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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贼船 ...

  •   行宫依山傍水,绿树成荫,一应山丘园林俱有,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乃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先帝兴建行宫时,宫中妃嫔众多,以是这行宫中殿宇林立,犹如星网。只可惜如今这些宫殿都无人居住,到底是冷清了些。

      诸臣子到了行宫,便在下三林住下。与往年相同,郁家几口住的是簪笏台。此地偏静,又多有藏书,甚合郁家的清名。

      晚上便有一场宫宴,因在宫宴上能见到太子,琳琅紧张不已,拉着晴若看了好几回她的衣衫首饰。郁老爷、孔氏来催了好几回,琳琅都在打扮。孔氏怕误了时间,连忙自个儿匆匆去了,只叫几个下人催促二人赶紧。

      屋里,琳琅抚着双袖,与晴若道:“姐姐,这身衣裳,不会显得太老气吧?这可是我缠着娘亲好久,才让娘答应买下的衣服料子,差点儿就让韦家的人抢走了这匹布呢!”

      琳琅穿的这身衣服,宛如虹光流泻,确实是美不胜收。宫宴这等场合,往往都是名门贵女争奇斗艳,琳琅想要打扮的夺目些,也是常理。

      晴若夸琳琅说:“不显老,不显老。琳琅,你够美了,快快走吧。”

      琳琅却不知足,咬唇不甘道:“先前我在市面上见了一匹布料,唤作‘皎星纱’,通体如星彩发亮,色泽如梦似幻,听闻那是南方的奇货,需十个绣娘呕心沥血半年才得。我本想买下来,娘却不答应!真真是可惜极了。若我有了那皎星纱,太子殿下眼中怎会看到他人?”

      晴若笑道:“你这样美貌,哪还需要什么皎星纱?”

      琳琅不依她:“佛是金装,人是衣装,总归要打扮。哎呀,姐姐你……怎么总那么素净?”她不满意地打量着晴若花样简单的白裙,懊恼道,“叫潘芷萱瞧见了,又要嘲我们郁家没钱。”

      “她说她的,与我何干?”晴若不甚在意,“有你艳压群芳,便足以给郁氏长脸了。”

      姐妹两人笑了起来,这才算收拾稳妥,结伴向举行宫宴的蓬瀛海去了。这蓬瀛海设在一汪碧湖间,乃是个梦似旖旎的波光楼阁,须得坐画舫过去才成。两姊妹到时,恰好那画舫刚开,二人便只得等着。

      琳琅正倚着晴若说悄悄话,忽听得后头传来一道声音:“是郁家二位小姐?”

      两姊妹一愣,齐齐抬头,便瞧见对面昏暗里站着一道人影。灯笼光火昏黄,明灭摇曳,将他面容映得暧昧不明;他穿一身锈色红衣,手持柄鸦青骨扇,貌如丹青,眼带微微慵意,似笑非笑,华贵中带点儿妖孽似的难以捉摸。

      琳琅微吸了口气,急急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肃间王。”晴若借着那点灯笼光,也是瞧见了来人是谁,静静低身行礼。

      面前这一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肃间王韦鹭洲了。

      他今年不过二十又五,年纪轻轻,却已立下了赫赫战功。自他一举为陛下平定了西南西北后,他便被封做了异姓王,连带着整个韦氏一族也是平步青云、权倾朝野。连晴若的父亲瞧见了他,都得忌讳几分。

      “不必客气。”韦鹭洲道,“若是没赶上画舫,不如坐本王的船一道过去?”

      姐妹二人抬头一瞧,却见旁边行来一艘小船。原是陛下格外优待韦鹭洲,令派了人来专程接他。但这船,她们定是不敢坐的,晴若道:“谢王爷好意,我们还是等画舫来吧。”

      “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韦鹭洲勾唇一笑,“小时候还一起说过话,怎么如今反倒是生分了?”

      郁琳琅抽了抽嘴角,心底忍不住腹谤一句“废话”——韦家从前没落,常来郁家走动攀亲,两家的孩子自是有机会玩到一块儿。可如今他做了王爷,族中人个个眼高于顶;他们嚣张跋扈不说,还处处将郁氏踩在脚底下,两家哪还能如从前一样熟络?

      “王爷为尊,我等为卑,自是不敢僭越。”晴若道。

      韦鹭洲见她低眉沉静神态,面上笑意愈发慵容难测:“本王是好心叫你坐个船,如何就这样困难了?听闻你与裴璧云定了亲,莫不是…你怕他不高兴?”

      晴若道:“这和裴公子没什么干系。”

      “那你怕什么?”韦鹭洲似乎玩上了瘾,唇边露出一抹肆意来,“便是裴璧云心有不悦,本王也能叫他乖乖闭嘴。”

      这样嚣张肆意,叫琳琅和晴若都觉得吃惊了。

      下一瞬,韦鹭洲便来扣晴若的手,提着她的腕子,叫她身体轻轻一旋,险些仰倒进了他怀里。“小心些。”他用那柄鸦青骨扇抵住她的腰,道,“上船时慢点,看着脚下。”

      晴若抵不过他力气,被半推进了船里。

      “王爷,我……”晴若想站起来,韦鹭洲却一脚踩在船舷上,叫船在水上晃了晃。晴若心一紧,只得复又坐下了。

      “本王叫你坐,你便坐。”韦鹭洲声色散漫,又转向另一边的郁琳琅,“这船小,容不下三人。二小姐便自个儿等船过去吧。”

      琳琅也急了,道:“那可不行!”

