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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黑夜 ...

  •   算程聚有良心,没让她把衣服洗完,林海棠蹭了顿晚饭才走,程聚送她到楼下。

      两人走不到同一水平线,永远是一个在前头,一个在后头。

      程聚回头看她一眼,林海棠双手按着肚子,慢摇摇的晃悠,像极了肥硕的鹌鹑。

      程聚挑眉,“吃撑了。”

      林海棠笑,接着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特突兀,“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改天我去照顾你烧烤摊的生意。”

      程聚笑了笑,“缺你一个吗?要你照顾我生意。”

      “换个法子,以身相许。”林海棠皮不臊脸不燥,她直勾勾盯着他,风吹起她的红裙和长发,露出莹白的小脸,眼睛晶亮,含着涟漪,裙边向上翻飞,显出裹了珍珠粉粉似的大腿。

      越看红裙越不顺眼,程聚把烟一掐,按住她双肩,扳正,将她大衣一合,“不冷吗。”

      林海棠被他这举动给吓楞在原地,瞧着一个大男人给她系扣子,指腹嵌一层厚茧,穿针引线似的。

      一股奇妙的暖流淌过四肢百骸,直抵心尖上,林海棠盯着他认真的样子,笑,“喜欢我啊!怕我着凉。”

      程聚手一滞,斜一下唇角,“昨晚有个人非要往我身上凑,推也推不开,那人起来上厕所,还上到我床上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你了。”林海棠身子前倾,伸手勾住他脖子,很近的距离,她能透过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看见自己。

      风俏皮的立起她头顶的几根发,程聚任她勾着,一手盖上她头顶,压那几根倔强的头发。

      “真话?”
      “假话。”

      楼边拐出一道影子,是李婧,她拎着袋子,踩着小高跟,一看见她和程聚保持的暧昧姿势,笑容僵在面上。

      颇有捉‖奸在床的场面感,林海棠首先松了手,拉开二人的距离,朝着李婧的方向凑上去,向她拎的口袋里看,“真巧,在这碰上了,你拎的啥呀。”

      李婧攥着口袋,咬着唇,“买的水果。”

      四个字仿佛是咬牙切齿后蹦出来的。

      “给男人买的呀,没看出来,你福分不浅啊,”林海棠说完,朝程聚瞥一眼。

      程聚没接话,站着没动。

      “不介意我拿一个苹果吧。”林海棠脸皮厚,把手伸进了袋子里。

      “你随便拿。”李婧瘪唇。

      林海棠把苹果抛了抛,看见她的视线随着苹果起落,不高兴露在脸上,好似她拿走的不是一个苹果,而是她最珍贵的东西,“谢了。”

      “没事。”嘴上说着没事,脸上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林海棠用袖子擦了擦苹果表皮,咬下一大口,心里犯嘀咕,她只是拿了她一个苹果,再说又没把她喜欢的男人抢走,男人不是在那杵着吗。

      每次见着她的苦瓜脸,好像自己欠了她钱没还似的。

      “我先走了,你俩聊。”林海棠嚼着果肉,转身走了。

      ***

      苹果特甜,她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个核儿。

      沿着一条道走到底,路过发廊,门口站着三个少女,年龄不大,裙边到膝盖,露出半截光生的小腿,抵在风口上吹,到底是年轻,不怕冷。

      对面是个小卖部,吊着一个黄色灯泡,几个混混翘着二郎腿在斗地主,脖颈上盘着张牙舞爪的刺青,刺的是飞龙,斧头,骷髅头的样式,十足的混混痞子形象。

      林海棠屈起指头敲敲玻璃柜,“拿包烟。”

      打得火热朝天,谁也没空理她,“自己拿。”

      林海棠自个儿打开柜门,拿了包最便宜的,把钱往牌桌子一丢,谁也没看她手里拿的眼是什么牌子,早知道就拿包中华了,但这店卖的烟不正宗,假烟居多。

      后头有人叫她,发廊的老板娘认识林海棠,打过几次交道,见她路过,招呼她进去坐。

      林海棠走进发廊,屋里的空调开的热风,男人女人缺氧似的,个个脸通红,有两个男人在洗头,女人就把胸贴在男人脑袋上,男人的手还不规矩。

      老板娘四十多岁,化浓妆,身宽体胖,脸上起褶子,鱼尾纹能捏出四道,以前干多了,衰老的速度就很快。

      老板娘给她倒了杯水,把瓜子盘往她跟前一推,“海棠,很少见你来后街逛,今个儿路过,也不进来坐坐,要不是我眼尖,你怕是要装作不认识我,闷头就走了。”

