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挂后号被天道封了》苏白荼

73、霍语休番外

　　“他们说你收我为徒了，那我可以叫你师尊吗？”少年霍语休用手撑着下巴，趴在床边看他的师尊赖床。

　　陆泽在思考，思考自己怎样做才算得上是一个反派。

　　“师尊？你睡着了吗？”小霍语休往上爬了爬，垂眸想看看陆泽到底闭眼了没。

　　陆泽感觉到身上的被子一紧，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他回头一看，看到小霍语休正用手撑着床边，另一个小脚不断努力地想往上攀。

　　陆泽拎住了霍语休的后衣领，把孩子拽上了床。

　　陆泽尽量板着脸，假装冷漠地问他:“你上来干嘛？”

　　小霍语休十分乖巧地端坐在一角，小手规规矩矩地放着，只是被陆泽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欢快的翘脚。

　　果然是个孩子，陆泽心想。

　　小霍语休说:“我想看看师尊睡着了没。”

　　陆泽皱眉:“你看我干什么？”

　　小霍语休回答道:“要是师尊睡着了，我就帮师尊把被子盖严，不然会生病的。”

　　陆泽越来越愧疚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他怎么能忍心欺负他呢，反派真难啊。

　　“我……我用不着你帮。”陆泽抿了抿嘴，把小霍语休又拎起来，丢回地上:“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好的，那我一会再来找师尊。”小霍语休十分乖巧地自己穿上小鞋子。

　　陆泽悄悄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溜圆的屁股。

　　陆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小霍语休咻的一下抬起头，一脸惊喜地望着陆泽:“师尊您笑了。”

　　陆泽在被子里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恨自己嘴欠，然后嘴硬道:“我没笑。”

　　小霍语休笑得甜甜的:“师尊笑起来真好看。”

　　陆泽一挥袖子，用灵力把小霍语休送出了门外，并锁上了门。

　　但是小霍语休很乖巧，师尊让他走他就一直没有敲门。

　　陆泽瘫在床上，一会想现代的事，一会又想这个世界的事，没过一阵就睡着了。

　　他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陆泽有些习惯性的饿，他还没适应修仙者这种光修炼不用吃饭的辟谷体质。

　　陆泽推开门，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只熟悉的团子。

　　小霍语休竟然一直都没走，而是蹲在门口，安安静静地一声都没出，他怕打扰师尊休息。

　　陆泽心疼得不行，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反派人设，把小团子抱回屋里，塞进柔软温暖的被子里。

　　小团子冻得有些发热，脑子已经迷糊了，拽着陆泽的袖子不撒手，小小一只就知道皱眉头:“师尊……不要赶我走……我很听话的。”

　　听到孩子近乎祈求的话，陆泽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小霍语休还在迷迷糊糊地呢喃着:“我是霍语休，不是容泊汐。”

　　陆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但孩子越说越伤心，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我是霍语休，可是……可是大家都叫我容泊汐，我好害怕，师尊，求你救救我。”

　　陆泽脱下外袍，也躺了进去，把小团子揉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

　　“叫什么都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于文水。”

　　系统立刻发出警报声，阻止他暴露身份。

　　陆泽叹着气闭上了嘴，警报声足足响了一分钟，可他却在那阵刺耳的噪音中，感受到了安心。

　　陆泽抱着小霍语休睡着了。

　　……

　　陆泽一边忍不住对霍语休好，一边又不得不按照系统的要求做一些伤害霍语休的事。他感觉自己都快分裂成两半了。

　　门内弟子惹了事，偷溜下山喝酒，还被妖怪抓走了。

　　净是些这么蠢的弟子还怎么壮大山门？

　　这么一看，还是霍语休最好，乖巧听话懂事实力高强。

　　可偏偏他这个师尊，要对这么好的一个徒弟下手。

　　陆泽带出来的几名弟子都先后着了海棠妖姬的道，最后就只剩下他和霍语休。

　　十八岁的霍语休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站在陆泽跟前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发冠的高度。

　　有时候陆泽真的很怀念现代，古代为什么没有增高鞋垫！

　　陆泽的吻水剑只出鞘半寸，就把海棠妖姬打得跌在地上吐血。

　　海棠妖姬虚弱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地窖:“你们要找的人都在那里面。”

