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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犹在风烟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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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付丧神,乃器物放置不理百年而成,虽谓之神,实则是吸收天地精华,感受佛性、灵力得到灵魂而化作的妖怪。
作为武器,一般来说,在战场上被使用,才是价值所在吧?
在庄内藩酒井家呆了数年,至百年之期时,他诞生出了灵魂。随着那一束世界的光彩一同照进心里的,是自己被赋予的名字:
信浓藤四郎。
将灵智完全唤醒有很多种方法,其中一种最耗费心神灵力的,便是进入他者的记忆深处,与他同经历记忆片段,不断刺激他,使得他所有的记忆被想起,因而使其恢复完全灵智。
这种方法,是速度最快,恢复程度最好的。
在修真界,总有些邪门歪道的秘术能让人灵智倒退或篡改记忆之类。
而神识之海是每个修士的禁地,通常不会向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敞开。
唯有极亲密极信任,才会将所有的过往呈现给另一个人,将自己灵智完全恢复与否的机会交给别人掌握。
这种程度的亲密和信任……通常是亲传师徒,又或是,道侣。
寻了个荒无人烟的地界,祁盼兮双手覆盖着薄薄冰层,将它抱在怀中,释放出神识,开始尝试调动起它对过去仅有的回忆。
未觉自己的行为未经它允许有什么不对——虽然说事实上灵智残缺的信浓藤四郎也不能回应些什么。
秘藏子,信浓藤四郎。
被安放在室内,而他的灵力又不甚强大,无法化作实体,只能用灵体在放着本体的小屋中走动。
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家主或者少主来到室内,为自己保养了。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见到人。见到除了黑漆漆的墙和昏昏幽幽的灯以外的东西。
人和付丧神是不一样的,平常人看不到付丧神,付丧神却看得见人,人也远远没有付丧神强大,但有些人,又是强大的付丧神的永生桎梏。
但人和付丧神,又是一样的。
会感到无聊,会寂寞。
信浓藤四郎自诞生后,很少被拿到酒井家以外的地方,也很少被家主拿出秘室。
他是传家之宝,的确也不该轻易被拿到人前。
……只是,稍微有一点寂寞呢。
唯有家主擦拭自己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些温度。
……那样的温度的话,要是钻进家主怀里,会体会得更深刻些吧?
千或百年的时间,对祁盼兮来说,不过是一次闭关,一场苦修。
因此,见着信浓藤四郎蹲坐在地上发呆,露出那种脆弱难耐的神情时,她有些不能理解。
不就是……没有人来看他吗?
也不过就是数十日罢了……如果他找到了修炼神识的方法,必不会如此无聊。
不会无聊,便不会去想些其他东西。
为何要将自己的喜怒悲欢寄托在另一个存在身上?
……
“我,信浓藤四郎,在藤四郎兄弟们中也是秘藏子呢。”
黑漆漆的骨刺上,幽蓝色的光盘旋,骨刺被拉扯着,渐渐拼凑成久远过去时的形状,随后在骨架上慢慢衍生出血.肉皮囊。
和祁盼兮游荡时见过的被称之为“信浓藤四郎”的付丧神分灵比起来,面前的信浓藤四郎就像是把滤镜从柔光调到了灰冷。
活泼激昂的表情是一样的,但看起来,就是觉得压抑了很多。
信浓藤四郎知道,面前将灵力供给给自己的大将,看完了他所有的记忆,也知道那应该是为了唤醒他。
……可还是有些不舒服。
但见面前的祁盼兮不说话,他心里有些打鼓,犹豫了一下,又道:
“毕竟我有很多兄弟,我又一直被秘藏着,所以我不怎么认识他们。但是,还是好好相处吧,大将。”
从尚未恢复灵智的那段破碎的记忆中,他看到了祁盼兮一如此刻毫无表情的脸。
……大将?
