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高塔·ⅩⅩⅩ ...
-
时间又过去了几周，奎师纳兄妹已经着手研究替代物品。
他们首先考虑的是人造组织。
因为组织细胞在这个方案起到的作用是让加兰的‘身体’回忆起以前的状态，那假如他们用的不是加兰本人的身体组织，而是用了其他人的，那么最终加兰是否会变成别人的外貌呢？
是很有意思的问题，奎师纳对此颇感兴趣。
细胞内是有‘记忆’的，但是纯粹的人造物到底会拥有什么样的记忆，恐怕制造出它的人也不清楚。
是会变成完整的人形，还是变成另一种形式上的怪物，这一点不去尝试是不知道的。所幸他们还能在小白鼠身上先进行测试，将加兰变成这种模样的诅咒他们在不断的研究中也大致学会了一点，用来临床实验倒是足够了。
然后——可怜的被诅咒的‘小白鼠’在不断的抽搐中逐渐扭曲变形，却又像是不知道该变成什么样子一般始终只保持在高频率的扭动上。这是非常重要的实验数据，奎师纳和奎琳交替轮班监视着它的情况，一秒钟也不能遗漏。
可怖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两天。
两天之后，这团白鼠泥浆的能量仿佛被不停歇的运动所消耗殆尽，原本快得诡异的速度骤降，然后冒出滚滚的烟气。
那烟气的颜色黑得就像烧焦的尸体，从拳头大小的烂泥中源源不断的涌出，仿佛无穷无尽。等到黑烟终于不再生成时，收集起的所有黑烟已经可以撑满一座别墅。
而那团小小的泥浆在产出完成后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一丝粘液都没有留下。
“这是……”
这可是奎琳没预料到的情况，她马上把奎师纳叫来一起对黑烟进行研究。而初步检测后的结果是，这些烟的毒性非常强。
但比起泥浆怪物来说，烟气明显不具备生命特征，它仅仅是一团有毒气体而已。处理它的方式非常简单，只要流放到宇宙中就行了。
“居然意外地先找到了消灭的方法，真有趣。”手中记录着黑烟的各项数据，奎师纳十分开心，“接下来可以放心研究了，反正失败了也有办法销毁。”
不管怎么说，他们暂时不用担心泥浆怪物会危害到无辜的民众。
这算是一件好事，只是奎琳实在有点无法为它开心起来：“嗯……希望我们不会有用到它的那一天吧。”
“别伤心。”奎师纳单手捂住妹妹的眼睛，他闭上双眼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手背上，“如果你伤心，我也会难过的。”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当初没去念魔法学院，而是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奎琳轻声地说，“她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敢去相信自己喜欢的人也对自己有感情，地位的差距而造成的畏缩真的是……无法改变。”
奎师纳知道奎琳在想什么，她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地位超然的魔法师，他们两个的感情也无法像现在这样能够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
只要他们中的一个没能拥有魔法师的能力，这一段感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密而排外，完全不在乎也不用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谢莉尔也是这样，但谢莉尔的情况比他们更加需要‘魔法师’的头衔，不然这段感情要得到圆满将经历的磨难是毁灭性的。
地位的差距、知识的差距、无法融入的交友圈、无法理解的交流、世俗的目光、心怀不轨的人的替代欲……简直是无穷无尽的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会与他们作对。
并且在此之前，魔法师会喜欢上除了自己助理外的其他魔法学徒就已经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了。
——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达成一件罕见成就的谢莉尔，此时还在控制室和加兰进行着研讨。
最近正好做关于细胞基因的实验比较多，于是谢莉尔提出了她之前就很想知道的问题。
“二代种好像都是以人型为主呢，这是因为人类的基因占优势吗？”
她会这样猜测也不无道理，毕竟比起其他物种而言，人类所创造出的文明与辉煌要耀眼得多。这是否能说明人类的基因比其他物种要优秀，所以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总能胜出呢？
“虽然也能这样理解……”加兰回答，“但是你所知道的二代种大体都是人型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们的魅魔父亲或者母亲，在塑造他们的时候倾向于将人类的基因放在主要地位。毕竟，他们自己和他们狩猎的对象也都是有智能的人形生物。把这当做是人类基因的优秀……嗯，也可以。”
谢莉尔把加兰的话简要地记录在本子上，然后继续提问：“那他们能使用魔法元素吗？”
“二代种是可以的，但是魅魔应该不能。”
“为什么？”