　　陆泽打算亲自下去一趟，因为系统说了，他必须得在下面阴霍语休一把才算完成任务。

　　跟在他身后的霍语休看了一眼海棠妖姬，然后一脚把人踹晕了，才追着陆泽的身影跑了过去。

　　“师尊要下去吗？”

　　陆泽嗯了一声，蹲下身去研究到底该怎么下去。

　　霍语休忽然抓住了陆泽的手:“师尊，别犹豫了，再犹豫下去师兄们就凉了。”

　　这小崽子竟然拉着他就直接跳了下去。

　　陆泽怕高，下意识躲进霍语休的怀里，却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紧了紧。

　　二人刚一落地，陆泽就从霍语休的怀里挣脱出去，打算离他远一点，却没想到一脚就踩中了一个阵法，失去平衡的他要看就要倒在地上，踉跄中被霍语休给扶住了。

　　“师尊，小心一点。”霍语休眼底竟还带着笑。

　　陆泽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长歪的，小时候又白又软的像个团子，长大了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笑面虎。

　　“我没事，不用扶着了。”陆泽轻轻推开霍语休，别扭地又站到了一旁。

　　霍语休似乎有些生气了，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撕掉那层微笑的伪装。

　　“于文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陆泽微微抬眸，平静地望向他:“我怎么了？”

　　霍语休气得咬了咬牙，继续道:“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感到不满意，你大可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改。”

　　“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改。”

　　霍语休简直恨透了他眼底的平静和疏离，他虽是魔，却在太常山安分守己了十年，从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可为什么师尊待他，没有小时候那般亲厚了，他总觉得自己和师尊之间隔了一道遥远的鸿沟，师尊看他的眼神，好像永远都带着距离。

　　“那你究竟为何会对我这么冷漠？”

　　陆泽只能说:“我一直都这样。”毕竟，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对霍语休太好，否则，他会受到惩罚。

　　霍语休几乎要被他逼到发疯，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的一缕魔气打翻了角落里的酒坛子，他红着眼睛质问陆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魔了？所以对我的态度才会那么奇怪？要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你没有拆穿我的身份？”

　　陆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倒宁愿你从一开始就不要对我施舍善意，这样我也不会把你对我的好惦念了十年都忘不了。”

　　陆泽更加无措了，因为他看到霍语休哭了。

　　忽然，陆泽发现霍语休身后冒出了一只蜘蛛，他正要拔出吻水剑，就被霍语休冲过来一把抱住了。

　　“等下，有东西，你……”

　　陆泽话还没说完，大蜘蛛就在霍语休身后不远的地方炸了。

　　腥臭的液体甚至溅到了陆泽的脸上。

　　可更让他害怕的是，霍语休在他脖颈间的哽咽。

　　“我知道您从前是真心待我的，可是怎么可以仅仅因为我的魔族身份，就对我这么残忍呢？我做过无数次有关小时候的梦，那时您会对我笑，会抱我，会在晚上的蝉鸣中给我讲异世界的故事，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呢？要是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啊。”

　　陆泽也不想这样的，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推动剧情发展，他别无选择。

　　“容泊汐，你可以继续留在太常山，我不会揭穿你的身份，今天就当我没见过你。”

　　陆泽推开霍语休，转身就要走。

　　“师尊，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陆泽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朝前走。

　　他身后的霍语休，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师尊，你知道这么多年，支撑我保持神智，坚决不入魔的信念是什么吗？”

　　陆泽停顿了一下。

　　霍语休说:“是师尊您，我不想让您失望。可是现在，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了！”

　　浓郁的魔气扩散开来，呛得陆泽几乎睁不开眼。

　　系统的警报声甚至有些震耳朵。

　　“警报！主角失控，请保护主角以维持世界稳定。”

　　霍语休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白，全被黑紫色的魔气所占据，甚至多到溢出来，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邪气。

　　系统提示陆泽:“你的血液可以帮助主角找回神智。”

　　陆泽用吻水剑在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顶着几乎要化为实体的魔气靠近霍语休，把带着伤口的手腕递了过去。

