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 续》韩破晓

21、第二十章 炸弹

　　“嘿，好久不见。”笑。
　　“是啊，真得好久不见。”笑。
　　“你现在怎么样？”笑。
　　“还不错，你呢？”笑。
　　但笑不语。
　　“嗬嗬，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混得不错，你气色看起来很好。”笑。
　　“是么？哈哈。”笑。

　　很久不见的老朋友见面时是怎么打招呼的？就是上面这个样子，加上重中之重——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冠缨索绝，笑得天花乱坠，总之一定要笑，你开心，他开心，大家都开心，这才不辜负聚会组织者的一番辛苦。
　　所以，当大家无不开怀之时，如果你没有笑，那绝对是——煞、风、景，非常非常煞风景。

　　我挑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着，一是为了避免被音响设备中传出的震耳欲聋的“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荼毒，再是为了躲避班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殷殷关切。
　　“你家那位呢？”这是班长阔别多年后见到我问的第一句话，也预示着我今晚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我甚至开始后悔之前卢平自我推荐的时候，我为什么下意识地拒绝他的好意陪同。

　　……
　　一小时以前，医院门诊大厅。
　　能平静地笑着打招呼，我和卢平算是分了手还是朋友。不能说心底全然没有介怀，至少我是这样，但是能够坦然面对代表有些事情有些执著真的放下了。
　　“本来想问你过得好不好，但是看你一脸苦相，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吗？”卢平还是一如以往的细心周到。
　　在他面前我永远是透明的，隐藏不了半点秘密。认命地叹了口气，我乖乖从实招来。
　　卢平听完我的长话短说，第一次静静的没有开口，我却反倒不习惯起来。
　　“不给我点建议么？”我追问道。
　　他抿了抿嘴，表情很认真，“情侣之间的感情问题局外人不好插手，再说我好像也是事件的导火索之一，更不方便给意见。”
　　这话说得极为官腔，我心里听了有说不出的不舒服。刚要开口，却听他继续说，“夏雪，我们分开了也没多久，我不敢说我对你的心情已经完全整理好。我不知道你是否也一样，至少我为了今天能平静地站在这里和你说一声‘好久不见’，花费了很多努力。我和夏子谦之间，他是胜者，放手并送上祝福对我来说已经是极限，还要热心帮你们解决问题，对我来说是不是苛刻了些？”他笑笑，我细看才发现那笑容里没有了以往的自信和满足，反而添了一抹与年纪不相称的疲惫。只是之前一直被他和气地表情所掩饰，我没有发觉而已。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是比较委屈的一方，却不料那个永远笑眯眯、看似什么困难也打不倒的卢平也是会受伤的。思及此，我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歉疚。
　　“夏雪，我不是圣人，我也会自私，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萌生卑鄙的想法。你现在明白的把你们之间的裂缝摆在我面前，我自己都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动歪念头。所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连连摇头。习惯性的依赖他为我解决所有难题，却不曾顾及他的心情。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气氛有些尴尬，还好卢平及时起了话头，“那么，依你的判断，夏子谦会陪你出席同学聚会吗？”
　　“我不知道。”我老实回答。自从交往之后，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夏子谦了，不知道是他改变了，还是说其实我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他。说来好笑，同一屋檐下住了二十多年，我竟然发现我们彼此缺乏了解。
　　“既然如此，要我陪你去么？”卢平语气平静，仿佛给出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提议，就像“要我顺便帮你买个饭吗”一样。只是游移的眼神还是微微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与试探。
　　“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尽量委婉地拒绝。不想再给卢平任何错觉和误会，再者我对于自己面对诱惑时候的定力也没有信心，更何况在这种战争一触即发的敏感时期，我不想再给夏子谦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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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以为不会改变 / 眼泪在脸颊上干枯失去知觉 / 我的心挣脱了爱……”
　　“喂，夏雪，你发什么呆啊，快唱啊。”蕾蕾是我的小学同学，一位不折不扣的古典美女。明眸、皓齿、还有浅笑时的梨涡，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男女皆为之失魂。还记得那时候上古典文学课，大家总是开玩笑说，“今吾等得见蕾蕾，方知宋玉所言，何谓‘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虽生得柔美外貌，蕾蕾却有一副爽朗大方、古道热肠的性格，可以说知交遍天下，人缘好到没得说。我们同窗六年，同桌五年。整班分开了十几年的小学同学中若说到和我感情最深，就非她莫属了。美得来却没有丝毫做作，这样的美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美，也是大家最渴求和最想接近与依赖的。这不，为了避免我这个孤家寡人可怜兮兮地坐在角落里撅嘴巴，画圈圈，她很义气地“抛弃”了新婚燕尔的老公，和我情歌对唱起来。
