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高塔·ⅩⅩⅩ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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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走了？”
两鬓斑白的老人眯起眼睛，站在他眼前的仆人不由得害怕地微微颤抖起来。
“是……是。应该是那天家中被不明人员闯入的时候趁乱逃走的，十分抱歉！”
虽然这件事和负责定期过去放置饭菜的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但在可能已经生出怒火的家主面前，推诿责任不是一个好习惯。
所幸，伟大的黑蟒公并不会被这点小事影响情绪，他自始自终都非常冷静。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得救的仆人行了礼后急急忙忙地快步走了出去，仍旧担心着无辜的自己被殃及。
“家主，是否需要老奴安排人手暗中搜查。”
佝偻着身躯的矮小仆人从墙角的阴影中走出，主动请示道。
但是黑蟒公却伸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老人按住扶手坐下，然后两只布满皱纹的手在胸前交握，“逃走了才是他价值真正开始发挥的时候，比起这个，那名闯入者查到消息了吗。”
“查到了。那个人传闻是雷雨探险队的幸运星，有超乎常理的幸运。曾经是九极的公民，在十岁的时候偷渡到外界，被当时雷雨探险队的队长收养，性格单纯。”矮小的仆人简短地介绍了闯入者的生平，随后继续说，“这次的闯入事件是雷雨中的另一个名为黛何西的成员哄骗此人造成的，目的应该是诡咒殿下的遗产。”
“哼。”
黑蟒公不屑地发出轻声：“这种货色也敢觊觎克俄斯家的东西，找人送她上路。”
矮小仆人接过指令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黑蟒公一个人坐在长桌的尽头，华美的装饰将他身上的穿着映衬得十分朴实。当然，会见他的客人们无一会忽视隐藏着朴实之下的危险。
他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会客厅自言自语：“幸运……能只身闯进来又全身而退的幸运真是了不起。如果是真的，那么就不能和她作对。监视她倒是个虽然蠢但还不错的方法，如果能让她和克俄斯的利益一致就好了……算了，急不来，先从监视动向开始吧。”
话音一落，空荡荡的大厅中凭空响起了一声低哑的“遵命”。
“对了，那两个兄妹研究得怎么样。”
“他们除了出门采购之外一直都待在工坊里面，一年前招入的助手也不常外出，目前为止并没有特别的消息传出来。”那低哑的声音停顿了几秒，然后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另外那些人的研究也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同时那一部分与本体分离后时常表现得有攻击倾向……不过一般那是在体内的能量即将耗尽的情况下。”
“一群废物。”
克俄斯的家主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点评着他养的几名魔法师。
“算了，他留下的东西凭这些人的水平也不可能简单破解。你去监视那个所谓的幸运儿，别走漏风声。”
不明来源的声音应下指令后就没再开口，看上去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大厅去安排任务。
黑蟒公坐了一会儿后也离开了会客厅。
——
经过项目众多的复杂检测，加兰的各项身体数值全都显示正常，彻底消除了几人的后顾之忧。
已经不是魔物身躯的加兰再也不用被困在那一间小庭院内不得进出，他现在与谢莉尔一样算是借住在奎师纳的工坊内。奎琳还非常贴心地将两人的房间安排在隔壁，让谢莉尔不知道该高兴地接受还是羞耻地拒绝。
在等待他完全康复的时间内，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看上去似乎和以前没有区别，仍旧是一个教授知识，一个吸取知识。只是面对加兰原本的容貌，谢莉尔难免会感到羞涩。不过好在一旦她进入学习状态后就无暇关注其他事情，倒也不是很影响效率。
两人一个是魔法师，一个是魔法学徒。纵使心中有爱，在知识的面前也都默契地不去管它。
曾经的健朗身体在不间断的锻炼中渐渐养出，而失去的魔法师能力也慢慢地恢复。
不需要再给奎琳他们打下手的谢莉尔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参与了加兰的恢复计划，每天帮他记录身体的数据，定期和他一起讨论这一段时间的情况。
义肢的准备也每日都进行着，为了让加兰行动便利，首选的义肢倒不用有多么强大的功能，只要能百分百满足日常需求就可以。这样的义肢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点昂贵，但对魔法师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左手倒是很快就装上了，但是右眼由于始终没能找到和原来眼睛一样的颜色，就随便挑了一个，是天空的颜色。
虽然异色眼确实也很好看，但谢莉尔还是觉得原本的眼睛最好。
装完义肢和义眼的加兰看上去已经和普通人完全一样了。
