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治前任作妖指南》叶里无归

16、The chapter 16

　　The chapter 16
　　顾绪之到底是没说。因为先是何冉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之后有烟从窗户里飘了进来，随后房主家的小姑娘上来敲了门，告诉两个人隔壁的屋子在做饭的时候被点着了，火势比较大，需要人帮忙。

　　这种特色的小民居都是竹子木头搭起来再加点水泥，好的有几块砖，但是都特别怕火，不经烧。本来在潮湿的地方应该没那么容易着火的，但是最近少雨，少见的比较干燥，正碰上火，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着了。

　　半山腰的树木还是很多的，虽然离着隔壁不算很近，但真着起来，不及时止住的话，这边的房子也是岌岌可危。

　　看着小姑娘着急的模样，何冉马上起身，没有犹豫地打算跟她出去。出门的前一刻，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顾绪之说：“别呆在楼上了，先下来，以免烧过来出事。”

　　顾绪之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肯定暂时应付不了这种场面，但是不给何冉添累赘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因此顺从地接受了何冉的安排，跟他到了楼下。

　　那边的火势确实不小，浓烟滚滚，顺着风势飘到了这边，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浓艳的火光点燃了将尽的天色，何冉只看了一眼就判断出来这个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先把火势控制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今早顾绪之来的时候还看过那栋小房子，很漂亮的一个房子，如果是房主亲手盖的话，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可惜马上就毁于一旦了。

　　女人的哭声传来，撕心裂肺，虽然说着何冉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凭借肢体语言，还是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么凄惨的场面，谁看了都会揪心。

　　那个女人扑过来，眼泪鼻涕都糊了满脸也顾不上去擦，不停地对何冉强调什么，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哀痛的目光不住地望向着火的木屋。

　　“她的孩子还在里边！”房主家的小姑娘踩着破烂的凉鞋，拎着一桶从山下提过来的水摇摇晃晃地跑过，对何冉喊道。

　　何冉当机立断，放下手中的水桶，把妇人交给顾绪之，对他道：“先照看她一下！”旋即将外衣脱下来放在水桶里一滚，搭在头顶就冲了出去。

　　顾绪之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何冉飞身扑向火场，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何冉吞噬，冒出一大团火星，内心直接崩溃。

　　他几乎承受不住这个小小干瘪的妇人的重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感包围了他：如果何冉没能活着出来怎么办？如果何冉为了那个小男孩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

　　他满脑子都是乱的，下意识的对妇人道：“别担心，别担心，他一定会出来的。”一遍又一遍，他想冲进去看看何冉到底怎样，但是妇人嚎啕大哭，一双眼里都是期盼和恐惧，那双手的力气仿佛扼住他命运咽喉，让他动弹不得。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何冉始终没有出来，妇人已经坚持不住，终于在一声悲号中倒下，顾绪之无意识地把她放平，随机转身拎起桶冲向了火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一定，一定，不能再失去他了。

　　一桶桶水泼上去，火舌愈发高昂，顾绪之却浑然不觉，依旧在一趟趟地泼水，终于也是濒临力竭。

　　他喉咙里被烟熏得生疼，双目漂亮的祖母绿已经布满血丝，干涩地仿佛一眨眼都能扑出灰尘，暗金色的头发也变得凌乱无比，沾染上了灰烬，边缘甚至带着焦黑，那是被火燎烧的痕迹。戒断反应之后恢复的力气远远不够支撑他这么久，他能感觉到四肢百骸的力气在以分秒计的流逝。

　　但是他还不能倒下，他没有看见何冉出来，没有做到何冉嘱咐他的话，没有完成和何冉的任务，他怎么能现在就先走一步中途退出？

　　眼前出现了炫目的白色，耳边的嘈杂也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点嗡鸣声正逐渐扩大。

　　他心里一沉，知道戒断反应的后遗症并发。但是这次他不打算就这么合上眼等待坠入深渊。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有做。

　　着火的屋子半边轰然倒下，腾起一阵巨大的灰尘，把周围的人都笼罩在内，顾绪之下意识地闭上眼，感觉心被揪起，充满了惶恐与绝望。

　　但是手上动作没停，他缓了几秒钟，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一下子顿住，心凉了半截。

　　眼前是一堆焦黑的残骸，半边木屋倒下成了无机碳，还有半边火势仍旺。他不知道顾绪之在哪边，是已经成了这一堆残骸中的一部分还是仍然在火里挣扎？

　　他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想。

　　山下终于隐隐约约传来火警的声音，但是顾绪之很清楚，这里的山路非常崎岖难走，火警警力如果是想上来，必定还要一些时间，到那时一切估计已成定局。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干等着，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周围的人们看起来也是如此想的。一个个奔走不停，往来于山脚的小河与木屋之间，来来往往带起一阵阵的呛鼻烟灰。