　　我回过神，茫然地看着手中麦克风，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
　　“这一部分是合唱，快点快点。……我有我的疑惑／藏在面对面的折磨背后……”完全不理会一旁老公吃味的眼神，蕾蕾笑眯眯地催促我赶快接歌。
　　当着人家正牌老公的面抢来话筒大唱对唱情歌，我心虚地瞥过眼，看向荧幕。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傻眼！刘畊宏和许慧欣的《心动心痛》，完全没听过。说到跟流行，我还真是——逊。
　　“…… 为什么让爱躲进乌云密布的天空 / 随着风漂流在外一点一点的散落 / 慢慢远离的梦…… ”蕾蕾一边唱着，一边用眼神鼓励我跟上。
　　我努力汲取有些重复的旋律，拼命想要跟上，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听见的歌，几番张口想要切入还是跟不上节奏，窘得连耳朵都红了。
　　突然一阵低沉好听的男声穿插进来，还隐约透着一丝熟悉。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整个人像被灌了石膏一般，瞬间僵直，惊讶地合不拢嘴。
　　夏子谦！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原本乖乖呆在蕾蕾手中的话筒什么时候跑到夏子谦手里了？
　　相较于我的大惊失色，夏子谦显得格外从容镇定，未执话筒的大手还非常自然地握着我的。俨然一副非常甜蜜的热恋情侣状。“黑夜渗透了想念 / 偷不走微光闪现的千种画面 / 我背着伤痛离开 / 孤单拖着记忆支离破碎。”他悠然地应和着音响里流出的婉转旋律，不慌不忙地唱着男生部分的歌词，还不忘一本正经地提醒我，“喂，愣什么，该你了。”
　　“……为什么相爱的人却又为爱而纷争 / 现实的翅膀扰乱了原本幸福的气氛 / 我有我的过错 / 我有我的疑惑 / 藏在面对面的折磨背后 / 为什么让爱躲进乌云密布的天空 / 随着风漂流在外一点一点的散落 / 慢慢远离的梦 / 渐渐冷却冰封 / 心痛当初相遇的心动。 ”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基本上是小小声跟着哼哼唧唧，但却是第一次完整地唱完后半首歌。“为什么相爱的人却又为爱而纷争”，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注定，这首歌的歌词恰如其分的点出了这段时间我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原以为，我和夏子谦在一起——
　　等等，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眼下我需要弄清楚的是夏子谦为什么会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这里？
　　最后一个字唱完，我等不及放下话筒就忙不迭问道，“你怎么会来？”
　　不等夏子谦开口，关切的话语铺天盖地涌来，“夏雪，不够意思哦。还说什么男朋友要加班没有时间，你看人家为了你还不是百忙之中特意赶过来。”班长大人率先发难。
　　什么叫“百忙之中特意赶过来”？说的夏子谦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拨冗来出席我们这个小小的同学聚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子谦是怎么知道我今天有同学聚会，在哪里聚会的？
　　夏子谦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有人打电话给我。”
　　我直觉地看向蕾蕾，整班同学中唯一和我有联络的就是蕾蕾，可是，不对呀——
　　没等我的脑子分析完毕，蕾蕾即刻辩驳道，“不关我事。我连你们在一起都不知道好不好。话说回来，夏雪，这笔帐我还没有跟你算呢。”我心虚地连忙赔笑。不仅本钱都没捞着，反而被兴师问罪了。
　　不是蕾蕾，那到底是谁通风报信去了？我正苦恼着，班长大人阿沙力地举手承认。
　　“是我告诉他的。我下午打你手机想再提醒你一下聚会的时间地点，结果你不听电话，我只好打去你家了。怎么知道这么巧你男朋友刚好在你家，又这么巧接了电话。”班长一面为自己澄清，另一面挤眉弄眼，生怕大家听不出她话中的重点——我和夏子谦不同寻常的“同居关系”。
　　从小，在爸妈的授意下，我和夏子谦的姐弟关系非常低调。本来就不同级又不同校，再加上我们本身不多提及，朋友中知道情况的人极少。
　　对于向来标榜保守的我，这样未婚先同居的情况简直就是大讽刺。班长大人一脸挖到大八卦的快意。
　　孰知，某人笑得更快意。“我们就要结婚了。到时候请大家务必抽个空早点来观礼。”比起班长丢出的超级炸弹，夏子谦这一颗威力简直可以媲美原子弹。炸得我顿时气血上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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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

　　《心动心痛》刘畊宏&许慧欣

　　曲:周杰伦 词:刘耕宏陈剑龙

　　宏:黑夜渗透了想念
　　偷不走微光闪现的千种画面
　　我背着伤痛离开
　　孤单拖着记忆支离破碎
　　欣:原以为不会改变
　　眼泪在脸颊上干枯失去知觉
　　合:我的心挣脱了爱
　　跟随着夕阳埋进了海洋
　　合:为什么相爱的人却又为爱而纷争
　　现实的翅膀扰乱了原本幸福的气氛
　　我有我的过错
　　我有我的疑惑
　　藏在面对面的折磨背后
　　为什么让爱躲进乌云密布的天空
　　随着风漂流在外一点一点的散落
　　慢慢远离的梦
　　渐渐冷却冰封
　　心痛都当初相遇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