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巫族圣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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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族圣女，根据一代代的记载，大多都是三十出头就死了。最短命的是二十二岁，最长寿的是三十九岁。差一年就能四十。
短命，体虚。这就是弊端。
圣女如今已二十五，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抱怨一句，圣女披着衣服便下了地，看着桌上头颅，脸上表情罕见的出现几分无奈，“将这个带去小青墓前烧了吧。”
“嗯。”巫秀栩温温柔柔应了一声，转头向站墙角的巫皎立马变了脸色，呵斥道，“是听不见吗？给那姑娘烧去！”
巫皎一哆嗦，忙跑过来将头颅抱住，也不敢反驳什么，一溜烟跑了。
“你还是太凶。”
“圣女，这崽子实在是……要不是这次好运，她哪里还回得来？别看她现在脸色不错，还体虚着呢。”巫秀栩叹了口气，上前欲要扶住圣女，却被圣女摆手拒绝了。
“我是有些疲弱，却没残废。”这般说着，便是开始更衣了。
巫秀栩一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便也暂时告退。
巫筠茗稍稍穿戴齐整，去了后厨简单吃了些东西，便朝巫秀栩屋子走去。
既然要救人，自然是要去探望病人的。
……
房间里，巫秀栩一离开就只剩她们二人，很难得的，谢清璇和楚凰歌都陷入了沉默。
气氛一时尴尬而凝重。
终究，还是谢清璇憋不住了。她低着头，双手搓了把脸，将那自责和愧疚神情尽数搓揉散去，酝酿许久，才道一声：“抱歉。”
“嗯？”
谢清璇听见楚凰歌略带疑惑地嗯，才发觉这人竟在发呆？她深吸口气，“我不该那般自私，只因想尽快还清人情，拉着你去药王谷。明知我被竹箜阁惦记，还想拉上你为我保驾护航，甚至扯上为你修复伤疤的借口。”
楚凰歌这才看过来，那目光淡淡的，扫到人身上，却令谢清璇屏住一瞬呼吸。她眼眶有些温热，若能重来，就算绑着楚凰歌也要将她带来这里，不叫她赴约，不叫她替莫语解决鬼测。若能提前许多，她医治完那叶府小姐定是不会揭穿这躲在梁上的君子。
楚凰歌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方布包，打开，是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她拿起来，递给谢清璇，“与你无关。”
谢清璇顿时便忍不住泪了，她以前一直觉得楚凰歌救人行事，不过是为了在江湖上闯出名声。但她一路上仁义之举，竟不曾报出过名号。这般的人，是极蠢的，也是令谢清璇极为不屑的。她曾与玉儿说，这世上仁善之人，大多不得好死。但伪善之人，却能春风得意。
谢清璇一直以伪善自居，人前一副面孔，人后一副面孔。医人一副面孔，杀人又是一副面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谢清璇自己都不甚分得清了。
“我以前不该说那些话的，什么仁善之人不得好死，皆是胡言。”谢清璇拿着帕子擦着泪，这帕子是她先前给了楚凰歌的，如今被楚凰歌清洗干净又四四方方递给了她。
“仁善之人不得好死？”楚凰歌念叨一句，低笑着，“这不是极正常的么？哦，你认为我是那仁善之人？”
“鬼知道你是什么人……都这时候还这样子。连大祭司都解不了，你的毒又能挨几时呢？迷药对毒的效果越来越弱的，你现在毒发之后浑身剧痛愈演愈烈，以后怕是迷晕了你，梦里也是痛苦的。”
“我是个恶人。”楚凰歌见谢清璇哭得梨花带雨，脸上那自责愧疚之色太过刺目。她叹了口气，“我杀过许多人。”
“那又如何？可你是个好人。”
“哈，谢姑娘，什么叫做好人，什么又是恶人呢？我杀人无数，哪怕是羚邬人，那一个个也是鲜血淋漓的命，他们会说话会思考，有家人有爱人，与世上任何人都无不同。只是因为立场对立，我便杀了数不清的羚邬人。对瑞国而言玉面阎君是荣耀，对羚邬而言我便是挖心啖肉的炼狱恶鬼。”说到这里，楚凰歌有点儿恍惚，她闭了闭眼，她第一次杀人时感觉是很奇妙的。残阳很锋利，但斩断头颅时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触感的不同。她带着玉面，没人知晓面具之下的人是什么表情。只看见她紧抿的薄唇。看见她剑起，看见她毫不犹豫斩杀了一个个挥舞着弯刀巨刃冲向她觊觎她项上人头的羚邬勇士。
就像连戚长风都不可能知道，那个表现得冷漠孤高的楚小将，在上战场前夜是如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
从那里离开，楚凰歌才明白师傅为何要送她去军营。
