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娇月圆》非黑非白

19、第 19 章

　　公孙莉红了脸。天底下竟还有如此放荡不羁的女子，究竟是她见过的世面太少，还是她太保守了。

　　紫苏脸色早变了，她从未听过这种龌龊下流的言语，她很想站起来，拂袖而去，但她忍住了。她只能希望沈欢把这个女人赶走。

　　可沈欢没把她赶走，她还跟他们住在了同一家客栈。

　　这一整天紫苏心情又闷又烦，她想找公孙莉说说话，偏偏公孙莉只想躺床上睡大觉，昨天那包死沉死沉的暗器真把她给累坏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紫苏坐在床沿边，推推她肩膀，“莉莉，别睡了，陪我到街上买点东西好不好？”

　　公孙莉朝里翻个身，“别管我，我只想睡觉，你想做什么只管去找沈欢陪你去做好了。”

　　紫苏静了静，更用力地推她，终于忍不住道：“你干嘛老是打趣我和沈欢？你明明知道我和他早已各有婚约在身了。”

　　公孙莉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声音含糊道：“难道这些天来，你没有一点喜欢上沈欢？”

　　紫苏道：“我没有。”

　　“哦，是么？沈欢看你的眼神倒是一天比一天温柔。”

　　“他看谁不都这样？”

　　“你感情还真迟钝啊。那每次吃饭他都给你夹菜，有给我夹过一次么？我和他都认识多少年，吃了多少回饭了，他连根青菜都没给我夹过。”

　　“你、你别胡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公孙莉嘟囔道：“所以我才不想嫁人啊，男人都一个德性。梨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沈欢肯定对你有企图。还是那句我说过的话，你万一爱上他，他不会对你负责的。”

　　“男人都是什么德性？”紫苏不懂，不耻下问。

　　她等了一会儿，公孙莉没有声音，好像睡过去了。
　　紫苏又推她肩膀，“莉莉，醒醒啊，你还没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公孙莉老大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你想知道什么？”

　　“之前在洛阳你说有个女人，好像叫潇雅，来京城找沈欢。她来找沈欢干什么？”

　　“唔，这个……”公孙莉不愿再提有关潇雅的事情，免得惹麻烦上身，于是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像沈欢这样的男人，吸引女人也很正常，免不了有些死缠烂打的。依我对他多年的认识，沈欢倒不会随便就跟女人乱搞在一块，那家伙傲着呢。”

　　“真的？”

　　“我骗你干嘛？不过你关心这些做什么？不是不喜欢他吗？”

　　紫苏表情立即变得有些不自然，她从床边站起身，避开公孙莉狐疑探寻的目光，“你睡觉吧，我不打扰你了。”

　　她走出公孙莉的房间，忽然很想见一见沈欢。但转念想到今天吃饭时他和那个周夫人“眉来眼去”，立刻更加心烦意乱，同时还想发发小姐脾气。

　　晚上，夜深人静时。

　　有人在门外敲门。

　　“谁？”

　　“沈欢。”

　　沈欢在周夫人门外道，语声清沉。

　　门很快从里面敞开。

　　一双白玉般的手臂勾住了沈欢的脖子，把沈欢勾进了房间里去。

　　周夫人将脸埋在沈欢坚实宽阔的胸膛里，软洋洋地道：“妾身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敲妾身房门的。沈欢，漫漫长夜，一个人是不是很寂寞？”

　　沈欢两手负在身后，瞧着她发髻上崭新的白花，微微笑道：“周夫人，在下前来，可不是要跟夫人互慰寂寞的。”

　　周夫人在他耳畔语声柔媚道：“叫我闺名，你知道的，崔茵娘，茵娘。别叫我周夫人，我丈夫既已死，我可不打算给他守活寡。我已下定决心不再踏入赌坊一步，可不想连这一点人生的乐趣都失去了。”

　　“可你地下的丈夫还尸骨未寒吧？”

　　崔茵娘低低声笑道：“他不会死不瞑目的，他临死前还嘱咐妾身要尽快找个男人再嫁。”

　　沈欢道：“是么？要快到连孝期都未守完，夫人就急着出来找男人了？”

　　“对。他就是这样跟妾身讲的。”周夫人额头抵着沈欢的胸膛，目中似有泪光闪动，轻轻道：“妾身也很不能理解呢。他的死可以说是妾身亲手造成的，但他死前依然深爱妾身，妾身本以为他的临终遗言是乞求妾身终身不能再嫁给第二个男人，没想到他却让妾身马上再嫁他人。”

　　沈欢一笑道：“我倒是有些可以理解你丈夫的遗言。”

　　“哦？你能理解？”

　　“也许你丈夫活着时最大的‘幸福’是娶了你，直到临终前方才觉悟过来，他不能那么自私，起码要让世上第二个男人能够体会到他的那种‘幸福’。”

　　崔茵娘霍然抬起头，一双晶亮如宝石般的眸子凝视着沈欢，那种娇媚妖娆之态忽然全部消失了，脸上慢慢笼罩上一层森寒的阴影。她分开勾住沈欢脖子的手，一步步往后退，冷冷笑道：“你真够绝情的，沈欢。我只不过希望你能对我温柔一些罢了。只要你分一点点温柔给我，那我即刻死去，也心安了。”