　　霍语休脚踏魔气，几乎身高两米，他抓着陆泽那只受伤的手腕，把人提了起来。

　　他从那个伤口中，嗅到了甜美的气息。

　　于是他抓着那只手腕，递到了嘴边，轻轻舔了一口后，贪婪地送进了嘴里。

　　陆泽本就被扯得胳膊痛，现在伤口被他又啃又咬的，更是受不了。

　　“容泊汐，轻一点，我疼。”

　　陆泽本以为自己的声音太轻，霍语休会听不见，没想到自己刚说完，霍语休就把他抱了起来，用魔气托着，把人揽在自己怀里，轻声呢喃道:“师……师尊。”

　　陆泽揉了揉胳膊，对他说:“没事，我是来救你的，你可以吸我的血。”

　　他才刚说完，就被霍语休揽着肩膀抱住了，霍语休的鼻息打在他的颈间，带着一股温热的潮气和酥痒。

　　而下一秒，尖锐的牙齿刺穿了他颈间娇嫩的皮肉。

　　“唔——”陆泽难受地缩了一下，却被霍语休用手按住了脸，被迫扬起头，方便霍语休吸血。

　　很快，陆泽就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应该是失血太多了，他强撑着抬起手，拽住了霍语休的衣领:“容泊汐，停下来，再吸我就要死了。”

　　陆泽感觉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被舔了一口，下一秒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陆泽在太常山修养了一阵，对外只说自己除妖时不小心着了道，受了点伤。

　　只有霍语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日冲动之下伤了师尊，让他这几日都有些愧疚，以及害怕。

　　他怕师尊生气了，就不要他了。

　　霍语休也不敢去师尊跟前露面，只能买一些补血的补药送到门口，然后再悄悄离开。

　　直到有一天，他在门口放下药材，正要走。

　　门忽然开了。

　　陆泽披着衣服站在门口，见霍语休回头望过来，就侧身给他留了一点空间:“进来吧。”

　　霍语休垂着头跟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发现这几日他送过来的药材，都堆积在桌上，一次也没被打开过，有的甚至落了灰。

　　霍语休有些急躁地抬起头:“师尊你怎么没吃？”

　　陆泽坐在床边，身上披着的衣服滑落下去，露出他消瘦的身形。

　　陆泽说:“味道不好，我不爱吃。”

　　说着，陆泽就捂着嘴剧烈地咳了起来，脸色也白了几分。

　　“要是好吃，您就肯吃了吗？”

　　陆泽抬起头，看到霍语休眼里闪着光，光影里映着他的脸。

　　霍语休连着给陆泽做了三个月的药膳，终于把他的脸养的圆了一些。

　　但霍语休因为每日都要外出购买新鲜食材，因此错过了第一天的秘境选召。

　　这一段剧情是主角的必经之路，不可避免，系统说如果错过了，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陆泽开始劝霍语休参加秘境选召:“我可以替你向掌门求情，你今天就去参加。”

　　正在给陆泽舀汤的霍语休笑了笑，问他:“师尊希望我拿第几名？”

　　陆泽说前十就好。

　　霍语休拿到了第十名。

　　排进前十的弟子可以进西秘境锻炼自己。

　　去西秘境的前一天，陆泽准备了很多东西给他，但霍语休躺在陆泽的床上，用手指卷着他的剑穗玩:“传说西秘境中有很多的宝贝，师尊有喜欢的吗？我可以替师尊拿回来。”

　　陆泽隐隐感觉到，霍语休在他面前越来越没规矩了，一点都没有小的时候乖。

　　陆泽叹了一口气，把几件换洗的衣服塞进纳戒里:“我什么都不要，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霍语休从床上跳下来，“行，那我就当师尊想要的是我好了。”

　　霍语休走了，陆泽身边忽然安静下来，竟然有些适应不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霍语休走了，就没人来给他送好吃的了。

　　陆泽在床上瘫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系统忽然很着急地把他给叫醒了。

　　“陆泽，出事了，男主提前入魔了，你必须得去阻止他。”

