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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一章 赵城篇 乞婚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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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携着一众家丁,姿态嚣张地串街过市来到春风十里。
刚一进门,我便学着那些纨绔高声嚷道:“春妈妈,玉湮姑娘在吗?”
还未等春妈妈出来,其他的姑娘们倒是热情地扑了我一身,浪声唤着:“常公子!”各个都是姿妍明媚,衣着诱人。
我左拥右抱地找了个独桌坐下,那春妈妈从楼上探出身,张望着是我,便噔噔噔地下了楼,朝我碎步而来。
“呦!是常爷啊!这有几天儿没见您了。”
“玉湮姑娘呐?”我狭着眼长声问道。
那春妈妈见我问玉湮,神色中闪过一丝惊慌:“哎呦常爷,我们玉姑娘前些日子在你那儿可被折腾得够呛……”
“我不是给打赏了嘛,别说你春妈妈给昧下了!”
“哪儿敢啊我的常爷,我们家玉姑娘这身子还没好透,昨夜王公子来,非要留在她那儿,又是劳累了。眼下啊,正歇息呢!”
“那正好,我上去看看!”说着我站起身,扔下那些殷勤的女子就要往楼上去。
“常爷留步啊!”那春妈妈见状便要来拦我,可她哪里能拦得住我?几个眼疾手快的小厮早就将她拦在楼梯下。
我从腰间解下钱袋随手扔给她,回眼道:“把人都给我清了,不许旁人打扰,尤其那个小白脸。”
春妈妈接了钱袋,那一脸的为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肖晏卿自打我去了常府便再也没来过此地。她掂量着一袋子的钱,惊喜地头也不抬:“那位郎君也是好几日没来,料想今日也不能来了,常爷你手下留情,玉姑娘病着呢!”
我甩了甩手,给了随行的家丁们一个“走开”的手势,抬脚便迈上楼去。
越过几道弯弯绕绕,人声渐渐变轻,我瞧见此时屋里只有那俩女童在小心翼翼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地收拾着散了一地的首饰,物件。
见有人来,那俩女童怯懦地来行礼。我抬手随意掷给她俩一袋钱,入手之重,想来也够她俩赎身。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我在屋内的桌几前坐下,瞧着床上那一道以背示人的纤丽身影,她着了一身大红的薄纱衣一动不动地躺着,那身体线条蜿蜒流畅宛如妩媚远山,娇柔优美。一袭长发如墨,散了一床,的确是赏心悦目。
我从地上捡起一枚铜镜,昏黄的倒影里,是一个吊着三白眼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我轻笑一声,将铜镜放在桌上。心道这虽然只是我的一个小把戏,但这互换了的身份还真是微妙。
那床榻上背身而卧之人似是被这一声落镜轻响惊着了,他猛然转身,见我坐在堂下突然浑身一颤!
我与他四目而对,他难以置信地用一双极漂亮的眉眼来描摹我的身形,忽然,他浑身一颤,尖叫着从榻上向我冲来:“妖女!你个妖女!把老子的身体还给我!”
常思海被我化了身形,眼下他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粉拳垂打在身上,也似有气无力。
我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制住他,反手将他掷在地上:“玉湮姑娘这会儿还没清醒呢?看来昨夜王公子没有伺候好你啊!”
常思海被我甩了一把,“啊”地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被肖晏卿伤了的臂膀恨眼来看我,我学着他平日那般张狂,咧嘴一笑:“被人肆意践踏的感觉如何?”
常思海一愣,似是想起昨夜那屈辱难堪之事,面上颜色霎时青白。
而我瞧他如此,却低笑一声,没错,这便是我的目的了,我便是要让他这个大男人也知道知道为人强迫的苦楚,也要让他知道,他平日里给那些可怜女子带来了多少伤害!
常思海低了眼,神色中有掩盖不住的惊恐:“妖女……妖女……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害我!”
“不是我害你,而是你害你自己。难道你就没有在午夜梦回时看见那些被你伤身杀害的女子来向你索命吗?”
“索命?哼!她们不就是用身体来赚钱的么!我又不是没给报酬……”
可是话未说完,我见那常思海突然瞪起一双眼来!眼眶惊惧欲裂,颤抖地指着我,不,是指着我身后。
我抬手掐诀,将常思海身上的幻象破了。
那血衣女鬼在玉佩之上安养几日已然能幻出实形,常思海显然也是认得出来她,抖着一双煞白嘴唇,颤抖地连连后退:“喜芙,不是我,别找我……别找我……”
原来这女鬼名叫喜芙……
我并未阻止她,由着她越过我身边,浑身浴血地一步步向常思海的脖颈掐去。
那常思海吓得肝胆俱裂!许是他身上的幻象解了,突然之间也不知他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气,挣脱起身,撞倒了身旁的红烛灯火,惊叫着冲下楼去。
我眼见那烛火染上一旁的纱幔,又盘上了雕花的窗棂,映得一屋火红,很是喜庆。甚至比我与肖晏卿成亲那夜还要明亮好看。
我抬手将那女鬼收入挂在床头的那枚常思海的玉佩上,转身出去。
可是就在我以为我可以宣告结案之时,映着春风十里焚天的大火,我却见楚玫倒下的同一处地方,常思海也倒在了那里!
