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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一章 赵城篇 乞婚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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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与我置气?”肖晏卿听罢,叹了一声:“也罢,我知你性子耿直,不达目的不能罢休。往后,我会多来此处陪你一起。”
“可别!”我转过身:“我的身价不便宜吧?你这日日消费,哪里来的银子?”
“我把药庐卖了。”
药庐……
“卖了?”我赶忙直起身!
“顺便卖了两处宅邸。”
“还卖了两处宅邸?你疯了?”我惊呼道:“你叔父和你的祖母知道么?”
“肖奉天不是说,是来传祖母的话,让我别怠慢了娘娘您么!”肖晏卿突然轻轻一笑:“我可不能不听长辈的话。”
“我这个老人家还让你别管我呢!”我嘟囔一句。
我心道我这除了借住一事,岂不是又欠肖晏卿一个人情了么!
不行,我得还给他!想我堂堂大荒不周山的狐仙大家掌,一向都是庶民求我,哪有我担别人人情的!?
“这你就别管了。”肖晏卿道:“我往后会天天过来。你一日不走,我便来一日就是。”
我见他坚决,无奈气急败坏地叹了一声:“随你随你!你只管来!只是这床是我的,你睡地上去,要么就别来了!”
说罢我转了个身,又躺在枕头上,实在不想理他。
可我刚躺下,背后之人竟伸手将我一把推到了里面!
“你!”
肖晏卿翻身在我身旁躺下:“五十万两金只换来一席地铺,真是亏。”
“那是昨晚!”
我气急,赶忙坐起身来怒目而视!
可肖晏卿竟无赖般躺得颇为舒坦!
“而且那些金子还是我借来的!”我咬牙抗议。
“可那是以我名义送来的。”
肖晏卿闭上眼。长睫微阖,神情竟是十分惬意。
“强词夺理!”
我怒道,这人怎么能这般无赖!
我抬脚便踢上肖晏卿的小腿。
肖晏卿吃痛,睁开眼来:“作甚?”
“起开!我去洗漱!”
说起肖晏卿这隐藏在谦谦君子表象下的无赖劲儿,我还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可是这一夜同榻之上有他人安睡,我竟意外地也睡得很好!
晨起时,肖晏卿已经起身收拾妥当。
我支着半片身子,慵懒地看着那两个配给我随侍的女童为肖晏卿整理着一夜未脱而压得有些微皱的衣襟,不禁笑道:“你这待遇,皇帝都不及了。”
肖晏卿回眼:“醒了?”
我点点头。
“慎言。”
我一怔,见他这般模样又令我一笑。怎么,还怕大逆不道不成?
我从榻上起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去做药庐的交接手续。”
“真卖了啊?”
“不然呢?”
“我以往以为,那药庐不过是你租赁来的。”
“这些年肖家一直意欲往南下扩张,置下的产业也不少。”
“那用过早膳再走吧!我送你,你等等我梳妆。”
“好。”
肖晏卿点点头,矮身坐下,守着手边一杯温茶,而我在梳洗打扮。这情形,倒真像是一对寻常的新婚夫妻的日常。
只是,这般宁静的早晨竟被楼下一阵兵荒马乱般的惊慌之声打破。
我抬眼看向为我执镜的女童:“什么事,去瞧瞧。”
那女童应了一声,将手中铜镜交给另一个女童,转身便噔噔跑下楼去。片刻钟不到,她便又噔噔噔地跑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姑娘,是门外死了个人。”
“死人?”我心下一惊,抬起眼来:“是谁?”
“是楚玫姑娘!”
楚玫?
我与肖晏卿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不由分说地一道下了楼去!
我以为案发地点是在春风十里的大门外,其实并不是。我由那女童引路,而是到了后院的角门外边。
今日早上,负责扫洗的阿公起得早。打开门,映着朦胧晨光,便瞧见外面躺了个人。及近处细看,这才发觉那人竟是满身血污的楚玫姑娘!遂惊呼起来。
眼下这个时候也是引了不少的人来围观了。
我与肖晏卿穿过人群,正瞧见喧哗处,是几个护院保镖正拿着棍棒四处追打一个衣衫破烂的身影。
我低眼看了看那血污满身的尸体,浓烈的血腥气让人忍不住掩着口鼻。
肖晏卿矮下身,粗略观察那尸身上的创口,片刻,他站起身:“从尸身上的创口看来,凶器该是把生了锈的砍刀来砍杀造成的,粗略估计有二三十处,致命伤在颈上。且从血液尚未凝固来看,时间应该不长。”
我点点头,那边喧哗之声着实扰人,我抬眼,瞧见那衣衫褴褛的人已经被几个护院围在墙角,棍棒之下哭嚎声声,那凄惨模样真是让人不忍耳闻。
“住手!”
我不由走过去,忙止住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那几人听我说话,都转过头来,但见是我,方才那骇人的气势骤然消散,都谄笑着停了手:“呀!是玉湮姑娘呀!”