　　陆泽二话不说，拿起吻水剑就冲了出去，按照系统的定位，他找到了缩在山洞里的霍语休。

　　和那天的地窖一样，霍语休满身魔气，他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地躲在角落里。

　　陆泽走过去，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霍语休盖住，但他好像还是冷似的，不停地发着抖。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泽身上熟悉的气息，霍语休贪恋地朝他靠近了一点。

　　陆泽正要划开自己的手腕取血，却被霍语休拦住了。

　　霍语休勉强睁开眼，死死抓着陆泽的手不松开:“师尊，不要。”

　　陆泽跪在一旁，把霍语休半抱在怀里:“容泊汐，你清醒一点，你现在还不能入魔，你可以喝我的血压制一下，我可以救你的。”

　　霍语休在陆泽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师尊，我不想你再伤害自己。”

　　霍语休的样子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撑不住了，陆泽心里除了担心，甚至还有恐慌，他怕霍语休成了魔，就会像剧情里那样，杀了他。

　　他怕的倒也不是死，他就是怕，杀他的人是霍语休。

　　陆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继续劝道:“只要你压制下去，我就可以带你回太常山。”

　　霍语休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回太常山呢？”

　　陆泽忽然就愣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他所有的路，都是系统给他选的。

　　霍语休咳了两声:“师尊，我不喝您的血，也不想回太常山。”

　　陆泽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霍语休松开了攥着陆泽衣袖的手，他对陆泽说:“我想当魔尊。”

　　陆泽也不知为何自己眼底会有泪水，他问霍语休:“为何？”

　　霍语休似乎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从陆泽怀里坐了起来，用掌心凝聚了一抹魔气，他说:“只有当了魔尊，我才有能力保护您。”

　　下一瞬，霍语休把那抹魔气送进了陆泽的额心。

　　陆泽失去了意识。

　　霍语休轻轻抱起陆泽:“师尊，你先在太常山等我，等我当上了魔尊，就来接你。”

　　他在西秘境中，进入了回溯之境，很奇怪的是，他看到的不是和自己有关的记忆，而是与于文水有关。

　　于文水被乐山君收做徒弟时，才十二岁。

　　世人都以为乐山君看中的是于文水的天赋，其实不是。

　　乐山君看中的，竟然是于文水的身姿，他收于文水为徒，是为了满足他心中扭曲变态的欲.望。

　　霍语休在回溯之境中看到了乐山君把瘦弱的于文水捆在树上，用鞭子抽打凌虐，他恨不得冲进去把乐山君碎尸万段，将于文水从中拯救出来。

　　可是他不能，那些画面，都只是回忆罢了，都已经发生过了。

　　霍语休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他甚至在想，于文水待人冷漠，是不是因为被乐山君伤害过，所以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人的亲近。

　　可明明，于文水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凭什么偏偏是他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霍语休一时没忍住，原地成魔。

　　体内爆发出来的魔气冲上天际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太常山了。

　　可那种地方，如果没有于文水，他回不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他还打不过乐山君，但如果他成为了魔尊，就有了可以与之一战的实力。

　　所以，他势成魔。

　　霍语休隐藏好自己身上的魔气，把于文水送到了掌门的青崖洞。

　　掌门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好人，是他在太常山唯一信得过的人。

　　而他自己，则会在乐山君出关之前，坐上魔尊之位。

　　……

　　霍语休消失了，陆泽有些慌，但系统告诉他没事，说了一堆陆泽听得似懂非懂的话。

　　不过大概意思应该是，世界线崩了，又圆回来了，总之现在这个世界不会炸，主角消失是读研去了，等他上岸了就会回来，陆泽只需要安安静静等着就行。

　　日子又变得无聊起来。

　　不过陆泽学会了下棋，且只和掌门下棋。

　　姜志春说，你和个臭棋篓子学下棋，学到巅峰也就是能辨认出黑子和白子。

　　此人说话太难听，陆泽就跟掌门告状，于是宝乐洞的精品粮少了四分之一。

　　这样的日子倒也舒心，只是，忽然出现了一个意外。

　　乐山君出关了。

　　这人的癖好很是变态，三番两次地虐待陆泽，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而且，最近掌门不在，他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

