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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那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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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只有他自己。
他伸出手,小心在旁边位置摸了摸——早已经凉透了。
郭棋林躺在床上,看着光从浅蓝色鲸鱼图案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慢慢的,他从神游里抽出思绪。
他转动眼珠看向门口,一分钟,十分钟……
严赫祥此时在隔壁次卧收拾弄脏的床铺地毯,这个发Q期里最后一次的情热,他们俩都有点儿过于兴奋,闹得整个次卧都湿漉漉。严赫祥把昏睡过去的小孩送回主卧,又返回来打扫。
他不想让清洁人员看见,再被父母打听过去,看轻那孩子。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估摸着郭棋林最起码得睡一两个小时,谁知道他刚把床单换下来,那边就睁开了眼睛。
眼睛里的光,渐渐熄灭,灰烬随着泪水流出眼眶。
刚结束的发Q期,郭棋林记不清都发生了什么,但他隐隐约约听见严赫祥让他嫁给他……不过,好像是他听错了。
腰肢酸疼,脖子后的性腺也疼,他伸手去摸,被咬破了。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想去厕所,可刚一下床,濡湿就从某处溢出,身体僵硬了一下,那液体又流到了脚踝。
像是寒冬腊月在街上走,突然一桶水浇在头上,郭棋林觉得好冷。
严赫祥没管他……就这么走了……
就像使用一个物件一样……
就像以前一样……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他以为他可以接受的……他以为他早就习惯了……
但这一刻的羞耻、痛苦、恐惧、以及绝望,仿佛演变成了什么无数有实体的微小生物,破开皮肤,钻进四肢百骸,同时在他的肌肉里,在他的神经上啃咬,抓挠。
不能言说的痛苦让他想大吼,让他想大叫,让他想撞墙!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过去的一年里,发作过三次。一次比一次更难熬……
这次,郭棋林感觉到自己在一个什么边缘,可能只差一步,脚再往前挪动一厘米,就是万丈深渊。
也像触到了结界最脆弱的一点,稍微动一下,他可能就不再是现在的自己。
他得做点什么……他得做点什么,“不行……不行!”
他眼神慌乱地在屋里乱扫,镜子里那张涕泪交错的丑陋的脸映在视网膜上。
“啪”的一声脆响,半边脸麻胀胀。
空旷的灰色卧室里,郭棋林的右脸红起来一个巴掌印,因为打得狠,很快肿起老高。
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火辣的疼痛在脸上蹦跳。
他忍不住,又抬手,“啪!啪!啪!”
眼泪干了,只剩下脸皮口腔火辣辣的刺痛,耳朵里嗡嗡的响声。
正擦着玻璃上留下的精斑,严赫祥全身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站直身体,仔细听了一下,刚才,什么动静?
抹布被扔在地板,严赫祥拔腿就往主卧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悬崖边缘的郭棋林转过头。
严赫祥看着全身赤luo,右脸肿得老高,嘴角流着血,眼神都灰了的郭棋林。
他想抽死自己。什么时候不能去收拾?!
“林林,乖宝贝儿,”严赫祥张开双臂,“哥哥刚才给你做饭了,你起来喝点粥?”
被葡萄柚的气味包围,被宽厚的怀抱拥着,郭棋林哆嗦着,哆嗦着,然后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别……别碰我……别碰我!!”
“林林!林林,你醒醒,是哥哥,我是哥哥呀。别怕,别怕,没事了。”
“不是……你不是哥哥……你是严赫祥,刘姐说你花了钱,你花了好多钱。刘姐说……对刘姐,你帮我求求刘姐,让她带我去解除标记好不好?我不当明星了,我要回去……回……回……”
郭棋林没有家。
他一时想不出能回到哪儿去。
突然他想起来,“对,回小城,回小城!”
omega没超过16岁,医生得在监护人的允许之下才能给做解除标记的手术。严赫祥这才知道,他们刚在一起时,郭棋林是想过离开他的。
“好,好,乖,没事儿,我让刘姐带你去做手术好不好?”严赫祥不想那么多,顺着郭棋林的话安抚。同时更多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尽量让郭棋林平静下来。
可郭棋林摇头,“不要!不要!我不做手术!我有宝宝了!我不能做手术!阎总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哥哥!这是哥哥的宝宝!哥哥喜欢孩子,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怀孕,现在我怀孕了,哥哥肯定很高兴!他高兴了就不会再不理我了!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有钱,我还给你,你帮我叫哥哥来好不好?我真的有宝宝了,这是哥哥的宝宝,不是严赫祥的。”
严赫祥紧紧抱着郭棋林,最后那句话,让胸腔的撕裂感更甚。这几天,他流了这辈子的眼泪。
他说不出话,深重的痛把他的舌头嘴唇喉咙都麻痹了,只有眼泪,汹涌而下。他的林林,快被他逼疯了。
郭棋林在他说那句话之前,都以为他们相爱着。可那句话以后,小孩把他们的关系归类成买卖。
因为处理不了前后的巨大落差,太过痛苦的郭棋林,把爱他的严赫祥和买了他的严赫祥一刀切开,主观上当成了两个人来看。
不这样,他说服不了自己的逻辑,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如果全是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
所以,是有一个爱着他的哥哥。
听着严赫祥的哭声,那孩子眼泪也哗一下流出来,就像一对抱头痛哭的苦命鸳鸯。
“可是严赫祥花了好多钱……他已经花钱买我了……怎么办?我不知道,哥哥我不知道,我醒来已经被标记了……可宝宝是你的……”
“哥哥,哥哥……我没有钱……我跟公司签合约了……我没有钱……刘姐会让我坐牢的……”
“林林没关系,哥哥有钱……哥哥有好多钱,以后全是你的,林林别怕……”
“林林怕哥哥不理我……林林会很听话的,哥哥让我穿着绳子去上班,林林穿了,林林没有偷偷拿下去,可那天晚上哥哥没来检查……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哥哥爱你,非常爱,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不理你,我们不会分开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严赫祥还是不停说着,“哥哥对不起林林,哥哥不知道林林是这么想的……”
在严赫祥的安抚下,好一通大哭的郭棋林安静下来,窝在自己alpha怀里,两个人一起看太阳晒着被子。
太阳的光缓缓换了个方向,那孩子也慢慢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向眼睛哭肿的严赫祥,“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严赫祥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他已经从幻觉里脱离出来,也从情热里脱离出来,急忙点头,“咱们现在就去登记,我昨天已经让小王把户口本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