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立风立风

2、阿信

　　熙来人往的市中心，当铺门口，一辆细心修补过的旧马车停下。一个黝黑的小伙子跳下马，拎着个大包裹进去了。
　　“朴先生，你的包裹到啦！”
　　“噢！是阿信。”
　　阿信是镇上的送信人。
　　他总是驾着那辆老爹留给他的旧马车，载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往来于此。大家每每看见他，总会高兴地喊“阿信来了，阿信来了”久而久之，他的名字就融进了这四方纸片里。
　　从当铺出来，他的小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阿信！是阿信！”
　　“阿信来啦！”
　　“有给我的信吗？”
　　阿信向四周应和着，步伐逐渐轻快。经过杂货铺时，一抹奇异的色彩忽然在眼前流过。
　　“那是谁啊？”他不禁问道。
　　“来借电话的。”店主从窗口探出头来。
　　“是外地人吗？”
　　“是吧——我的信呢？”
　　“这呢这呢。”阿信从挎包里掏出一打信，数着名字翻找，嘟囔道：“看着有点眼熟啊！”
　　“哦？你认识他，那敢情好。”店主笑得合不拢嘴，“他电话没打通，还给了我一个金币。”
　　“哇，天上掉馅饼——您可悠着点！”
　　“你这孩子！”店主敲了下他的脑袋，瞥了眼身旁的电话机。
　　阿信大笑着，跳上马背，继续驱车向前。

　　后来在郊外的大道上，他又遇见了这个男人。
　　他站在路边挥手，像一片流动的色彩。
　　“您好，”他摘下帽子，鲜亮的卷发十分惹眼。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让阿信意外熟悉的脸，“您知道去雾道镇该往哪走吗？”
　　“雾道镇？”
　　阿信悄悄打量他，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跳下马，哈腰问道：“您是要去参加弥川府的宴会吗？”
　　“呃……是的。”
　　阿信恍然，忙道：“我也正准备回雾道镇，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捎您一程。”
　　男人欣然，略作思索后，从兜里掏出一袋金币，放进阿信手中。
　　阿信忙不迭塞进衣兜，在车后倒腾出一席之地。
　　“您请坐请坐。”
　　男人坐下，没有摘下行李。
　　马车又摇晃着上路了。
　　“您怎么称呼呀？”阿信也乐呵了。
　　“叫我亚度就行。”男人回答，添问一句：“你是这一带的邮差吗？”
　　“嗯，是的！这里一直就只有我一个邮差，咱在这做好多年啦。”
　　“你对这一带很了解吗？”
　　“当然！我就是在雾道镇出生的。以前镇子小，我就经常给大家跑腿，后来老爷在镇里装了第一个电话——好家伙！进镇的人越来越多，四处都热闹起来了，先主就让我干了这活计……”
　　“你说的先主，是弥川贵宽吗？”停顿的空隙，男人抢问。
　　“是啊！”阿信惊讶。
　　“他去世多久了？”
　　“嗯……约莫十年了吧。”
　　“十年了……”男人絮絮低喃。
　　阿信不禁回头，看见他竟一副黯然失神的模样，赶紧道：“您看着倒年轻，没想到还认识贵宽老爷。”
　　“嗯。”
　　“所以您本来也打算看望贵宽老爷吗？”
　　“嗯。”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许久之后，男人问道：“刚才你说，进镇的人越来越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久旱逢甘露，阿信忙不迭答道：“是在老爷去世前几年。”
　　“那时候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阿信一愣，努力回忆了下，说：“真要说的话，应该说是来了两个特别的人吧！”
　　“特别？”上扬的语调。
　　“嗯……怎么说呢，您知道——雾道镇那片土地，一直以来都是弥川家所有的。我们这些人受着弥川家的庇护，过着安稳日子，从来没有人想过出去，也没有人再进来。但是大概十几年前吧，有两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您怎么知道？”阿信诧异。
　　“我猜的。”
　　“哦！准确来说是一对父女——第一对踏进雾道镇的外地人！那时候全镇人都过去看了，先主的父亲还设宴招待了他们呢。”
　　“然后呢？”
　　“那对父女自称是探险家，去过许多地方。那个女孩儿又特别活泼，喜欢给我们讲她的经历。我们这些人，去过什么地方呀！可爱听那些故事了。不止我们，先主也是，总是偷偷跑出来，扎在我们这些下人堆里。后来没办法，先主的父亲就请那俩人住进了府里。”
　　此时，马车在金黄色的田野里穿行着。一阵狂风刮过，掀起滔天麦浪。
　　“好像要下雨了。”阿信嘟囔。
　　“接着说吧。”又一阵催促。
　　“哦！正巧先主的远方表妹，也就是现在的幸子夫人——想必您知道，也来了雾道镇。那真是雾道镇头一回那么热闹。”
　　“她是那时候才过来的？”略显强硬的语气，阿信不禁诧异。
　　“呃……幸子夫人小时候偶尔会随父母过来。不过那一年，幸子夫人正好成年，所以……”
　　“她是来和贵宽老爷结婚的。”
　　“对。不过那场婚礼倒是拖了很久——这都是题外话了，总之，应该是受了那女孩的影响，不久后弥川家就安上了电话，打破了咱镇一直以来与世隔绝的状态。”
　　“原来如此。那对父女，后来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还真有！”阿信奇怪地瞥了男人一眼，“后来有一天，一群外地人气势汹汹地闯进镇里，把他们抓走了。”
　　“抓走了？为什么？”一阵吃惊。
　　“唉——”阿信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因为他们是骗子。”
　　“什么意思？”
　　“他们是诈欺犯。”
　　“怎么可能！”男人突然失态，吓得阿信一下收紧缰绳，马车在平地上愣是颠簸了一下。
　　“哎呀，您真是……不过，我们一开始也跟您一样，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嘛！因为他们对咱都特别好，老爷一家也很喜欢他们。但是在后来的公开审讯里，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对父女，一直装作探险家的模样在各地游走，骗取钱财，被好多地方通缉着，然后逃到了我们这儿。”
　　“你们相信他说的？”
　　“我们不想相信，但他们最后也承认了。”阿信摇头。
　　“他们承认自己是骗子？”
　　“是啊。”
　　“这不可能。那对父女叫什么名字？”阿信几乎要被揪下马去。
　　“哎、您别拽我，让我先想想……嗯……爸爸应该叫杜威，女儿叫莫妮卡。”
　　噗通一声，阿信回头一看，男人跌坐在箱子上，一脸震惊。
　　“这不可能。他们一定是被威胁了，对吧？”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公开审讯……不过说来也讽刺，如果不是安了电话，那些人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这儿。”
　　没有回答。
　　阿信好奇的脑袋往后转了一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男人也没再说话，直到在镇口下了车。
　　“谢谢。”
　　“您真不用我送您过去吗？从这走到弥川府还是有点远的。”
　　“不用了。”
　　“那好吧。”
　　阿信目送男人离开后继续赶路，一边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不一会儿就到了弥川府的大门前。他跳下马，把烫金的信封交给前来应门的侍从，顺口说道：
　　“这是市里来的信，给老爷的。”
　　语毕，他忽然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亚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