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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马车 ...

  •   与裴璧云道别后,晴若携着妹妹琳琅一道到了女宾席位上。荣福郡主早一步回来了,正依着个年轻小姐亲昵说话、交头接耳。

      那年轻小姐坐的远,瞧不轻模样,只得一个华贵隐约的轮廓,想必就是郡主的密友,潘家的嫡小姐潘芷萱了。

      郁琳琅遥遥见到潘芷萱,便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恼道:“这潘芷萱真是胆小,她知道自个儿斗不过我,便推郡主出来做枪使!搬弄是非的小人,阴险!”顿了顿,琳琅犹觉得不满,又补一句,“潘芷萱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见得她做太子妃?”

      琳琅到底是对潘芷萱心系太子一事耿耿于怀。

      郁晴若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她收敛一些。那荣福郡主和潘芷萱,与她姐妹二人不对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回回都是潘芷萱在后头当军师,一副优雅从容样子;荣福郡主在前头冲锋陷阵,想法子找麻烦。

      至于矛盾的起因么——大抵,就是太子妃之位吧。

      孔老太太见宾客都来了,便让仆婢们开席,令叫戏班子演上了《五郎拜寿》。浓脂艳抹的戏子开了腔,咿咿呀呀的戏调子婉转地响了起来。诸位宾客们纷纷献上寿礼,一时间,孔府里热闹非凡。

      在一众贺礼之中,属郁瀚文的贺礼最为惹眼——那时一尊材质极好的玉观音,色泽通透明澈、雕工栩栩如生;仔细一瞧,那观音的五官还能瞧出几分孔老太太的和蔼影子来。这份寿礼不仅仅花了不菲金钱,还用了很多心思。孔老太太见了,果真是赞不绝口,直牵着郁瀚文的手夸孝顺。

      一旁站着的几个孔家嫡孙瞧见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又是恼,又是羡。恼的是他郁瀚文不过是个外孙,却比孔家人还要得宠;羡的是郁家的富贵无双,竟然能拿出这样了不得的寿礼。

      孔家虽也有名望,但不过是清贵之族,比不得四大贵姓的富贵盈门。似那郁家二小姐身上的首饰,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那绝不是孔家女儿们可以碰的物件。听闻郁瀚文乃是京中数家珠宝斋的常客,那些掌柜们但凡拿到了什么好货,头一个便往郁府上送信。其富贵程度,可见一斑。

      如今郁大小姐方与裴家的公子订了亲,这郁家日后的富贵,恐怕要更上一层。

      郁瀚文的母亲孔灵芳听闻四座恭维之声,面色飘飘得意不已。而晴若则抿着唇,乖乖坐在母亲身旁。

      未多久,孔家的三小姐悄悄挪腾到了晴若的身旁,扯了扯晴若的袖口,道:“晴若表姐。”晴若低头一看,便见到一双小鹿也似的乌漆漆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晴若表姐,你手上这个玉镯子可真好看。”孔三小姐打量着晴若的手腕,细声细气地问,“能不能借我戴一下?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郁晴若闻言,脑海中却忽回忆起曾经做过的梦境。

      梦中的她,对这位表妹的要求来者不拒;她秉持着“长者为谦”的训/诫,又自以为家中富庶、不缺这点财物,以是,表妹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久而久之,就将表妹的胃口养的越来越大。

      孔家重礼义廉耻,偶尔得知这位表妹竟眼皮子浅薄至此,常问外人讨要财物,当即把这表妹关起来家法一顿,凄凉的很。

      此时此刻,晴若摸摸手上的白玉镯子,淡笑道:“这镯子是僧人为我求来镇压梦魇之兽的,不得离身,恐怕……是不能借给表妹了。”

      孔表妹闻言,表情一僵,眼神有些怪异。

      晴若表姐从来大方,对自己是有求必应。她身上的发簪、耳坠,只要自己看上了,便绝对能讨要过来。今日晴若表姐怎么一反常态,变得吝啬起来了?

      “表姐……”孔表妹拽了拽她的袖口,继续撒娇,“就给我戴一会儿,我绝不贪你的。你从来大方,怎会和自家表妹计较这些呢?”