　　顾绪之机械的传递着木桶铁通，每一次传递都消耗着他为数不多的力气，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偶尔抬头看看还在燃烧的木屋，一直在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或许还有希望呢？或许还有一点，还有一点就能见到何冉了。

　　可是火势渐小，被困的人陆续出现了——无论以残骸还是活体。除了何冉。何冉和那个小男孩一直不见踪影。

　　顾绪之焦急地等待着，夜幕中渐渐熄灭的火势给不了他半点希望和温暖。在这个温暖的国度，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又是一阵灰尘腾起，最后半边木屋轰然倒下，被波及的人群却也无力再做出多余的反应——大家都在忙着寻找自己的亲人，抱头痛哭，或是再遗迹里翻找什么，绝望而又充满希望，即使只是表面的希望。

　　顾绪之看着身边的人散去，感觉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

　　他看不见任何事情，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坠入深渊，但是经历的却不再是幻觉。

　　他坐在满是尘土和碎屑的地上，身边是一片已经被烧焦的草木，内心空荡荡的，好像被抽走一大块，再也无法填补。

　　失去了何冉，他也没有必要再去完成什么公司的任务了。甚至连待在这个公司的理由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自己的存在，怕是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吧？他低下头，望着焦黑的地面，无奈地苦笑。他这一辈子，见识过纸醉金迷，见识过众生百相，也经历了众星捧月阿谀奉承，于他来讲，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轻而易举得不到的。但他多想回到几个小时之前，那时身边有一个人等着他醒来，无论他睡了多久，他一直在，等着递给他一份不慎贵重甚至没什么滋味的咖喱炒饭。

　　那比不过山珍海味丰盛，比不过珍馐佳肴美味，但那是他唯一想要的。

　　他尝试过爱与被爱，为了一个人而过不同的生活，为了一个人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为了一个人远赴万里只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和他并肩而立。但是当他真的做到了，却发现当时那个人早已不在原地。

　　人只有在失去以后，才学会后悔与珍惜。

　　他不知怎的想起母亲去世那段日子。

　　那时何冉变得和他一样沉默，他拒绝任何人的接近，何冉就坐在门口的地上等他；他拒绝吃饭，何冉就把饭端在手里一直等着他，凉了就再热，直至他肯吃一口才罢休。他知道何冉在等他看他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何冉都会放心很多，可他没有，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悔恨与悲痛之中，任凭何冉百般劝慰都无济于事。他就这样自以为是地跟何冉划清界限，将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沦为跟其他人一样的附庸。

　　可是何冉一如既往。

　　顾母去世后的第三个月，是顾绪之拒绝出门的第三个月。何冉像往常一样出现然后离开，顾绪之站在窗前俯视着他的背影，猜测他何时会离开自己。

　　但是那天何冉去而复返，带着一朵黑色的玫瑰。他蒙上了顾绪之的眼睛，一路握着他的手，带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废弃车站的后山。

　　顾绪之还记得何冉低声在他耳边嘱咐的话：“我说可以睁眼你再看啊。”他内心平静，依旧是不变的无动于衷。

　　他不喜欢出门，但是何冉坚持，他也就勉为其难地跟在了他身后，其实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现在哪怕是何冉把他卖掉，他也无所谓的。他只是觉得有些困惑，为什么我这么对你，你却依然陪着我。

　　但是他睁开眼的一刹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零星的野花正在傍晚的风中摇曳，一轮巨大的夕阳正在对面缓缓下沉。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他祖母绿的眸子，夕阳的光在他的眼睛里缓缓地褪去，巨大的日轮即将沉没在地平线之下，最后的光把天空中的云烧成火焰的颜色，在越来越浓郁的夜色中，顾绪之看到何冉递过来的黑色玫瑰。

　　那么坚硬黑暗的颜色，附着在一个纤细的灵魂上。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这是什么？”

　　何冉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身后的夕阳完全落下去，顾绪之慢慢地接过玫瑰，低下头去仔细打量它。谁也没有再说话。顾绪之就那么转身离开了。

　　多年以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一切还历历在目。曾有个少年费尽周折，带他去进行了一场短暂的旅程，在即将暗淡的天色里递上一朵玫瑰，看着他的如星双眸，就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像个少年一样拼尽全力地去做，已经是现在的他们无能为力的了。

　　坐在地上的顾绪之眨了眨干涩的眼，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他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条路，所有的焦黑都变成了黑色的妖冶玫瑰，路的尽头，彷佛还会有一个人在等他，给他递上一份夜幕里的炒饭，对他说一句熟悉的话。

　　可惜少年不会永远是少年，年少时花费的所有努力，最终都可能只是在路的尽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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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格担保是HE，求求你们先别走PLZ！！！会回来的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