祁盼兮虽修的无情道,但这并不代表她看不出别人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情绪。
更别说信浓藤四郎还没学会掩饰情绪。
她只是不理解。
“好好相处……为什么你不开心?”她的目光略过信浓藤四郎的本体——看起来和‘信浓藤四郎’所佩戴的一样。
“啊,这个……”祁盼兮的语气淡淡,让信浓藤四郎根本猜测不出她的情绪,从内容来说带有些问责的话语,听起来却像是在陈述今天气温几度一样生硬。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检非违使。
“大将唤醒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吗?”心中七上八下没点底,但顺着祁盼兮的话,信浓藤四郎问道。
真要说起来,他的经历想必是最无趣的那几刃吧。
怕被责难,信浓藤四郎微微低下头,避开祁盼兮的视线。
质疑大将的做法什么的……听起来就会让大将觉得不快吧。
实际上,不管他低不低头,祁盼兮神识一扫,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
于是,看得到信浓藤四郎脸上忐忑不安的神情,祁盼兮道:“不喜欢那样?”
信浓藤四郎不擅于欺骗,他的确不喜欢记忆被窥探的一清二楚。
可若是回答不喜欢,大将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喜欢我,会不会继续将我秘藏起来……
我不想那样。
可怎么能欺骗大将呢?
信浓藤四郎咬咬牙,闷声道:“是的,我觉得那样很不舒服……”
得到他的亲口回答,祁盼兮便道:“我知道了,抱歉,以后不会了。”
这次……是她急于实践自己的想法了。即使是刀,但诞生出灵后也是独立的个体,不经过允许就用这样的方法……确实有些不对。
想要将想法变为现实,这就是被称之为“急切”的情绪吗?
听到她道歉,信浓藤四郎心里一突,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就又听到祁盼兮一声:“走。”
抬头一看,祁盼兮已经到了一段距离之外。
跟在祁盼兮身边多日,他知道,这不是祁盼兮的真正速度。
“大将!”
这处地方尽是陌生的风景,如果祁盼兮用她正常的速度离开,一下子便会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不想被抛下。
要跟上去。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在脑海,信浓藤四郎整个身躯又开始变化,眨眼间便又变回了原样——漆黑的骨刺,周遭围绕着幽幽的蓝光。
跟上了祁盼兮。
祁盼兮一把捞起他,穿过面前自己之前打开的时空裂缝。
带队远征的三日月宗近很是悠闲,手捧着审神者从现世带来的上好的茶,一口一口的呷着。
与其说是远征,倒不如说是春游放假。
大包平越看越气,身边莺丸还笑眯眯地瞅着他,叫他无从发作。
眼见莺丸又掏出他那本“大包平观察日记”想写些什么,大包平实在气到了:“喂!莺丸!你天天写,烦不烦啊!”
“诶呀诶呀,没写什么哦……”莺丸否认道。
三日月宗近突然停下。
于是转过身来朝莺丸大吼的大包平中招了,直直撞上三日月宗近。要不是莺丸拉了他一把,他能直接被绊倒。
“突然停下来做什么!天下五剑这是打算和我比试了吗?”站稳身子,大包平嚷嚷道。
三日月宗近看了看被溅出的茶水弄湿了些的手甲:“哦呀,老爷爷可不擅长清洗衣物呢……”换了只手拿茶杯。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三日月宗近!”大包平的嗓门是真的大啊。
“吵死了……”莺丸抱怨道。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
刚刚看见的……是什么?
跟着祁盼兮回到众检非违使盘踞的时空裂缝,信浓藤四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这……”他不安地在空中游了几圈。
难道不能再变成人形了吗……
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祁盼兮:“大……”却在看到祁盼兮神色的一瞬间噤了声。
祁盼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信浓藤四郎:“怎么了?”
一点没有因为他的形态变化而惊讶的样子。
信浓藤四郎不敢再言:“不,没事。”
……
为什么我会忘记布下结界。
这是多么愚蠢的错误。
为什么到这个世界来,就有一种对刀剑付丧神潜意识的信任感。
我曾经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