如果他不说，谁也看不出他其实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人。
“啊……”
谢莉尔好奇地碰了一下加兰的义肢，那触感与真实的皮肤别无二致，甚至她的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到的体温。又像是直接触摸了加兰，但又并不是真的触碰到。比起留在手上的触感，涌上心中的感觉更加复杂又奇异。
“摸上去和真实的手臂没有区别吧，看上去也完全相同，不愧是定制的产品。”
加兰并不在意谢莉尔的动作，倒不如说他很希望这样的小动作更多一些。谢莉尔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有一种胆怯，好像他是什么不能触碰的存在一样。
——这样不好。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将完好的右手也伸出来，两只手并排摊开在谢莉尔面前。
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指节。
就连只露了一点白的指甲和肌理掌纹都非常相像，如果不是提早知道，谢莉尔绝对看不出这其中有一个是义肢。
“这就是专门定制的吗？好厉害啊。”谢莉尔的眼睛闪闪发光，这是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的领域，“用起来就像是长出来的手一样吗？会不会有细微的阻塞感？我可以……唔，不，没什么。”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十分懊恼自己的一时嘴快，她不应该仗着加兰性格随和就得寸进尺。
然而璀璨如明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从前就觉得可爱的学妹现在看来更加让人心生爱惜。
加兰知道单纯的学妹原本想要说什么，他不反感她略显亲密的举动。或者说，他怎么可能会反感呢？
温柔地将谢莉尔的双手托在已是义肢的左手手掌上，他告诉学妹可以随便研究，甚至主动将更进一步的机会递给她：“要是不满足，我可以拆卸下来给你慢慢观察。”
反正现在他做不了研究，有没有左手其实也无所谓。
谢莉尔不出所料地摆手拒绝：“不不、不用了！我就是有点好奇……以前在学院从来没有学过做义肢。”
但她的眼神还是粘在他的手上。
……就再碰一下！
她轻轻地碰了碰加兰的义肢，然后就像是溅到了热油一般，飞快得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这义肢实在是太像真人的手臂了，总让她觉得是直接握住了加兰的手。
谢莉尔也知道这是学术性的探讨，可是当她接触到加兰的目光时，却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说其中没有私心。好像她所隐藏的一切隐秘的感情都被看穿……虽然就她之前的表现来看，似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假如加兰知道这件事，那他现在会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她只知道能和加兰像朋友一样相处，是从不曾想过的梦。
于是谢莉尔决定保持现在这样就好，当作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较为深厚的同学情谊，仅仅是如此就让她非常地满足了。
“有心事？”
加兰看到谢莉尔略显呆愣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想东想西。
“啊，对不起！刚才稍微走神了一会儿。”
他没有继续问谢莉尔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加兰虽然没那么看得起自己，但也知道小学妹想的事情一定和他有关。
她容易害羞又对这方面没有自信，真要是被他点破了这桩事情，恐怕到时候很难再平和地和他相处。
于是加兰笑了笑没有计较，继续和她说起义肢的事情：“因为光辉学院不教授这门课程，你不知道也正常。魔法师和魔法学徒一旦毕业之后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往哪个方面发展，有的学院会开设很多选修课，但有的学校觉得那样会让学生分心，所以不官方开设。我们的光辉学院就是后者……不过我觉得开设这类的选修挺好的，如果提前碰到了自己喜欢的方向，毕业之后也能有目标。”
“原来是这样……”
她恍然大悟地感叹。
没想到魔法学院之间还有这样的差距，她一直以为仅仅是授课教师的不同和资源的高低区别。
两人都是从同样的学院毕业，同样都和魔法行业有不可割舍的关系。
即便间隔着魔法师和魔法学徒的差距，也能讨论一些浅显的问题。
这段时间是谢莉尔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但这样的快乐总归是有尽头的。
——
“回去？啊……”
听到加兰提起离开的事宜，谢莉尔才惊觉他们并不可能永远借住在奎师纳的工坊里。
她来是为了加兰，现在加兰已经完全康复，自然也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谢莉尔在一年多的打杂与照看加兰的事务中渐渐地将它忘却了。
忘记了她和加兰只是因为一场灾难性的意外才偶然相聚，忘记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别，她也终将回归到平凡的生活中。
