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misono初

66、第〇六六章

　　“轰——”

　　地面剧烈摇晃着，震颤从摇晃的中心向外扩散。

　　漆黑的身影站立在漆黑的夜空中，以蔑视一切的姿态冷冷俯瞰着下方的建筑。

　　都郡，朝灵市，凌家。

　　这个有着六百余年历史的贵族世家，深受王室倚重，在玄国有着不可比拟的影响力，呼风唤雨，不过尔尔。

　　曾经与之比肩的两大世家在这个舞台上纷纷谢幕之后，再无人能够撼动其地位。朝野之中，无不以此为谈资，认为凌家掌控了议会，也掌控了王室。

　　但事实并非如此，和世人所想象的有所不同。内阁首相不仅不受凌家的支持，甚至还有所过节。而王室，尚且掌握实权，区区一个家族，无从忌惮。

　　凌家的家主，名为凌峯的问真公爵，最大的爱好是到远离城市的乡下去打猎。

　　而早已定下的继承人——凌曜 太遮——最大的爱好不是打猎，而是跟随父亲外出，在那个时候，大半的时间里，他都只是陪着母亲在后面的帐篷里聊天。

　　今天的收获颇为丰盛，亲随们抬着一只巨大的野猪经过，存放猎物的场地边缘还拴着几只受伤的鹿。

　　凌曜穿过场地，眼神掠过在角落里挣扎的小鹿，唤来一名亲随，“那几个受伤的，包扎好后放了吧。”

　　“是。”

　　那名亲随匆匆退下，凌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山风拂面，一股说不上来的惬意掠上心间。

　　随着这山风一起来的，是一抹独特的熏香味道。扭头看去，匆忙走过来的果然是母亲身边服侍的女侍。那种熏香，是母亲常年会用的，产自湍南。

　　“少爷，夫人叫您。”

　　“我马上过去。”

　　凌曜将猎|枪交给侍者收好，换了一身日常的装束，往母亲休息的帐篷走去。

　　“母亲。”站在帐篷前，凌曜唤道。

　　“进来吧。”坐在榻上看书的便是凌曜的母亲，云和——云和乐奏，“我听说了，今天的收获很不错。”

　　“嗯。”凌曜走进来，女侍搬来一张椅子，凌曜坐下，“母亲在看什么？”

　　“《腹黑总裁：独宠霸道小娇妻》。”云和把书竖起来，给儿子看了一眼书脊。

　　凌曜转头轻“咳”一声，面对儿子的无语，云和放下了书，“我差点忘了，前几天和你见面的方家的入韵，我看那孩子不错，你们最近发展的怎么样了？”

　　问题一抛出来，凌曜顿觉尴尬万分，“呃……才刚刚认识，母亲太心急了。”

　　云和掩口笑起来，“我知道了。”

　　“……母亲知道了什么？”

　　“这么想听？怕你害羞才不说的。”云和一脸得意，“你这个反应，证明你喜欢人家。我说的没错吧。”

　　“我……”凌曜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反驳道，“才没有！母亲您在说些什么……”

　　“哈哈哈，害羞了吧。”

　　“……”热衷于调戏儿子什么的，到底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恶劣”的母亲。

　　“不知道丹绛现在怎么样。”云和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

　　“祖父传来消息说，哥哥现在一切都好。”

　　云和笑了笑，“总是一样的话听起来就不那么可信了啊。”

　　凌归连忙道：“不是的。前几天，哥哥还说祝我生日快乐。”

　　云和摇了摇头，手掌覆在心脏的位置，“我啊，感觉有一点不安。希望你们都不要出事才好。”

　　“母亲……”

　　凌曜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母亲。

　　“夫人，少爷。”侍女走进来，“大人说，要夫人准备一下，四点钟的时候，启程返回。”

　　“终于可以回去了。快回去吧，等下你父亲要叫你的。”云和撵狗一样挥了挥手。

　　“是。”凌曜装作忽视母亲那个令人忍不住炸毛的动作，退出帐篷。

　　一抬头，正看见父亲身边的亲卫，“少爷。”

　　凌曜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没说什么。

　　回到府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天的狩猎，多少有些疲惫，加上今天祭典，再晚些时候要随父亲进宫觐见，因此在用过晚饭后，凌曜直接就睡下了。

　　“轰——”

　　从地面传来的猛烈的震颤将凌曜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望着床顶，耳边传来各种东西掉落地面时发出来的巨大声响。

　　地面在摇晃，凌曜翻身坐起，突然之间清醒了不少，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喧哗。他匆忙穿好衣服，打开门，往大厅走去。

　　一刻不停地震动让人不由怀疑这房子马上就会塌掉，凌曜扶住墙壁，稍微适应了这震动，随后快步赶去。

　　但当他走到途中时，这震动突然之间就平歇了下来。平歇的十分突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来到楼梯旁，远远地能看到下面凌峯的身影。

　　凌曜单手撑着楼梯扶手，纵身直接跳了下去。

　　“……在此期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随意离开。一切必须听候吩咐，否则……”

　　大厅里聚集起来的众人目光纷纷飘向凌峯身后，凌峯顿感奇怪，向后看了一眼，见凌曜正跳下来，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一个两个都跟个猴子一样，一点都不稳重。