我看着他身下的鲜血氤氲一地,让我霎时一身冷汗!因为我瞧见,竟是那傻丐手持一把生了锈的砍刀,神情狰狞地不住砍着早已无法反抗的常思海。
这情形倒真是我不曾预料到的!我看着那把滴着淋漓鲜血的生锈砍刀举起又砍下,我愣了神,原来,楚玫真的是傻丐杀的!
是我,太过天真了!
可他为何要杀楚玫?
我满心疑惑未解,倒是那傻丐抬眼看见了我,嘿嘿咧嘴一乐,扔下常思海,站起身便歪扭着向我跑来。他满身满手都是大片嫣红的肮脏血迹,大火映红了他的脸,他边傻笑边向我跑来,含混模糊地喊我:“媳妇!媳妇回来啦!”
原来……他是在为我报仇么?
那日他见我在街上被常思海这纨绔欺辱,竟一直记恨在心,今日正巧遇见,他便……杀了常思海?
我见傻丐满身满手的血污实在肮脏不堪,而那随之而来的浓烈血腥气硬是逼得我生生退了好几步。
那傻丐似是见我后了退,突然一愣,猛然在离我不远之处立时站定了!
一抬眼,一滴豆大的眼泪突然砸了下来,他突然气急败坏地嚷道:“不!你不是我的媳妇!你不是!”
我见这傻丐的傻劲又犯了出来,可眼下这般模样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身后的春风十里热浪滔天,火舌烈烈。哭声喊声救火声混成一片,没人注意到后院此时发生的这些事情。
我呆立在原地,瞧着傻丐用手捂着脸唔唔地哭,手上的血染了他一脸,映着火光,更加可怖。
我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只能隔着一人的距离,安抚他道:“傻丐听话,别哭。告诉我,那个人是你杀的吗?”
可我不言语不要紧,我只说了这一声,那傻丐竟然突然举起手中锈迹斑斑的屠刀霎时向我袭来!
我大惊,闪身而退,那傻丐却还是在边向我砍杀,边模糊哭喊:“不!你不是我的媳妇!不是!你是坏人!坏人!”
我当然不是他媳妇!可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肖晏卿说我古道热肠,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我怎么可能是坏人!
我连连躲避那傻丐的攻击。倒不是我畏惧,而是实在懊恼我这性子。三千多年的蝇营狗苟,沧海桑田,莫暌离,你怎么还是能这么容易就动了善念?
想那日,我只是不满肖晏卿对我的不信任和不领情,一气之下无处可去,便想方设法介入了这赵州府悬案之中。期初,我也只是新颖又好奇,而此间,肖晏卿三番四次劝我离开,我都严词拒绝。现在,我在想,若我当时走了,想来此刻也不会因眼下这般情形动了心神,惹了烦恼。
可再转念一想,若我现在走了,那才真是违背了我的初心!这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的原则,总要不负至今的坚持!
想于此,我抬脚而去,一脚将那傻丐踢翻在地。
苍啷一声,那锈刀掉在地上,迸溅出点滴血痕。
傻丐应声“哇”地吐出一口血沫来。我这一脚,他怕是要断上几根肋骨了。
我化出如刀的长甲,深情冰冷。恍惚中,我竟想起了前几年被肖晏卿斩杀了的鬿雀。
我走到他近前:“傻丐,你是我救回来的,可你伤了人,我便保不住你了。杀人偿命,这是因果,我会给你个痛快。下辈子但愿你能托生个好身体,健健康康,平安一生。”
说罢,我便抬手掏向他的心口!
刺穿血肉的声音并不好听,那傻丐闷哼一声,用最后一丝力气捉住我插入他胸膛的手。
可只在这刹那,我袖内突然暴涨出一道精光!我被炫目白光刺得眼前一花!闭眼间,我看见许多画面!
待我睁了眼,我终于明白所有。
我看着那也被我刺穿了魂体的女鬼虚空地拥抱住傻丐的身体,回眼对我露出一丝凄苦可释然的笑意。
她没有舌头,没有牙齿,说不出一句话。
可我却终于明白,明白这傻丐声声唤着的“媳妇”并非妻子之意,而是一个人名。
那个人的名是“喜芙”,是他慌了心神,求遍漫天神明却一直也不得见的女子。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们曾被这世道生生分隔生死的两端。
可这场大火终将会熄灭。
而他们,终是可以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