当谢莉尔从一片空白中反应过来时，加兰已经带着她向奎琳道别辞行。
心中怅然若失。
“哎呀，难道是舍不得我吗？你要是想留在这里的话我完全同意哦。”
奎琳挽住谢莉尔的手臂，开玩笑似地说道。她身后的奎师纳在笔记上演算分析的手一顿，留下了一个断开的字迹。
“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
谢莉尔虽然不知所措，但她更知道自己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即便痛苦且不舍，谢莉尔也应该回到她该去的位置。
婉言拒绝后她上前紧紧地抱住奎琳，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浓烈到无法宣泄的感情。如果不是她的帮忙，一切都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的美好。
“谢谢你，真的谢谢，奎琳……”
“不用谢啦，我们是好朋友呀。”
奎琳摸了摸谢莉尔的头发，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付出。毕竟刚开始她也并不是因为谢莉尔的朋友身份才答应去解救加兰的，她的目的并不像谢莉尔以为的那么纯粹。而且谢莉尔还拿来了净林的笔记，算起来应该是自己感谢她才对。
伸手擦干谢莉尔的眼泪，看了看并肩站着的两人，奎琳突然说道：“咦……那么你们两个人是要分开走了吗？谢莉尔你是准备回沙漠那边的吧，加兰的话应该是要回自己的工坊？”
加兰的工坊肯定不在沙漠，这件事不用他们说奎琳就能猜到。
“嗯……”
谢莉尔想回答她的确是这样，但加兰却先一步开口道：“我也先去沙漠一趟，准备去见一见我的朋友。”
……？
加兰居然也去沙漠……？
一瞬间的惊喜后，谢莉尔马上就明白他是要去见艾尼科——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她都能与加兰再相处一段时间。
一起乘坐魔纹车的时间、一起去车站的时间……说不定，他们还会在沙漠里逗留一阵，这样的话又能再多出一些时间。
“哦，那就是同行是吧。”奎琳嘻嘻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走，明天？”
加兰低头看了一眼谢莉尔，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当中，迟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加兰在征询她的意见。
“我都可以。”
她赶紧回答。
对谢莉尔来说什么时候走都无所谓。她很喜欢这段时日的生活，可她和加兰都没有理由继续打扰奎琳和奎师纳的生活——更何况，留在这里是有危险的。
克俄斯本家不知道什么会发现‘魔物’的异状，必须在他们察觉之前尽快隐藏自己的踪迹，做好自保的准备。
“那就明天吧。”
“好，到时候我送你们去车站。”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行程安排完毕，而谢莉尔还在既难过又开心的复杂情绪中徘徊。或者说，应该是长久的悲伤和短暂的快乐。
明明已经和加兰在一起待了足足有一年多，可她却觉得好像根本没过多久。
一眨眼，曾经焦急忧虑的‘魔物’成功恢复成了人身。又一眨眼，他们不得不说声再见。
“舍不得？”
奎琳走后两人准备回房休息时，加兰在走廊上询问。
“……嗯。”因为他的话里没有指明对象，所以谢莉尔可以不遮遮掩掩地直接回答，“加兰也会舍不得吗？”
“当然舍不得，我不会忘记这些时日的记忆。”加兰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我来说，这是无价的宝物……和我与艾尼科的誓言一样。”
“加兰，我——”谢莉尔的心情受到震动，她张口几乎要把真实的情感原原本本地吐露出来。
可是那些冲喉咙口的话，在看到加兰温柔注视着她的目光时，反而却退了下去。
迟迟未等到后文的加兰主动询问：“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没、没什么……”
她窘迫地解释了一句，然后马上打开房门一头钻了进去，留下了加兰一个人仍旧留在走廊里。
如果谢莉尔保留了理智，绝对不可能在加兰面前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被甩在后头的加兰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走到谢莉尔的门前，手指轻轻地贴在门上，仿佛是在感受材料的纹路——但其实是在思考要不要敲响这扇门。
该不该趁热打铁呢？
明天等她清醒过来，估计又该不知所措了吧。虽然加兰还挺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但也不能一直都维持在现在的关系不得寸进。他知道谢莉尔顾虑的事情很多，所以这件事必须得要他来主导、由他来迈步才行。
半晌后，加兰轻声叹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又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收回手，走进隔壁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高塔·ⅩⅩⅩ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