　　沈欢眉头一皱，沉声道：“我为何要找你，你一清二楚，何必再装模作样，故作深情。”

　　“你对我这么铁石心肠，是因为你心里有别的女人了吗？”茵娘答非所问。

　　沈欢冷道：“本来我以为你主动找上门，是要跟我坦白一切，但显然现在你在浪费时间。你既然还有时间和我耗，那就耗着吧，我的时间比你更多。”

　　沈欢转身就走。

　　“等一下，那四百万两黄金的下落你不想知道了？”

　　沈欢顿住脚步。

　　崔茵娘抬手抚弄头发上的那朵白花，木然道：“两年前南方水灾，朝廷从国库拨了四百万两黄金赈济灾民，结果在半道遭遇一群大盗，一百三十六个官兵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那四百万两黄金至此人间蒸发般，再无迹可寻。沈欢，我知道朝廷一直没有放弃缉拿劫走四百万两黄金的大盗。而你，就是朝廷派出来寻找黄金下落的人。你真厉害，枉我费尽心机，自以为把一切可能查到我身上的线索都毁灭了，可终于还是让你查到了我头上。”

　　沈欢回身，面对崔茵娘，道：“那些大盗中，你是其中一个？”

　　“是。”

　　“一共有多少人？”

　　崔茵娘目光闪动，笑了：“沈欢，我敢保证，你再厉害，如果我不开口，你不仅找不回黄金，也永远不能将所有大盗缉拿归案。”

　　沈欢也笑了笑：“所以你是来跟我谈条件？”

　　崔茵娘却是凄然一笑：“我明白我此身的罪孽，一旦被押送回京，即使能逃脱死罪，后半辈子也得在大牢中度过。”

　　沈欢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走上这条路？”

　　茵娘摇头长叹道：“这辈子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不是因为欠下大笔赌债而走上这条路，而是我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是么？”

　　崔茵娘的脸色已比她身上的丧服还白，惨白，而眼中射出强烈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我已走投无路，他们正在追杀我，我的丈夫便是死在他们手上。不过沈欢，我主动来找你，不是想让你保我性命。毕竟比起后半辈子关押地牢里，还不如被他们一刀杀死来得痛快。我只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整整四百万两黄金，堆成了一座金山，可他们竟然没有分给我一个铜板。所以即使死，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看着崔茵娘悲愤欲绝，沈欢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本该安慰安慰你两句，但不知你那惨死的丈夫，他也是为财而亡么？”

　　崔茵娘一怔，道：“他……他是受我牵连，这场黄金大劫案，他没有参与其中，根本一无所知。”

　　沈欢笑笑：“但他后来肯定知道了，我相信你丈夫没有选择告发你，而是替你掩盖你的罪行。”

　　“……”

　　“夫人，你再嫁一百次，也不会有人像你第一个丈夫那样对你不离不弃了。”

　　崔茵娘表情麻木，喃喃道：“没错，是没有了。我从来没有尊重过他，关心过他。这世上再没有这样愚蠢的男人了，死前还对我无怨无悔，让我快逃。”

　　沈欢漠然道：“他们到底都是谁？”

　　崔茵娘道：“我正准备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沈欢。”

　　她说出了十三个名字。这十三人的名字，但凡是行走江湖的人都听说过，他们均是早已在江湖上成名的高手。

　　沈欢听完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沉。

　　崔茵娘瞧了他一眼，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不可小觑，但要对付这十三个人，你绝无任何胜算。”

　　沈欢淡淡道：“你来找我之前肯定想到了这个问题。”

　　崔茵娘道：“对。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未告诉你。”

　　“什么？”

　　“那十三个人，现已死得只剩下六个人。这六个人分别是被逐出少林寺的两个恶僧南无、南山，金刀堂的堂主沈天石，十二连环坞的蓝天翔、蓝天凌兄弟，还有白虎会的坛主司徒登。虽然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但你我联手，还是有机会一一将他们杀死。”崔茵娘眼睛里射出狼一般狠毒的光芒，“沈欢，这就是我的条件，你助我宰了这六个敢背叛我的人，我帮你把黄金找回来。”

　　沈欢挑了挑眉：“死的七个人，是谁杀死的？”

　　他说这话时，冷峻的目光盯着崔茵娘。

　　“谁杀死的？”崔茵娘嫣然一笑：“你总不会以为是我杀死的吧？我若有那个本事，岂会搞到如今家破人亡的地步？我这双手摇骰盅拿手，拿刀子杀人可就没那么拿手了。”

　　沈欢淡淡道：“你若没本事，他们也不会找上你了。”

　　崔茵娘叹道：“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有地方给他们藏脏，而我答应他们，是我当时实在是被找上门的债主们逼得没办法了。”

　　“那七个人到底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四百万两黄金十四个人按事前约定好的平均各分一份，本也已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谁会嫌钱多？少一个人便能多分一份黄金。在那座金山面前，谁还会讲交情？本也互相没甚交情。杀机一动，便是你杀我，我杀你。最后杀得只剩下连我在内的七个人了。那六个人倒是杀出交情来了，决定联手再杀我一个，便平分那四百万两黄金。”

　　说到这里，崔茵娘很是自嘲地笑道：“是不是很讽刺？当初天良丧尽，不要命去抢赈济灾民的黄金，结果到头来一个个没命花，这报应来得着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