“这人是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
“哦!这是早上发现楚玫姑娘尸身时在旁边出现的乞丐,扫地老吴发现时,这乞丐身上手上的血还都是新鲜的。大家想啊,定是这厮杀了楚玫姑娘无疑了!”
原来是个乞丐么,怪不得是这般邋遢模样。
我见那乞丐一身灰黑衣衫褴褛且肮脏,披头乱发蒙了一脸。但从那污垢里,果真能清晰地瞧见许多血迹。
“是你杀了那个姑娘?”
我往前走近了几步,抬声问道,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似是怕我染了尘,下意识地阻挡我。
我抬眼冲他们轻轻一笑,那几个往日里瞧着铁一般的汉子也顿时傻笑着软了下来。
那乞丐似是怕极了我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捂着脸,瑟缩在墙角抖得跟糠筛一样。
我走过去,轻轻拨起他面上的乱发,那乞丐似是也觉出我的好意,小心翼翼地回过眼来,在瞧见我时,他突然身子猛然一抖,竟咧嘴笑了起来!伸出一双灰黑手臂便朝我拥抱过来!
“媳妇!嘿嘿嘿!是媳妇!”
我吓了一跳,直起身退了几步,身旁几个护院仿佛是见我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不由分说地又抄起棍棒,打得比方才更狠!
“哎呦我的玉湮姑娘诶!你怎么在这儿?哎呦?这位肖郎君也在?这乞丐脏,别污了鞋袜,你们快回去!”
我正想制止,可说话间,春妈妈终于姗姗来迟。
她见我被几个护院保护在身后,连忙迎过来将我往后推。
“春妈妈,这人不过是个痴傻的,怎么能这么打他呢?”春妈妈来拉扯我,我赶忙急道。
“左不过一个乞丐,臭虫一样的一条贱命,就算死了又怎样?”那春妈妈似是见惯了这般情形,饶是倒在一旁的是去年的花魁楚玫的尸身惨死在地,她也没多看一眼。
“若旁人也将你的性命视如草芥,春妈妈可愿意?”
春妈妈一怔,抬眼见肖晏卿这尊金光闪闪的财神爷不知何时立在了我身边,顿时哑了半晌。
我见状赶忙过去止住那几个抡圆了棍棒的护院汉子,那乞丐似是知道我在救她,慌忙挣扎着起身躲到我身后来,缩着脖子弓着背,止不住地呜咽着,当真是怕极了。
“哎呀,郎君说得对,是春妈妈我唐突了。”
那春妈妈谄笑一声:“那郎君你看要如何处理?”
“若他是凶手就报官捉了,若不是便放了。或者,你瞧瞧玉湮怎么说。”肖晏卿冷声与春妈妈道,说话间也抬眼来看我。
“不如,将他给我吧!”我轻笑一声:“春妈妈,老吴不是一直说后院还缺个打水扫地的嘛!我看他虽然痴傻,身材还算健壮,不如就留下吧!”
春妈妈自然不会得罪我与肖晏卿,一个是能赚钱的宝贝,一个是能送来钱的宝贝,无论哪一个都是宝贝,又哪能驳了我俩的面子?饶是她再厌恶,见我张嘴求情,也只得点了头,讪笑一声,道:“玉湮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老吴,把那丫头的尸体用席子裹了送到衙门去备案!”
说罢,春妈妈便扭着丰腴的腰身回了院里,自始至终,那楚玫的尸身,她真是一眼都未见。
我见老吴将楚玫的尸身用一席破旧的席子裹了,如个破布娃娃般置在一旁。她身下的鲜血已经凝了,睁着一双没有神的眼望着虚无的远方,我叹息一声,心道,这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那傻乞丐躲在我身后,咿咿呀呀,委委屈屈。我那被他捉着的搭襟上留下两道灰黑的掌纹,但见他的模样,我也不在意。
肖晏卿来到我身边:“我走了,要来不及了。”
我点点头,肖晏卿看了那傻乞丐一眼,眉目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还是转身便走了。
楚玫的尸身收了,春妈妈和肖晏卿也都走了。几个护院一步三回头,也不舍地散了,我回眼看着那乞丐,问道:“你叫什么?”
那乞丐见那些手抄棍棒的护院散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又咧开嘴嘿嘿地傻笑,看着我的脸喊我:“媳妇。”
我见他这般痴傻模样便也知道,问话定是什么都问不出了。
抬眼间,天光已亮。脉脉朝晖金灿灿地洒在春风十里后门的小巷里,洒在那一地楚玫的残血上,格外地红。
我回眼,伺候我的两个小女童还在等我。
“去拿两个馒头来。”
那乞丐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馒头,噎得直跳脚,蹦跳着跑到院内的水缸边,一头扎进水缸内去喝水。
我见他这鲁莽模样心道可别呛死了!可只片刻,他便从水缸内心满意足地抬起脸。
脏乱的长发被水打湿蒙了一脸,实在不堪。我本想让人给他打水洗漱一番,但一想起方才春妈妈临走时对他厌恶的神情,便知是不可行。
无奈,我只好唤回他,寻想只能是我带他出去洗漱修正,再去换身像样的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