面对谢莉尔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加兰心里觉得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啊……加兰也不知道吗？”
在她心里，加兰的学识就像大海一样广阔又深邃，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他也不知道的事情。
浑浊的液体发出泊泊的翻腾声，虽然加兰很想维持自己在谢莉尔心中知识广博的美好印象，但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不能随口乱说。
“我也不过是刚学了没多久的新人魔法师，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魅魔不是我研究的方向，而且数量也十分稀少，至今我从未遇见过。”
他说得十分谦虚，但谢莉尔知道加兰可不是单纯是他自己口中的‘新人魔法师’。刚毕业一年就能获得前缀称号的魔法师十年一遇，足以说明他有多么优秀。
“真的对二代种非常有兴趣的话就直接去众合联盟吧，我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二代种都在那里，散落在外的极少。以前父亲经商去过那里，给我说过不少那边的事情。”
众合联盟谢莉尔也知道一点传闻，那里最初就是由二代种建立起的庇护所，接纳所有被人类排斥的、无家可归的二代种们。之后逐步发展成为一个还算繁盛的地区，让繁衍后代的魅魔们也都会将自己的二代种放在那边，最终成为了二代种们的家园。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看看的！”
而且纳西对这方面也很有兴趣的样子，到时候可以把书店暂时歇业一段时间，她们一起去众合联盟见一见二代种的生活——谢莉尔此时是这么想的，她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未来能和比较熟悉众合联盟的加兰一起去。
加兰也仿佛察觉到了谢莉尔的心理活动，他开口：“如果我能恢复人身的话，也许能带你一块儿去。”
“……欸？”她愣了会儿，“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连这种模样的我你都已经相处了那么久，那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和你一起做的呢？”加兰状似奇怪地反问，“小时候我一直都想让父亲带去我看看二代种，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你怎么了？！”
谢莉尔刚想说些什么就发现眼前的加兰出现了异常，他的‘身躯’上泛开一圈一圈的波纹，随之进入谢莉尔耳内的是熟悉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有些像被风吹过的湖面，但湖的景色优美动人，而这里却只能让人生理不适。
不过谢莉尔可没空管这样子好不好看，她只知道加兰的情况不正常。
聊天聊得好好地，加兰没道理突然产生情绪起伏，过去的一年中谢莉尔也不曾见过他这样诡异的反应。
她焦急地准备喊奎琳进来，但是却被加兰断断续续的声音阻止了。
“不……不用，不用叫她……”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谢莉尔决定暂时先听从加兰的意思。她相信加兰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如果自己真的出了问题，肯定比她还明白应该让奎琳和奎师纳来处理。
她在玻璃的一边，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看着玻璃另一边的加兰好像很不舒服地扭曲着自己的‘身躯’。
谢莉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帮不上忙的她两手紧紧地交握在胸前，神情紧张地像是陪着妻子生产的丈夫。
正在‘生产’的加兰竟然也真的非常应景地从浑浊的身体内吐出了一个‘孩子’——他与艾尼科的‘誓言’。
那颗友谊的结晶此时正一闪一闪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代替了从上空投射进来的月亮的光辉照亮了小小的庭院和控制室。
“啊……这是！”
虽然很久没见过这东西，但谢莉尔对它还留有很深的印象。没想到加兰竟然一直都把它保存在身体内，居然还没被其他人发现。
吐出了体内的异物后，泥浆表面的涌动消失了。加兰注视着誓言突然发生的反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太好了，艾尼科已经安全逃走了。”
“……？”
谢莉尔疑惑了一秒后想到，艾尼科大概是通过誓言来提示加兰的。
“真的吗？会不会是艾尼科学长被逼迫的？”尽管她也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好消息是虚假的幻影。
加兰马上否认了谢莉尔提出的可能性，他十分笃定地说：“不可能，要做这种事情他宁可死。”
“那太好了……”
这么说着的同时，谢莉尔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加兰的‘求生欲’都靠着要营救出艾尼科学长支撑，那现在艾尼科学长脱离了险境，他是不是就会放心地……？
