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客》自在闲人

7、泼天巨变

　　啊地一声，穆鲤摸向自己的肩膀，待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也不知何时入了梦，抬手擦了擦额头惊出的冷汗，下榻倒了杯水喝。

　　那次被冉新络刺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将养了两月也就好了，可那穿破血肉的刺痛，却还是叫人难以忘却，以至于那场景已不是第一次入梦。

　　近两年来已是好了不少，谁知那谢灵岫的到来又叫她噩梦连连，且时而右眼皮狂跳，这叫她总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预感，好似将要有什么匪夷所思的倒霉事发生……

　　果然，第二日刚用完早饭，宫里就来了人叫她过去，皇叔本叫她这几日不必去上朝，只陪好那谢灵岫就好，这又突然来找，估计着必是她那别处心裁的皇叔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只是不知这一去到底是吉是凶……

　　到了那流昭殿，皇帝穆乙居然亲自下了台阶来迎，这叫穆鲤那怪了一早上的眼皮更加狂跳了两下，若不是有事求她……皇叔必定不会如此……

　　穆鲤连忙迎了上去，“皇叔快快不要如此，侄女哪里受得起，只是不知皇叔今日叫我来此是所为何事？”

　　一边与穆乙一起走着，一边心里头咚咚打鼓，这人心思真真叫人捉摸不定……

　　“不急……此事咱们进殿再说，鲤儿，这几日陪着灵岫仙君，可还顺利？”

　　穆鲤只好回答，“也算是顺利，不过那灵岫仙君是个不羁之人，该是不喜有人打扰……因此侄女也未太多去陪他……”

　　穆乙也不生气，只呵呵一笑，把穆鲤送到椅子边坐了，才又说话，“这倒也没什么……只是鲤儿，你与仙君相处之时……可还算融洽？鲤儿毕竟曾在九檀做过弟子，跟仙君怕也是熟的吧？”

　　穆鲤摸不着头脑，这皇叔何故关心起她与谢灵岫的关系？难道还指着她打探那谢灵岫的诚心不成？

　　只好如实回答，“实不相瞒……皇叔，九檀的弟子成千上万，侄女在九檀只是个八等弟子，与几位仙君……不曾有太多联系，估计着这灵岫仙君……已是不记得侄女了……”

　　穆乙捋了捋胡须，“哦……原是如此……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鲤儿，皇叔父这里有一妙计，定可叫他谢灵岫真心为我巫蛮做事，只是这计……”

　　“这计如何？”

　　“这计怕是要叫鲤儿你做出些牺牲……不知鲤儿你为了我巫蛮百姓，为了我穆氏皇族，到底愿不愿意牺牲个人……”

　　这穆乙虽是她叔父，平时对她这个侄女也是疼爱有加，可他总是爱给她下套子倒也是真的，比如当年她甘愿去往九檀，就有穆乙激将法的功劳……

　　连忙留了个心眼，“到底是要我如何？皇叔先说来听听？”

　　穆乙犹豫了半天，又唉声叹气了一阵，这才回答，“寡人是想着……这谢灵岫来我巫蛮只怕是有诈，一是为了试探其真心，二也是为了防止他起异心，寡人左思右想，不如采取个最老掉牙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他心虚地看了眼穆鲤，“就是嘛……叫人与之联姻，这样那谢灵岫也就成了我巫蛮的女婿，我巫蛮与九檀也成了秦晋之好，于公于私，对我巫蛮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这巫蛮几代阳盛阴衰，几代以来只出了三个女儿，穆鲤的姑姑穆玉露如今已是年近四十，穆鲤的堂姐穆瑞雪也早已许了人家，夫妻感情甚是甜蜜，最后一个就只有……

　　穆鲤打了个寒颤，一想起那桀骜不羁的谢灵岫，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皇叔你是叫我……”

　　“鲤儿啊，皇叔知道这决定是有些超出你的承受范围，可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的办法，如今我国战火连绵不绝，边境的百姓民不聊生，叔父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恨自己没有能耐，连内政都处理不好，又何谈去平息战乱……哎……”

　　这便是苦情计，可又句句是实情，可叫她嫁给谢灵岫，穆鲤仍是心肝脾胃震颤个不停，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的事情，她这个皇叔是怎么想出来的？

　　“皇叔……这……侄女还是觉得不妥……”

　　趁她吞吞吐吐，话头就被穆乙给抢了过去，“鲤儿啊，你当皇叔不心疼你？皇叔看着你长大，疼你比疼太子还要多，可……哎，若那灵岫仙君是个女的，我叫太子娶了她也成，实在不成，你皇叔我亲自上阵也是可以的，谁叫那人是个男的，皇叔我又没个女儿……故此就只能……”

