎么，还要背？”

　　夏晚风看着这个多日不见的人，好像总也看不够似的。她小跑跟上，在顾长野高挑的眉梢里搂住他的胳膊。

　　“你姑姑怎么知道了，你说的？”

　　“哼。”顾长野鼻孔出气，“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在炎炎夏日下走着，错身而过的游人跑跑笑笑，公园门口卖气球的大爷俨然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被一群孩子围在了中间。

　　夏晚风自见了顾长野就止不住地笑，看他踉踉跄跄学溜冰，看他跌倒后蹩脚地求人工呼吸，看他在最后一刻震惊躲开小表妹的亲亲，看他愤怒地擦着脸上的口水大喊她的名字。

　　她不过是多看了一眼那五彩斑斓的气球群，下一秒顾长野就万般嫌弃地带了一只回来。少年一身黑衫，举着HelloKitty气球的模样颇具童话气息。

　　夏晚风硬是摁着他拍了照，才听他不耐道：“啧，幼稚。这下能吃饭了吗。”

　　她满意地确认了照片，笑盈盈接过气球：“好久不见啊，男朋友。”

　　顾长野一愣，接着控制不住地笑出声，再一次捂住半张脸，可欢喜却还是从指缝流淌出来，挂在眉梢，又从眼尾溢出，藏也藏不住。

　　他消了气，风度也跟着回来了：“你想吃什么，要不日料吧，海鲜也行。”

　　夏晚风把气球栓在腕表上，趁机搬出准备已久的说辞。

　　“听说你学校食堂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

　　地铁哐叽哐叽的几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了小巷中的高中门口。顾长野看着她趴在小门上，对门口保安打了招呼——“我们是来报名参加英语竞赛的”。

　　话音刚落，两人顺利得以放行。

　　放假期间，占地不大的校园里人迹寥寥，显得十分空旷。学生虽不在，上下课铃声却仍尽职尽责地敲响，回荡在一间间教室与整洁的楼道里，余音袅袅，平添意趣。

　　顾长野任由她拉着自己转了一大圈，终于在西南角找到了两层的食堂小楼。打菜窗口空无一人，只有小炒餐区还开着，为区区个位数的师生开火做饭。

　　夏晚风索要无果，索性自己动手从他裤兜摸出钱包，找出校园卡刷了餐费。

　　他又有些不高兴了。

　　夏晚风坐在橘色的塑料餐椅上，对面的男孩双手揣兜。他不高兴的时候，眼帘往往会耷拉下来，视线不知落在何处，整个人陷入沉默，无声地抗议。

　　她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示弱示好。

　　“我上周六就回来了，一直住在学校。”

　　顾长野眼睛一掀，浓郁的低气压席卷上身，像是一只受尽冷落的小狼狗，黑着脸就要反扑。在这之前，他冷冷抛出两个字。

　　“理由？”

　　他这话问的可以是提前回京的理由，也可以是不联络他的理由。夏晚风直觉是后者，于是长长叹气道：“你跟我要理由，我可是被赶出来的，又有谁听我解释呢？”

　　眼看他面露自责，夏晚风见好就收。

　　“好啦好啦，主要是低保的事暴露了，我外婆一时接受不了。跟你没啥关系。”身后窗口传来喊话声，“爆炒肥肠”四个字传入耳中，夏晚风原地蹦起，“我去拿。”

　　她把托盘放在一边，把两份米饭和浓汤一股脑堆上去，一路回去摇摇欲坠。

　　顾长野起身接过，脸色还是不好，他想着安慰两句，却又觉得无用。思来想去，捏着筷子道：“我暑期需要补习，你回来了刚好。”

　　夏晚风端着碗乐不可支，差点把饭喷出来：“这话从年级第三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搞笑呢？我都不好意思听。”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敢说不是你的功劳。”顾长野皱眉，“我姑姑又不知道，就还按照之前的合同，继续辅导就是了。”

　　夏晚风笑着托腮，若有所思道：“那敢情好，整的跟个卖身不卖艺的老鸨似的。不干活，光拿钱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