      林海棠打哈哈,“宝姨,瞧你说的,我这不是两手空空,啥也没带,不好意思直接进来。”

      宝姨是她的外号,林海棠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姓啥,宝姨收中间费,以前林海棠挣两张,她要抽一半出来“孝敬”她。

      面善心黑,一张嘴能说会道,发廊里的小姑娘大多是她诳来的,没人敢跑,刚刚小卖部打牌的那几个就是她雇的打手,以前有人跑出去了,被抓住打断了腿,反正这娘们特心狠。

      后街被查了,宝姨今儿还敢明目张胆的开门,她拐着弯问,“我只敢晚上出来溜达,这天冷地冻的,等半天也没人影,哪像宝姨有个门面,白天的客人源源不断的,生意好。”

      宝姨把手里的瓜子壳往外头一抛,“海棠,你要是来我这做,不用担惊受怕的。”说到后面,声压低下来,“派出所里有人给我盯梢呢,一有动静,我就带上姑娘撤了。”

      原来底气足是这由头,成功打到敌方内部去了,还真没人想到这步棋,“宝姨,这招高明,后街谁敢和你抢生意,这不找死嘛。”

      林海棠明面上夸她棋高一步,心里把这她骂了个转,老奸巨猾,没地方是安全的,警察都不可靠。

      发廊不仅洗头,里头用帘子隔出三个空间,摆了三张单人床,是用来按摩的,突然其中一个帘子被扯开一角,滚轮老旧,男人冒火的扯了几下,骂咧咧的,“老板娘,这女人会不会按摩。”

      林海棠看过去,男人的裤子拉链是解开的,露出蓝色的内裤,四五十岁,按摩床旁站了个姑娘,模样清丽,颤巍巍的站着,手足无措,泪水止不住的流。

      “新来的,大哥别生气,她不懂事,我给你换个,包你满意。”宝姨从外头叫来一个浓妆的姑娘,替下新来的。

      帘子重新拉上,洗头的继续洗头,站街的继续站街。

      宝姨指着她鼻头骂,“你再哭,老娘让你今晚接客。”

      一下子没声了,新来的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宝姨的裤脚,抖成了筛糠,“你让我回家,我不做这个,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求求你,放过我。”

      坐在椅子上的林海棠顿感呼吸困难,觉得这地空气灼热。

      宝姨下脚狠,往姑娘膝盖踢,人重重摔在地上,“让你先学按摩,学好了就有钱挣,你妈治病不要钱了。”

      “我不学按摩,我能做其他的,我不想做这个,求求你帮帮我。”姑娘转过来抱住林海棠的脚,一阵猛摇。

      林海棠只能任由她摇晃,话都堵在嗓子眼,她看见姑娘眼里的绝望和恐惧,可林海棠做不了浮木,当不了英雄,她半只脚陷在泥里,无能为力。

      “把她给我关进小黑屋,饿她几天,我就不信她不按了。”宝姨让人把她捞起来,连拖带拽的拉到对面小卖部去。

      林海棠走出发廊,吸两口冷空气,瞧了眼对面的小卖部,一切归于平静,刚才啥事也没发生。

      宝姨让她慢走,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应付。

      走到出租屋楼下,市政的人提了个油漆桶,红色的刷子涂墙壁,已经完成拆字的最后一点,房东家两口子很满意,看到的不是一个字,而是一叠叠从银行取出来的新钱。

      女人见到林海棠回来,心情好,招呼她,“妹子,记得交房租,你欠了两个月。”

      头一次没凶巴巴的央她还租,林海棠看了一眼墙上的拆字,应了声好。

      她回到出租屋,换下皱巴巴的裙子,去厕所洗澡,洗到一半,停电了,一片漆黑。

      没办法,硬着头皮洗,她洗完澡,摸出柜子里仅剩的半截蜡烛,点亮,一捧黄光幽幽的飘着,窗外也黑,月亮和星子隐在幕布后,每一样东西都覆了一层黑膜。

      她睡不着,闭上眼,看见程聚眼里的自己,还有那姑娘惊惧的眼神,一半沉溺,一半溺毙。

  • 作者有话要说:  换个封面,换个心情。
    我们慢慢来,作者身上还压了座大山,那座大山的名字叫论文开题报告。因此最近两周要慌得一批的度过,肾突然有点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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