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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十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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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都静静的呆在后山温泉里。
安以曜走了…………
离开时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只在我心里留下了他那最后那落寞的身影和那冰冷到极点的话语。
我总是努力的安慰自己,想让自己坚强起来,可是日日夜夜都生活在这让人伤心的地方,心情自然或多或少的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想去医院看父亲,可是每一次都遭到范群阻拦,她说我正在怀孕时期,不适合过度的劳累,最好是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养胎。
自从上一次在迷宫里昏倒后,她再也不敢让我一个走动了,就连在家里也是佣人陪着,虽然这样做有些夸张,可是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孩子好,可,我也很清楚,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能如此强烈的震动我的心弦了。
……
…………
…………
夜晚。
天空有些朦胧。
医院的住院部。
范秀楠知道我想看父亲,所以他带我来了医院。
小花园里的花香幽幽的萦绕在楼外。
距安以曜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了,如果按照他在迷宫外所说的话,离婚协议书应该在前天就传真过来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连协议书的影子都没看到。
一路上,我的表情都张满了疑惑的神色,那眉头皱得很紧很紧。
“秀楠!”——
因为脑子里一直不停的想着这件事,所以我和范秀楠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他身后的我终于还是因为满脑子的疑惑而把他叫住了。
他回过头,那双白皙小巧的的手仍旧在口袋里,撇着嘴注视的我。
“干吗?”
“你这几天有没有收到过传真?”
在后山温泉里佣人是那么的有素质,他们每一件事情都会禀告范群,可是如果范群看到了离婚协议书,她一定不会蛮着我,而范秀楠却不同,他冲动的个性总是让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也不排除把协议书藏起来的可能。
所以…………
这样的情况,让我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传真?”
他微皱着眉,对我摇摇头,然后接着反问我:“什么传真?”
我微抿过嘴唇,然后心沉下,慢慢的向他走近。
“我和安以曜的离婚协议书!”
“协议书?!”
他双眼睁大,表情有着突如其来的震惊感,然后唇角微扬:“想不到他的速度还真快。”
他震惊感里微闪的眸子,让我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就算他可以装得如此的逼真,但是我却相信安以曜的做事风格,凡是他说的事情一定就会做到,他说过,隔日就会把协议书传真给我,他就一定会务实,所以我只能对范秀楠起疑心。
“你有没有拿?”
我疑心重重的眼神里有着对他的逼迫。
“呵。”
他唇角往上狠狠的一拉,微眯的双眼同样具有震慑人心的魄力:“你现在是在怀疑我把协议书藏起来了? ”
“也不是…………”
看着他的无辜,我对他的疑心竟然有些沉落了。
“那是什么……?”他反诘我。
“是……”
面对他的眼神,心里很受压迫,所以我的头慢慢的垂下,轻轻的说:“安以曜说隔日就会把协议书传真给我,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而温泉里的佣人肯定不会拿,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是我?”
他直直的瞪着我,明亮的眸子里却异常的闪动,我抬起头,看着他,畏惧慢慢的退去。
“有点。”
……
…………
他怔住的眼神忽然松开。
“你的怀疑是正确的!”
“…………!”
一隅愤怒的气息忽然围绕在我身边。
我瞠目结舌的凝视着他。
是他!
居然真的是范秀楠把协议书藏了起来!
他看着我,眼睛里缠绕出妖娆的笑容,
“不过不是藏起来,而是把他撕毁了!”
“撕毁?”
我很是一怔,眼神僵硬得动弹不得。
他的笑在我的眼前晃动,笑得是那么的坦然,就像这一切做的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
……
“你不是想见你爸爸吗,快点进去吧!”
对于他把离婚协议书撕毁的事情,他可以这么的若无其事,就连这句对我的呼唤都可以用如此安静平缓的语气说出来。
我诧异!
可是…………
可是我却没有骂他,甚至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也许是因为我也不想签协议书,即使周末安以曜就要和骆柔举行婚礼了。
……
…………
……
夜晚楼道里冰冷冰冷的。
病房外走道里的白色的灯光也如同泉水般清冷。
范秀楠没有告诉范群我会来看父亲,所以我和他必须要赶在范群回家之前回去,否则他又会被范群责骂。
时间很紧张,所以我们的脚步略微的放得有些急促。
病房的门被打开着,似乎有人来过。
怕打扰到父亲,所以我和范秀楠的脚步在进入病房后略微的放慢放轻。
花色的屏风。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昏到后,我就再也没有来看过父亲了,所以心情自然有些急切,只要绕过屏风,我就可以见到父亲了,可是………
我和范秀楠的身体像被厚铁夹住,怎么也前进不了半步。
……
…………
屏风后的女人声音是我再熟悉不过了的,可是她说的那些话却像刀割在胸口上。
……
…………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恩星!”
是范群。
屏风挡住了我们,可是那些话却直直的窜入我的耳朵里。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范群的声音很哽咽——
……………
妈妈!
好敏感的两个字。
为什么这两个字会从范群的口中说出来,而她说的不是合格的妈妈是什么意思?
头脑混乱的要轰然炸开!
…………
“不是的,都是怪我没用,要不是我逞强拒绝安国山的好意,当时你也不会跟着我过苦日子。”
父亲的声音很低很嘶哑,嘶哑中的叹气声也有哽咽。
“虽然我恨你跟别人跑了,可是我更不忍心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
拒绝安国山?