      琳琅的心底,真真是复杂极了。她先是担心姐姐的安危,又暗暗觉得自己被姐姐比了下去,有些落魄。但到底是忧虑占了上风,死活也不肯让姐姐上了贼船。

      “别怕。”韦鹭洲慢悠悠道,“那裴璧云可不敢对我多嘴一句。”

      就在此时,韦鹭洲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嗓音:“肃间王,若是我想多嘴一句,又如何?”

      韦鹭洲愣了下,侧过头去,便见得裴璧云一袭如云白衣,立于夜色之中,身如月华倾泻。

      “裴璧云,你来的倒是巧。”韦鹭洲似乎有些遗憾,懒洋洋道,“我与晴若自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的关系,这算不了什么,你也不必看的恼怒。”

      晴若懵了一下,琳琅也懵了一下。

      ——郁韦二族,确实是有些交情,但绝没那么亲密。韦鹭洲小的时候,来郁家做过那么几回客,怎么便算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了?

      裴璧云笑笑,道:“王爷既与晴若相熟,当知道郁家从来规矩森严。若为晴若小姐好,便不当这般失礼。”说罢,他走到码头边缘,伸一柄折扇到船前,说,“晴若,你扶着这扇子上来罢。”

      晴若搭了那扇子,提着群裾上了岸边,小声道:“谢过王爷美意,但我还是自己坐画舫过去吧。”

      韦鹭洲叹了口气,道:“你郁家这样规矩繁琐,也不知是为的什么,一点人情烟火味儿都没有。既你不愿撘本王的船,那便算了。”说罢,他便自己上了船。

      眼见得韦鹭洲的船要走了,裴璧云问下人要了一方手帕,递给晴若,体贴道:“晴若,擦擦手腕,小心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指的“手腕”,自是刚刚被韦鹭洲所碰的地方。

      船上的韦鹭洲,显然是听见了这句话,表情变得深沉莫测起来。

      晴若有些忧心,悄悄道:“这样不好。若是得罪了肃间王……”

      “怕什么。”裴璧云笑如风光霁月,“他还动不得我。”

      听裴璧云这么说,晴若也不瞎操心了。裴璧云的能耐,她也知道些许。年纪轻轻便能殿上议事,想来韦鹭洲也得卖他些面子。

      但她到底还是没擦手腕。

      画舫来了,码头上的三人登上画舫,一同抵达了蓬瀛海。画舫一靠岸,晴若便已见到了远处高灯华照、紫府光满的纷繁景象。孔氏身边的丫鬟早就候着了,领她二姊妹一同到宴上去。

      路上,裴璧云道了别,先走了。琳琅见他离开,悄悄与晴若道:“姐姐,我总觉的这裴公子啊,肚子里头黑漆漆的,不似瞧起来那般好说话呢。”

      晴若也有些猜到了,说:“能在朝野上呼风唤雨之人,多少都有些本事。”

      到了席上,晴若与琳琅在父母身后坐下。天涯早就到了,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他倒不是紧张,只是觉得这等场合有些压抑。

      “帝后驾到——”

      一声唱响,帝后二人与太子驾至。

      当今陛下四十余岁,性情儒雅,喜好舞乐诗画,能亲自作曲奏乐,颇有雅趣。也正是因着他在兴趣上花费的时间过多,导致他常常顾不过朝政。

      为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历任帝王皆是妃嫔三千;可今上却有所不同——他的后宫之中,只有皇后袁氏一人。这位袁后年轻时便貌美华贵、盛名远扬,以是一直独宠六宫。只可惜她子嗣艰难,多年筹谋,也只得太子宁重华一个孩子。

      外人都说,帝后恩爱情深、矢志不渝;但如郁家这般能接触到宫闱的高门之人,却尴尬地知悉一点内幕:这袁后不仅善妒,还是个心狠手辣、强硬无比的主儿;又恰逢今上性情软弱,从不敢与袁后明面争执,这才使得后宫空无一人,只留袁后独宠椒房。

      早年也听闻陛下醉后临幸宫女的传闻,那宫女次日便暴病而亡。这样的事多了,想叫人假装不知道也难。也许正是因着这个原因,陛下才会醉心书画,以此逃避与袁后的争执。

      帝后二人相继入座,叫了开宴。

      台下,郁天涯的目光慢慢落到了陛下半老的面容上。

      不知怎的,天涯总觉得,今上的眉宇有几分熟悉。眉峰锐利、眼尾微扬——这样的长相,叫他总隐隐觉得,在哪儿见过。

  • 作者有话要说:  璧云:你以为我是温润如玉,其实我是个切黑哒!
    晴若:有多黑啊……【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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