　　先是巫蛮的黎民百姓，又是他对自己的一片拳拳之心，穆乙讲话素来颇讲究技法，说的穆鲤哑口无言，若是拒绝，岂不就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可转念一想，这般荒唐的事情，就算自己愿意，那谢灵岫也是绝对不愿意的，此人一向放荡不羁，又怎会愿意自己的大事被人安排，且要娶的还是她自己这个废柴。

　　不如在此先答应了皇叔以免他伤心，再叫他到谢灵岫那去碰壁好了……

　　这般想着，心中已是淡然了许多，嘿嘿一笑，“皇叔，这主意虽是有一定道理，可也有破绽之处，且不说那谢灵岫愿不愿意就此让步，就算他愿意，这般就能真正束缚住他为我巫蛮卖力了？侄女看不然，这普天之下，怕是还没有能牵绊住此人的事物……不过皇叔若是执意，侄女甘愿为国为民为皇叔分忧……无话可说……”

　　这穆乙背过身去，竟呵呵笑了起来，“皇叔就知道，你从小就懂事……鲤儿你还是不懂男人，这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啊，都逃不过女人这一关，就算他平日再过蛮横，也会念及着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门亲事呢，若是日后夫妻和睦，他那样的身份，于你个人于我巫蛮都是好事，若是实在难以为继……叔父也绝不勉强你，到时候寡人再帮你寻个好儿郎，风风光光将你嫁了……”

　　穆鲤只觉得好笑，她皇叔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其实这巫蛮国对男女婚姻还真没什么讲究，夫妻和离另娶另嫁都是再正常不过，甚至有那五婚、六婚的也不算罕见，她只是想提醒，这亲事那谢灵岫答应才怪了！

　　“皇叔，我这里你不用多说，叔父还是先跟那位商量商量，再看此事可不可行罢……”

　　“好！便按照鲤儿说的，待有了答复，寡人再告知于你！”

　　走出流昭殿，待那火辣辣的日头照在穆鲤的脸上，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叫她和谢灵岫成亲？简直是个天大的乐子，与其用这法子拴住那人来辅助巫蛮，倒不如相信她穆氏皇族真有那神乎其神的昧离之术，把那九州四海都囊括在自己的统治之下。

　　越想越觉得可乐，一直乐到常去的那家老汤面馆，把肚子吃的溜圆，这才摸着肚子悠哉悠哉往府里回去。

　　谁知回到府中，自己的爹娘兄长竟齐齐整整地坐在厅堂之中，又齐刷刷地盯着她一人，见她过来，个个面色犹豫，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是穆鲤的爹爹堇王先开了口，“鲤儿，今日下午宫里的冯内侍来了，你可知所为何事？”

　　见家里人这个肃穆庄重的样子，穆鲤眼皮狂跳了两下，“何……何事？”

　　堇王妃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拉过自己的女儿，“鲤儿莫慌，你先坐下，听为娘跟你说，今日你皇叔父派人过来，实际上是给你指了一门亲事……你也在朝为官，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一听说亲事，穆鲤的眼皮更加狂跳了几下，不过她心里头有自己的计较，那谢灵岫答应在她看来是绝不可能的，因此只好试探着问问，“没……没呀？皇叔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指婚？”

　　在一旁的穆寄书终于不愿看这些人啰嗦，“妹妹，皇叔父指了你和九檀来的灵岫仙君的亲事，大概是为了亲络我巫蛮与九檀的联系……”

　　“什么？那谢灵岫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了，不然凭他那个身份，皇叔又怎会强硬下旨？”

　　强撑着听兄长穆寄书说了那么多，穆鲤只觉得身子骨发软，此时终于耗尽了力气，软趴趴靠在那身后的椅子上。

　　她倒是想不到，事情怎么来的这么突然？明明上午还计算着心里的小九九，如今竟是完全来了个大拐弯？

　　那谢灵岫为何答应？就算他答应，那皇叔怎么不和她商量商量？想要起来去问个究竟，却眼前一黑，竟是渐渐没了意识。

　　渐渐苏醒之中，她听到了娘亲的啜泣声和打骂声，“你这个逆子，这么大的事情，鲤儿又怎么受得了？得循序渐进，循序渐进你不懂？”

　　只听啪啪两声，那穆寄书该是挨了打，语气中有些不满，“这种事情？早晚要知道，循序渐进就有用了？那谢灵岫是何等人物，甭管这事是好是坏，总是要消化消化的，待妹妹醒了，也就能想通了。”

　　“寄书，别说是你妹妹接受不了，一想到自己要有这么个女婿，娘也觉得像是在梦里头，不是说不好，只是本想找个我巫蛮的好儿郎将你妹妹娶了，日后他若是亏待你妹妹，家里也能拿捏的住，可这回……”

　　“娘，哥，我去找他们问问！”那娘俩正在说话，没想到穆鲤忽然醒了，扑通一下站了起来，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

　　堇王妃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拍儿子，“她刚醒！寄书你快跟上去啊！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