　　陆泽想了想，决定下山躲一躲。

　　但他还没出门，乐山君就找上门来了，

　　“阿水，好久不见。”

　　短短六个字，让陆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正盘算着改找个什么借口把乐山君支走，就见乐山君自如地坐了下去。

　　陆泽开始想自己要不要假装肚子疼想去厕所……

　　“你还是与我这般疏离。”乐山君一挥手，变出了一副茶具:“坐下来陪我喝两杯总可以吧？”

　　陆泽犹犹豫豫不敢动作。

　　乐山君就又说了句:“你喝完这一杯，我就走。”

　　陆泽折了回去，端起杯子一口闷。

　　乐山君笑出了声，眼神黏在陆泽身上许久，最后确实守信离开了。

　　但他走的如此轻易，陆泽反而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系统犹犹豫豫地开口:“你刚才喝的太快，我没来得及提醒你，他在酒里下药了。”

　　陆泽一愣:“什么药？”

　　系统:“嗯……春要。”

　　陆泽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他的手段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下作。”

　　他的身体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股热气，他踉踉跄跄地往白鹿洞走，想找白石岐去寻解药。

　　可是，陆泽走了快一个时辰，却连寒剑洞都没走出去。

　　系统:“乐山君在这里留了一个阵法，你修为没他高，走不出去的。”

　　陆泽擦了下汗水，忍住身体里的躁动，就近找了个湖。

　　若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就只能选择在湖里驱除药效了。

　　但是，陆泽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脚边滚了过去。

　　“师尊。”

　　陆泽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带着错愕地回过头，看到了霍语休。

　　“师尊，好久不见。”

　　“你回来了？”陆泽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些激动，毕竟，已经过去两年了。当年还有些稚嫩的大男孩，如今好像真正成为了一个大人。

　　系统:“哇哦，提醒你一句，他已经是魔尊了哦，刚刚在你脚边滚过去的，是乐山君的头。”

　　陆泽:……

　　霍语休对着陆泽笑了笑:“师尊喜欢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吗？”

　　陆泽:“什么？”

　　霍语休指了指滚进草堆里的一个圆球:“我刚刚帮你惩治了一个畜生，哦，那是他的头。”

　　陆泽忽然遍体生寒，如今的霍语休，他竟然有些不认识了。

　　陆泽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半步:“你在做什么？”

　　霍语休摊了摊手:“做了一些，你们这些人眼中的，魔尊该做的事情。”

　　陆泽忽然有些生气:“你坐上魔尊之位，就是为了杀人？”

　　霍语休笑出了声:“那不然呢？”

　　他当初一念成魔，皆是因为乐山君，在魔窟的那一年多，他每次的梦里，都有乐山君的血。他做梦都想杀了那个畜生，如今他修为一飞冲天，终于有实力回来取他项上人头。

　　陆泽的声音有些冷:“那你也要杀了我吗？”

　　霍语休向前走了一步:“怎么可能呢？我最喜欢您了，师尊，怎么可能会对您做那种事呢？”

　　陆泽却一点儿也不信，从前他每次对霍语休好，系统都要插一句:“不要忘了你最后会死在他手上。”

　　以前霍语休还只是个小孩，他不懂。

　　现在霍语休带着凌冽的魔气降临在他面前，身上的威亚几乎让陆泽感到窒息。他终于懂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霍语休身上还带着血腥味，像是一个从地狱裂缝里钻出来的，死神。

　　师尊在害怕他。

　　霍语休一下明白过来，怪不得，师尊用那种目光看他。

　　真是可笑，他本是为救师尊而来，得来的却是他的疏远和恐惧。

　　他竟然以为自己会伤害他！

　　师尊终究还是不信他。

　　霍语休自嘲地笑了笑:“于文水，你以为，我想杀你？”

　　陆泽不知他为何做出这个表情，错愕，悲哀，失落，竟让被那种目光注视着的他，感到了几分心痛。

　　霍语休一个闪身就到了陆泽跟前，在陆泽逃跑之前，他伸手掐住了陆泽的脖子，但他没有用力。

　　看到陆泽认命般地闭上了眼，霍语休竟有些想笑:“你以为我会掐下去，对吗？”