谢莉尔担心地看着注意力全在誓言上的泥浆状物体，即使没有五官来判别面部神情，她也能知道加兰内心的喜悦。她自己当然也是高兴的，可知道消息的那一刻越是开心，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和空虚就越是排山倒海地压在小小的谢莉尔身上。
回到客房之后思考了很久，她却始终没能想出第二个‘艾尼科学长’来让加兰继续坚持。
怀揣着不安入眠的谢莉尔，在第二天听到了此时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我们昨天发现了……能安全销毁魔物的办法。”
“魔物？”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奎琳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和她说魔物的事情。但当谢莉尔顺着奎琳的视线看向那道传送门，她明白了。
“……已经，发现了……？”
谢莉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几个字，她的脑海里空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也无法思考。
“嗯，昨天偶然发现的。”奎琳摸着谢莉尔的棕色发丝，又露出了那种谢莉尔不喜欢的怜悯神情，但这次谢莉尔却没有能力顾及了，“不要担心，我们依然在进行替代品的研究，这只是给以后的……上个保险。不到最严重的状况，我们不会使用。”
“……好。”
谢莉尔的心情难得的，并没有被奎琳的安抚所影响而好转一些。
这一天她已经熟门熟路的杂活不出意外地出了不少差错，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奎师纳看着十分难受。
“……我说你，今天就休息一天算了。”
“啊！对不起！”
一年了，虽然偶尔有些交集，但谢莉尔还是和奎师纳不太熟，沟通基本全靠奎琳。
奎师纳会直接找谢莉尔说话极其罕见，可内容却是因为她的工作失误，这让谢莉尔非常羞愧。
——其实奎师纳没有嘲讽谢莉尔的意思，反正只要不影响到他，这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显然，谢莉尔数次的失误已经严重打扰到了奎师纳的实验。
但即便如此，奎师纳也只是心平气和地安排谢莉尔去暂作休息。
“这一年来你也没怎么休息过，反正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你就稍微休息几天也没关系。”
平常的话语在有心的人听起来显得格外有攻击性，谢莉尔低下头，落寞地回答了一句好。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继续坚持只会越做越错。
可是当她回到房间空闲下来之后，那些猜测就更加频繁地侵扰着思绪，让谢莉尔根本没法好好休息。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克制不住的去想加兰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快要到临界点了。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谢莉尔想着。
她得去找加兰，她必须得去找加兰。
即使不去询问这件事，每天必须的看望也不能缺席，不然会让加兰担心的。
谢莉尔慢吞吞地来到控制室内，却始终没有出声音。
她比往常来得早很多，所以加兰还在地下休息。来看望加兰的谢莉尔没有要让出来他的意思，仅仅是坐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像个傻瓜一样看着无人的小庭院。
过了一会儿，在地下休息的泥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竟然提前从地表渗出。他诡异的嗓音里透露着满腔的疑惑：“……谢莉尔？今天怎么提前了？为什么来了却不告诉我呢？”
“啊……因为艾尼科学长获救了，为了庆祝所以我被放了假。”她说出了提前想好的解释，“但是提早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纠结着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出声。”
“怎么会呢？”加兰惊讶地回答，“你能来的话，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欢迎。”
谢莉尔一时失了言语，她感到眼眶有些酸酸的暖意。
她不希望这么好的加兰就这样从这世上消失，原本想问的话一直梗在喉咙口无法吐出。
“对了，我昨天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加兰移动着自己的身躯靠近谢莉尔，几乎要完全贴在玻璃上，“虽然可以叫奎琳过来，但是我想让谢莉尔第一个知道。”
“……什么？”
无法从泥浆扭曲难听的嗓音中听出情绪，谢莉尔此时内心的恐惧害怕升到了一个难以置信地高峰。她瞪大了眼睛，强迫自己去确认加兰即将道出的言语。
“其实我——”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高塔·ⅩⅩ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