　　“其他人立刻躲避。太遮，你跟我来。”凌峯命令道。

　　“是。”凌曜跟着父亲走出大厅，走到外面，原本应该是漆黑的夜晚，已经被灯光点亮，趁着没几个人，他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祠堂。”

　　“啊？”凌曜吃了一惊，不是吧，这种时候，去祠堂做什么。

　　“还记得我曾经教导过你什么？”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段话，凌曜的表情为之一怔，“难道说……是……”

　　“没错。”

　　“但是不是有阵法……”想到刚刚的震动，凌曜瞬间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父亲。”

　　“知道了还磨蹭什么。”凌峯一脚踏在地面，身形一窜，向前奔去。凌曜连忙跟上。

　　濯缨苑。

　　三层独楼，曲水环绕。几乎占据了百分之七十面积的水域将整栋小楼都包围起来。依照湍南风格建筑而成，是凌峯当年为免云和思乡，重金建成。

　　轻纱飞扬，纤长身影立于月下，仰头望着夜空。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夫人。”老管家站在不远处，“夫人是否也暂时躲避一下？”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看着。”

　　云和抬起手臂，顷刻间，水雾纷扬，将整个院落层层围住。这下面的是不相干人的性命，就由她来保护一二吧。

　　深蓝的天幕下，一抹妖冶的红色流星般划过，落在祠堂的方向。

　　落入凌曜眼中。

　　祠堂前。

　　身姿高挑的年轻男子站在七层台阶上，负责祠堂的守卫紧张看着他，握着武器的手掌紧了又紧，冷汗浸透，手心的触感早已变得黏滑。

　　地上已积了数具尸体，伤口焦黑难辨，散发着焦臭的味道。

　　无人再敢上前。

　　男子迈出一步，旁若无人，直入祠堂。

　　头顶如有风声鹤鸣，冷峻刀锋骤然劈下。男子不避不让，抬手抓住刀刃，向后丢去。

　　祠堂的门被凌峯的身体撞开一个巨大的破洞，巨大的冲击连着墙体一起倒塌，破碎的砖石崩开，向四周飞射而去。

　　石头瞬间穿破脆弱的□□，血液四溅，眨眼间，祠堂周围已无人能战。

　　男子继续向前，一道厚重的冰墙拦在了他身前。他一掌击碎冰墙，转眼间，数只冰箭从背后袭来。

　　熊熊烈火在他身周陡然燃起，灼热的气流鼓动着宽大的黑袍，瞬间融化周围一切。

　　在火焰中步步前行，一掌击碎眼前碍事的墙壁，藏在后面的房间终于露了出来。

　　幽光闪烁，地面上反射出金属一般的光泽。一条条几乎无从分辨的纹路纠葛在一起，绘成繁复的阵纹。微微的幽光在阵法的纹路间缓缓流转着。

　　凛冽的杀气从背后袭来，凌峯突然出现在男子的背后，手中横刀挥下。

　　刀锋未到，凌峯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一道火焰瞬间穿透了他的腹部。

　　地面上蹿出数道冰刺，碰触到那没有尽头一般的火焰后，顷刻间无影无踪。

　　男子伸出右手，虚握，一只火焰的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中。

　　长|枪|刺入阵法中央，熊熊火焰迅速向四周蔓延。阵法上流转的幽光骤然加快了速度，以长|枪为中心，数道裂痕崩开地面，火焰从缝隙中燃起，吞噬掉四处逃窜的幽光。

　　垂云山顶。

　　一道光柱从祭坛上冲天而起，直入九霄云层。

　　楼危站在远处，沉默地望着光柱。

　　天空中雷云聚集，雷光在云层中闪烁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不绝于耳。

　　“啪嗒——”

　　雨水倾盆而至。

　　“……”凌峯吐出口中的血沫，捡起长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用最后一口力气，冲向男子。

　　男子站在原地，拔出了长|枪，长|枪携卷着火焰，刺向凌峯。

　　“咔——”

　　坚冰碎裂的声音，凌曜挡在凌峯身前，面前的冰墙完全不敌男子的攻击，瞬间裂成碎片，在火焰的炙烤下蒸发掉。

　　长|枪穿透冰墙，贯穿了凌曜的身体。

　　鲜血从凌曜口中喷出，男子收回长|枪，上前一步，掐住父子的脖子将两个人提了起来。

　　手掌收紧，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不过片刻，男子突然丢开两人，化作一道火焰，破墙而出。

　　“咳、咳……”凌峯费力喘着气，大字平摊在地上，抬起手臂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腹部。转动着虚弱而僵硬的脖子，看着凌曜，“太遮……”

　　凌曜的眉毛动了动，勉强睁开眼睛，“父亲……”

　　凌峯松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捡了条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凌峯 问真」：西岳崚嶒竦处尊……高寻白帝问真源——《望岳三首·其二》
「云和 乐奏」：乐，yue。籥舞笙鼓，乐既和奏。——《诗经·小雅·宾之初筵》
「凌曜 太遮」：“金星凌日”引申。
横刀，唐刀的一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