　　陆泽睁开眼，看到了霍语休眼底的挣扎。

　　霍语休忽然凑近，吻住了陆泽的唇:“那如果我想做的，是亲吻你，扒开你，贴近你，你又该如何呢？”

　　陆泽的脸红到了耳根，怒骂道:“容泊汐，你疯了！”

　　霍语休哈哈大笑:“对，没错，我的确是疯了，我早在回溯之境里看到乐山君对你做出那等龌龊之事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看到陆泽眼底的震惊，霍语休忽然觉得很畅快:“对，没错，我就是要告诉你，我成魔都是为了你，为了取乐山君而代之，像他一样对你做那种事。”

　　“可我是你的师尊！”

　　“师尊又如何？”霍语休抓着陆泽的双手，桎梏在他的身后，然后又重重吻了下去。

　　陆泽体内的药被催发到了极致，甚至连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霍语休放开他时，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师尊，你有反应了？你是不是也对我……”

　　陆泽冷冷打断他:“不是，我中毒了，你离我远点。”

　　霍语休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乐山君给你下的？他碰你了没，碰哪了？我分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可是我……”

　　“滚开！你和他一样，我讨厌你们。”陆泽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了霍语休的手，然后向后一仰，跳进了湖里。

　　霍语休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陆泽就在水里消失了。

　　“师尊！”

　　水面上最后的一点涟漪也不见了。

　　霍语休想下去找他，却忽然想到，一个修士，怎么也不可能会被湖水淹死，他的师尊态度那般坚决，就该受点苦，等一会他忍不住，自然会来找他。

　　想到这，霍语休向水下传了一句话:“师尊，我在你的寒剑洞等你。”

　　寒剑洞内的一切都没变，和他离开时一样。不过他的师尊确实有一点慵懒，之前也是，他不收拾的话，师尊是绝对不可能动的，落灰了也不会管。

　　床铺的颜色也没变，霍语休埋进去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着迷。

　　上面都是师尊的味道。

　　这两年来，他饱受煎熬，每次要撑不住时，心里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师尊，一想到师尊还在那个禽兽眼皮子底下，他就充满了动力，恨不得立马冲进太常山把人给杀了。

　　后来时间久了，他心里更多的是，对师尊的怀念。他总是会无端想起那些过往，甚至泡在岩浆里都能笑出声。

　　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恐怕不一般。

　　他这次来，就是想要带走师尊，带他一起去黑夜山生活。

　　霍语休趴在柔软的被子里，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忽然感到心里很慌，因为师尊没回来。

　　霍语休急匆匆地赶到河边，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人上来过的痕迹。

　　霍语休想都没想，就跳了进去。

　　晚秋时节，夜里的温度十分低，水里更是寒凉刺骨。

　　霍语休游了很深很深，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漂浮着的于文水。

　　霍语休游过去把人拽进怀里，却发现有些不对，他身上竟然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他冷着脸把于文水带上了岸，检查了一番之后发现，于文水的魂魄不在了，他竟然在湖里把自己泡到魂魄离体，他到底是怎么当上太常山的长老的？在水下都不知道用灵力护体吗？

　　霍语休再次下水，游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于文水的魂魄。

　　于文水抱着双臂缩成一团，双目失神，看起来可怜极了。

　　霍语休用魔气将于文水的魂魄包裹住，带着他往岸上去。

　　于文水的魂魄哽咽了一声，呢喃道:“上面太高了，我上不去。”

　　于文水竟然哭了。

　　霍语休忽然就很心疼，他不该生师尊的气，不该把师尊一个人留在水里的，都是他的错。

　　上岸之后，霍语休用魔气裹着于文水的魂魄，强行压进了身体里，并把人抱回了寒剑洞。

　　应该一会就会醒了吧。

　　霍语休在床边守了一晚上，于文水一直没醒，身上甚至都没出现过任何活人的特征。

　　他真的开始慌了，他好像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霍语休正要去找白石岐，却发现来了一只白团子，好像是那个什么雪族的圣物，以前他和于文水一起去雪泱城的时候见过。

　　白团子口吐人言:“我可以救他。”