      晴若摇头,道:“表妹,孔家有训,女子行为须得得仪。你这样扯着我讨要一只手镯,叫老太太知道了,恐怕不妥。”

      听到老太太的名字,孔表妹面色一白,立刻飞速地松开了手。她眼底有些怨气,口中小声抱怨道:“表姐,你变了!你从前可没这么小气薄情。”

      晴若闻言,不知当哭当笑。有的人受惯了恩惠,便觉得这恩惠是理所应当的;一旦别人不再施舍,她反倒觉得是旁人心眼坏透。

      孔表妹正愤愤不平着,在外头和密友们聊天的琳琅恰好转了一圈回来。琳琅可没晴若这么好说话,瞧见孔表妹,张口便是讥讽:“哟,你这小乞丐又来讨东西了?瞧你那副穷酸样子,如何配坐在我姐姐的身旁?走开!”

      孔表妹面色羞红,眼底有了耻辱的泪水,当即夺路而去。晴若叹口气,对琳琅道:“琳琅,你的嘴也太不客气了。”

      “本来就是她不要脸。”琳琅振振有词,“一天到晚讨要你的东西,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嫡亲妹妹,我才是表妹呢!”

      两姐妹挨着坐下了,一抬头,便看到孔表妹已到了坐席对面,正在讨好荣福郡主和潘芷萱。也不知道那荣福郡主舍不舍得赏点首饰珠宝给她。

      寿宴热热闹闹地过去了,很快到了结束的时候。孔氏领着儿女们到了侧门旁,却见到车夫满头大汗的面容:“夫人,不好了,马车的轮子坏了,我们恐怕得从孔府借一辆马车。”

      孔氏闻言,暗道一声“倒霉”,转身去差人借马车。

      只是今日宾客众多,孔家的马车也都借了出去,只留下一辆小的。恰好孔老太太要留郁瀚文说话,孔氏合计了一下,叫车夫先送晴若、琳琅二姐妹回去,另外再喊家里遣辆马车来接余下的几人。

      晴若与琳琅上了孔府的马车,晴若瞥了一眼车外,见天涯好端端待在人群里,便微微舒了口气。

      马车启动了,没了母亲在旁管束,郁琳琅便不安分起来。天色近暮,街上的集市却还没有散,一片纷繁热闹的景象。琳琅闹着要买街边的糖人,车夫只能停下了马车。

      街边人来人往、喧哗盈天,小贩与百姓接踵摩肩。郁晴若不习惯抛头露面,便只安静坐在车里,素手微撩起车帘,从车帘一角里默默望着妹妹琳琅那叽叽喳喳的样子。

      “这孙悟空和嫦娥的糖人我全都要,就不能便宜点?”琳琅兴致勃勃地与小贩讨价还价着。她也不是缺钱,只是喜欢在市井上多嘴叽喳的热闹劲,觉得这讨价还价的嘴皮子功夫有趣。这一点,浑然不似孔氏教养出来的女儿。

      晴若静静地望着琳琅,不言不语。其实,偶尔,晴若会对琳琅生出几分艳羡;她总觉得琳琅身上,有自己缺乏和得不到的东西。因此,即使妹妹惹下的祸事再多,晴若也愿意继续呵护着她的天真懵懂。

      晴若正盯着车窗外瞧,便有一个少年大步走到了车前,抬高帽檐,与她打招呼:“姐姐!”原来是天涯正笑嘻嘻地站在马车外头。

      十八岁的少年郎简单穿着身粗布短打,半卷袖口露出肌线匀实的手臂。襟领半敞,袒露出一小片微泛着小麦光泽的肤色,那是他平实的胸膛。

      晴若将那角帘子微微掀的大了些,悄声问:“天涯,今天玩够了吗?”

      天涯点头,漆黑的眼底似有微光闪烁:“谢谢姐姐帮我的忙。日后,我一定会偿还你这份恩德。”

      晴若勾起唇角,笑眼微弯。天边霞光流散,暖色余晖铺满街道,她那玉白面容上浮现的笑意,亦被笼罩于这温柔光景之下,叫郁天涯看的有些发愣。

      两人正悄悄说着话,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忽叫唤起来。“挤什么挤!”人们大声嚷嚷着。原是有个高大的男人奋力地搡开人群冲了过来,抬脚便登上了郁家的马车,劈手夺走车夫手里的缰绳。