将脑袋悬挂腰间，让长剑不断饮血的日子，真的能极快令一个人成长。哪怕最初那个人只是假装杀人如麻，到后来也会变得真的麻木。
楚凰歌一直一直尽自己所能做一些能做到的事情，救济路边活不过这个冬天的脆弱生命？救下陷入困境的行人？她只是这江湖的过客，只是手中罪孽太过沉重……除了饮酒外，这般做，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人。她也曾想过做大侠，可大侠不该是她这样的。
眼前火光闪现，火蛇吐着信子，一步步逼近她，啃噬她。眼前恍惚出现父亲的胸膛，以及父亲拼命护住自己，将自己完全压至身下的重量。那般沉。如今也稳稳压在了她的心口。
浓烟几乎将她熏晕过去，她大哭大喊，哭喊着唤着父亲、唤着母亲，拼命想钻出来。可太沉了太沉了。除却父亲的重量，一同压下的还有房梁木。如今心口的沉，是压着楚家人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压得她看着客栈门口被赶出的狼狈双胞胎，以为是老管家常挂在口中的小外孙们。
楚凰歌看着谢清璇，笑着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呐。”
“羚邬是敌国，他们野蛮得很。史书记载，羚邬百年之前曾进攻过我国，攻下了边城。当日，对城中百姓、将士进行了屠杀。屠城三日，庆功七日。”谢清璇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本能地劝说道，“这怎的算、算……”
楚凰歌低顺着眸子，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恍然幼时的点点滴滴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她犯下的罪，不知何时就会翻涌而上，一股脑将她团团裹挟，叫她喘不过气，叫她闭不上眼。其实她上战场杀了那么多的羚邬人，除了一开始，后来已是完全地顺利接受了。这般叫人误会的说辞，不过是糊弄谢清璇的罢了。
谢清璇刚刚止了话，是突然发觉，自己是以何种身份去说的这番话呢？是神医？是友人？是书生还是侠客？手中手帕被她不自觉地揉捏着，谢清璇盯着楚凰歌，定定地看着她。这副模样，这副模样的楚凰歌她是见过的。
初次毒发的客栈里，她看见赤脚下地的楚凰歌，亦是这般低垂着头。楚凰歌不算好人，确实不算。倒也，不是个恶人。
“我名谢清璇，号神医妙手，年二十又三。”谢清璇起身看着楚凰歌，洒脱一笑，“欲交你这个朋友。”
楚凰歌有些莫名，不知这又是哪出戏。不过她还是极为配合地起了身，正色道，“我名楚凰歌，年二十又四，与你结识，甚是欢喜。”
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陡然轻松许多。
“假若你的毒能解——不，就算不能解。只要你活着，我愿与你品尽天下佳酿。”谢清璇微一挑眉，说出一句听起来有几分可笑的话。
可楚凰歌却怔住了，她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谢清璇想表达的意思。
她楚凰歌离开北疆后，若能活得一日，这人便陪她一日，替她寻一日佳酿，与她品一日美酒。
鬼面下，楚凰歌皱了皱眉，怔然、感动过后，第一反应便是拒绝。然而刚准备出声，便被打断了。
叩叩。门外响起敲门声。
谢清璇转身去开了门。叫楚凰歌的话卡在了喉间，吐不出咽不下的，难受得紧。
“请问阁下是……？”
“巫筠茗。”这位姑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抵不住消瘦，谢清璇瞧着这人脸色，便知这人体弱得很。弱柳扶风的模样，声音也是温软得很，好似含了块儿软腻的小汤圆，糖心的，甜得很。
这个印象，令谢清璇难得伸手欲要扶她，“阁下可是要寻巫秀栩？她有事出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不是的。”这小姐姐声音软甜温柔，笑起来让人看着舒心，“我是来见这位贵客的。”她看向楚凰歌，“我便是巫族圣女。”
谢清璇：“……”对不起，她不该以貌取人。
她以为巫族圣女和魔教圣女差不多呢，妖娆妩媚范或是古灵精怪范，又或是那种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如此温婉的。
巫筠茗只是打量了会儿楚凰歌，看着那毒纹便犯了难。——难怪巫秀栩都那般说。
“巫秀栩救不了你。”巫筠茗下了结论，拆看字句是极为冷漠的，可从她口中说出，无端就多了几丝温度，“我没理由救你。”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巫族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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