　　霍语休:“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团子哼唧了一声:“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没办法救他。”

　　霍语休抬手凝出魔气要杀了它。

　　白团子立刻服软跪下了:“我向你发心言誓，要是我撒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霍语休看到誓言生效，才终于放下心来。

　　白团子又说道:“但是你得回避一下，我救人的方法是秘法，不外传的。”

　　霍语休威胁他道:“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擦鞋。”

　　白团子缩了缩脖子，看到霍语休听话的去了门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呦，主角太吓人了，真滴是霸气侧漏喔。”

　　这只白团子就是系统，那天陆泽中毒跳进湖里意外魂魄离体，它也被弹了出来，借用了白团子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白团子跳到床上，用额头贴近于文水的额心，将数据传了过去。

　　没过一会，陆泽就醒了过来。

　　他刚刚在水里，经历了一遍生死，忽然就有些厌倦这种日子。

　　如果一定会被容泊汐杀死的话，他想现在就放弃。

　　“系统，我不想做任务了，我想回家。”这些年他一直在扮演于文水的角色，感觉自己都有些不像自己了，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好像不是他住进了别人的身体，而是他的身体里闯进了一个陌生人。

　　系统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你完成任务，就没法回家啊。”

　　陆泽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那你就杀了我吧。”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霍语休闯了进来，一手甩出一道禁制困住了系统，另一只手掐住了陆泽的脖子，把人按在了床上:“你休想离开我！”

　　陆泽叹气:“你既然听到了，那我就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于文水，也从来都不是你师尊，我是……”

　　有些话，被设成了禁制，穿越者永远说不出口。

　　陆泽偏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到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解释都给不了他。

　　霍语休嘶吼着:“我不管你是谁，我要的就只是你，你别想离开。”

　　陆泽忽然对他笑了:“那你掐死我吧。”

　　霍语休被气的真的开始发狠，却发现陆泽在笑。

　　霍语休猛的松开了手，因为他慌了，他甚至不敢看陆泽的眼睛，只能背过身去自己平复。

　　“霍语休。”这是陆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其实我应该和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喜欢过我，可是我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系统说，反派的结局不可更改，他们之间，一定会是be。

　　那么，他选择不去看结局。

　　“再见。”

　　陆泽在霍语休身后，自绝经脉。

　　霍语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陆泽满身都是血，身下的被子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霍语休跪了下去，用魔气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

　　“算我求你行吗，求你别走。”

　　……

　　霍语休把师尊治好之后就走了，他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只会给师尊带来更多的伤痛。

　　而陆泽，被系统洗了一段记忆，继续任劳任怨地完成任务。

　　他以为自己的徒弟背叛师门成了魔尊，被他亲手逐出师门，却心生不满三番两次来太常山挑衅。

　　“于长老，不好了，那魔头又来胡闹了，还抓走了我们的一名弟子。”
　　于文水走到容泊汐面前，没有寒暄一句，直接开门见山地向他要人，“放了太常山的弟子。”
　　霍语休:“师尊，其实我只是想请这位师弟到我们宗门做客，何来放了一说？”
　　“你若对我心有不满，就冲我一个人来，欺辱那些无辜的弟子做什么？”
　　“原来师尊也知道我心有不满。”
　　“你到底想怎么样？”
　　“师尊就用自己来替换这名无辜的弟子吧。”

　　……

　　陆泽被霍语休带回黑夜山，锁在了一间房中，霍语休每日都会派人来给他送吃的，有时候还是他亲自来，来与陆泽说说话。

　　就这样被锁了几日，最先憋不住的是系统，他把自己搞的小动作都如实说了出来。

　　陆泽却没有怪他，毕竟他和霍语休之间，本就是孽缘，无论有没有系统这个搅屎棍，都不可能善终。

　　陆泽对着一片虚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系统，请帮助我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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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泽缓缓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虚无，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坐在一个看起来只有一片虚无的地方，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偶尔，他的耳边会传出争吵声。

　　“你不能再困着他了，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这样下去，他最终会魂飞魄散的。”

　　“可是，我舍不得。”

　　“已经十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时间只会让我对他的爱意更深。”