      “你谁啊!”车夫去推搡,反倒被这男子一脚踹到了车下。

      抢走了缰绳的男子狠狠地一抽马鞭,但听骏马凄厉地嘶鸣一声,马蹄子便胡乱地高高扬起,差点儿踩扁了车夫的身子。

      下一瞬,这马便越过了车夫,带着车厢,横冲直撞地朝前赶去。沿途的人们惊慌失措,避让连连,不少摊子均被撞翻,珠花、胭脂、蔬菜,胡乱地洒了一地。

      “大小姐!大小姐!”几个家丁都纷纷向前追去。
      “姐姐……!”郁天涯面色一冷,立即推开人群,追身而上。

      马车里,晴若的身子歪了一下,险些滚到地上。

      她见得周遭街景飞速倒退,便知道事情不妙,车夫恐怕已经不在了。晴若稳住神,朗声道:“侠士何人!?可是为财而来?!若是为财,只要将我送回府中,便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那驾车人冷冷一笑,道:“遇到这种事儿,还能如此冷静,你与主子所说的‘莽撞天真’倒是全然不同!”

      晴若紧紧拽着车帘,心脏砰砰微跳。她有些不解,这光天化日之下,怎敢有人明目张胆地劫掠郁家女儿——那么多的家丁追在身后,他这是嫌弃命太长了不成?

      马车狂奔了数条街,终于在一处宅子前停下,看起来,似乎是甩掉了郁家的家丁们。

      晴若缩在马车一角,小腿微微发颤。

      车帘一撩,那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她看到晴若故作镇静的面容,嗤笑一声,道:“换做寻常姑娘家,恐怕早就痛哭流涕。你倒是胆子大,现在还不哭。”

      晴若勉强勾出笑容,道:“哭也是无用,倒不如与你好好讲道理。”

      她显然也是惧怕的,但却依旧端庄地坐着,眉目不慌不怯,还露着笑,确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她那紧紧拽着车帘一角的细细手指,到底还是出卖了她。

      那男子冷冷嗤笑一声,道;“郁二小姐,宫中传来消息,太子即将选妃了。我听闻二小姐你心系太子,不肯退让……若是你的脸花了,想来,你便无颜入宫参选。”说罢,他拔/出一把匕首,眼神阴森地盯着晴若,道,“这是我主子的意思,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怪就怪你不肯饶人,得罪了贵人!”

      旋即,他便扬起匕首,朝晴若的脸刺来。

      晴若瞳孔微缩,心底知道又是太子妃之位惹的祸,惊恐之绪蔓延了身子的每一寸。眼见着那匕首寸寸靠近,马上要扎到她的面孔,她心底的惊惧已到了极点。

      下一瞬,“轰隆”一声响,车壁被踹了个巨大裂口儿,一道身影破壁而入,如野豹子似的。

      “谁?!”那男子吃了一惊,举起匕首,就想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郁天涯伸手锁住他臂膀,飞起笔直一脚,将那拿匕首的高大男子狠狠地踹飞了出去。这一脚狠、准、快,瞄的是心窝方向,快如一道闪电似的,只留一抹虚无残影。

      那男子哗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上,擦着一身灰落下来,又径直打了好几个滚,这才“噗嗤”吐出一口鲜红的心头血来。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动我的姐姐。”但见少年郁天涯单脚踩在马车上,面容冷戾,眼底杀意似寒冰一般。他这副模样,直如一只瞧准了猎物的鹰隼,凌冽的血气叫人心惊胆战。

      那匕首男子又连连呕了几口血,满面菜色地捂着胸口。待抬眼瞧见郁天涯的面容,那男子的神色一僵:“你……你是…”

      “姐姐,你站不站的起来?”天涯转身,问晴若道。他收敛了些语气,尽力温柔,但那股杀意还是叫人胆寒,“你稍等会,老子这就去宰了他。”

      “哎……别!别去。”晴若闻言,生怕他真的去杀人——在京城惹出人命官司可了不得——于是她连忙拽住天涯的衣袖,“我……不大站得起来,脚在发抖。”

      “嗯?”天涯微微眯眼。

      下一刻,晴若便觉得视线里天旋地转,她被打横抱起,投入至一个有力怀抱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涯:老子这就宰了他!
    晴若:【惊恐】你怎么自称“老子”?这太不文雅了!
    天涯:那……孔子?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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