　　“可你再不放手，你将永远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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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语休发现自己来到现代之后，身上所有的修为全都消失了，大概是穿越时空的代价吧。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陌生。

　　除了人还是人，其他的他全都不理解。

　　霍语休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找他，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只知道，他的名字一定不是于文水。

　　霍语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他的目光，忽然被一面墙上的一个会发光的板子给吸引住了。

　　我在梦里见过一场春雨，雨中有一个朦胧的身影，却转瞬即逝。也许他从未来过，像初春的一场风带来转瞬即逝的乍暖，但抬眸间，好像纷至沓来的，从来都只有这带着寒凉的春雨罢了。
　　四季的风，都不是我等的那一场。
　　也许那根本就不是风，是蝴蝶振翅，留下来的余温，我所贪恋的，竟是蝴蝶的体温。
　　——于文水

　　霍语休一时激动到失语，他拽住了路边的一个人，问他:“那……那个，于……于文水，他……”

　　路人是个热心肠，耐心地替他解释道:“你说那个啊，那是个大作家，笔名叫于文水，怎么，你要找他？”

　　霍语休点点头。

　　路人抬手指向一个大商场:“那你可能要快点了，他现在就在那里面开签售会呢，再过一会可能就要结束了。”

　　“谢谢。”

　　霍语休朝那人指着的地方疯狂跑了过去。

　　他的心脏像是一尾久旱逢甘霖的鱼，欢快地蹦跶着。

　　霍语休匆匆跑进商场，却被里面的人山人海给吓到了。

　　这样的话，他会找不到他的。

　　霍语休几乎是被攒动的人群挤着往前走的。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纸牌，上面有一张特别逼真的人物画像，他并不认识那张脸，却觉得那人有一双他很熟悉的眼睛。

　　人像的右上角写着几个字——畅销书作家于文水。

　　是他！原来他长这个样子，眉眼间都是温柔，鼻梁挺拔，嘴唇微薄，他只看一眼就很喜欢。

　　好像无论他长什么样，自己都会一眼心动。

　　霍语休终于排到了正确的队伍，但临近签售会结束仅剩五分钟，他是最后一名。

　　霍语休站在队伍的最后排，看他认真地在每个人的书上写字，忽然生出许多愧疚。

　　也许，他当初该早点放手的，这是一个，和他很配的世界，他在这里生活，会很幸福。

　　霍语休最终还是没排到前面，因为时间到了，他看到那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有人过来给他们这些没排到的人发纪念礼物。

　　“感谢您对于文水的支持，期待下次的再会。”

　　纪念礼物是一张和他很像的小卡，上面有印签，是一笔一划的于文水。

　　霍语休把小卡贴在心口，失落地走出了会场。

　　他甚至有点庆幸没排到自己，因为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且，自己也不应该再去打扰他的宁静生活。

　　他不该来的。

　　霍语休叹了一口气，正要离开，身后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霍语休。”

　　霍语休顿住，却不敢回头。

　　那人的脚步渐近，就贴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了？”

　　霍语休紧张到手心发汗，他一直不敢回头，就这样站着，对身后的人说:“我想你了。”

　　陆泽说:“你后悔放我走吗？”

　　霍语休老实摇头:“不后悔，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很开心。”

　　“你变了。”

　　霍语休顿了顿，说:“可能是因为容泊汐把。”

　　陆泽发出疑惑:“容泊汐？”

　　“对，你离开之后，又来了一个容泊汐和于文水，他们两个……感情很好。”

　　陆泽说:“我们曾经，感情也还算不错。”

　　霍语休没回答，他不确定陆泽是否在说反话。

　　陆泽忽然问他:“你想签在哪里？”

　　霍语休愣住:“签什么？”

　　陆泽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本书。

　　霍语休的目光落在陆泽脸上，有些移不开。

　　陆泽笑了笑:“当然是签名了，你不是跑来参加我的签售会？”

　　霍语休没太听懂，只记住一个牵字，于是他把手伸了出去。

　　陆泽牵住了他的手。

　　霍语休回握住陆泽的手，胸腔里的心跳声几乎传到了脑子里，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陆泽笑着说:“牵这个的话，你可是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