跟别的男人跑掉?
苦日子?
……
……
她!
范群!
难道她真的是那个女人?
……
……
我惊恐的看着白色的墙壁,
头脑里一片混乱,混乱得如反复缠绕的青藤!
……………
这样突如其来的真相,不止是换来了我的惊恐,还有范秀楠。
他是范群的亲身儿子。
即使他之前叫我姐姐,可是那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称呼,并没有更深刻的含义,只是这一刻,当这个称呼有了血缘关系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疑。
他动作僵硬的把头转过,看着我,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变得有些陌生。
他迷惑。
是吗?
我真的是他姐姐吗?
他拉着我绕过屏风。
病房里的光亮并不明亮,可是这橘黄色的色调居然可以将眼萌都撕破。
我的手被他紧紧的拉住。
仿佛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那红色粘稠的液体是可以与我融为一体的,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好陌生,好陌生,甚至陌生得觉得有些冰凉。
父亲帮范群擦拭眼泪的手在看到我痛心的目光后慢慢的放下。
他凝视着我,想要和我解释什么,可是却被我的话打断。
“你是那个女人对吧!”
我面朝着范群,声音冷得可以把她的心顿时冰封。
我逼迫的神色让她感到一阵寒冷,她也许曾经想过要告诉我真相,可是她还是惧怕我,她知道如果这一切透明了之后,我就不会再接受她的帮助,所以她企图想要否认,只可惜父亲却给了我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
“她是你妈妈!”
这一刻,父亲嘶哑的声音变得格外的清晰,他重复。
“她就是你妈妈!”
…………
……
呵!——
范群是我妈妈!
父亲如此肯定的回答彻底的将我击倒!
十九年来,妈妈两个字是我永远的禁忌,因为我不想去想起那个狠心的女人,那个让我和父亲痛苦的源泉。
…………………
范群起身。
她慢慢的走近我,眼角的泪像火把我的心烧痛,就连她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愧疚。
是。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因为她愧疚了我和父亲十九年。
“对不起恩星。”
她泪眼汪汪的凝视着我,伸出那双略显苍老的手试图想要抚摩我的脸颊,感受一次女儿的温暖。
她与我分隔了十九年。
那时的她还没摸够女儿的脸,就被自己的爱慕虚荣的行为而打断了,所以她只是想好好的看看我,用母亲这个身份好好的看看我,好好的感受我的温度。
只是…………
当她的手触摸到我的肌肤上时,我像是触电后的紧张。
我用力的推开她的手,那些沉积了十九年的恨意全都爆发了,我咬着牙,大声的对她吼:
“我不想听!”
看着她,那些曾经让我痛心的画面猛然的浮出。
十九年前。
她甩开父亲的手…………
父亲追着她跑出巷道…………
那辆黑色的林肯跑车驰骋而过…………
我大声的哭喊…………
……
…………
好恶心!
她的名牌衣物。
她高贵的首饰。
就连她现在的地位都让我对她产生唾弃。
………………
父亲惨白的脸上是对我的心疼,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才能体会我此时的心情,他知道我现在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言语来对我安慰。
范群看着我。
她也心疼,可是更多的是悔恨。
“恩星,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希望能继续照顾你!”
她的声音好低沉,甚至出现了哀求的语气色彩,只是,我心里的痛恨大过一切。
“照顾我?”
我唇边泛起的是冷漠的弧度,然后我眼睛直直的瞪住她,语调平缓却相当有力。
“我不需要!”
对于范群的好意我早就产生了怀疑。
第一次在后山温泉里,她对我家人的关心……
第一次在后山温泉里,她不顾及我的仪态……
第一次在医院里碰到父亲时,她脸上流露出来的愧疚与心痛……
那时侯我就对这个议长感到了迷惑,直到知道我怀孕后,她把我接到自己家中住,而且还不厌烦的照顾我时,我就知道她和我父亲的关系并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其实……
我想过她也许是那个女人。
现在,一切终于大白了,我的猜想果然没错,可是即使心里有点底,在面对这样一个母亲时,我的心里只有恨,她对我的好全都只是想为了弥补她对我的亏欠。
……
…………
“恩星!”
范群对我的呼唤好柔。
只可惜,就算是柔如水在我心里也只能像脏水一样恶心。
“不要叫我!”
我眼神瑟缩的厉害,心里阴暗得的像深冬夜里冰冷的天空。
“请你以后不要叫我!”
“我…………”
范群想要拉住我的手,可是慢慢的那双手还是放了下来。
她畏惧我。
我对她的恨意像浓烈的火一样灼烧她,似乎只要她轻轻的碰触一下我,她就会被我身体里的火焰烧痛一次,所以她没有继续她的动作,因为听到了我的警告,她也不敢再叫我,只是凝视着我。
…………
……
范群的身影我一刻都不想再看到!
所以我甩开范秀楠的手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恩星!”
父亲和范群焦急的喊着我,两个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让我的心更加的痛。
她想要追出来,可是却被范秀楠冷静的劝阻了。
“让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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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好冷。
墙壁的气息好冷。
灯光也好冷。
明明到了春天,可是我却觉得身体被重重的冰气包裹住,每一寸肌肤都像在颤抖。
这十九年来。
邻居家的小孩嘲笑过我——
班上的同学嘲笑过我——
公司的同事嘲笑过我——
虽然我的表面上很坚强,可是我的心却像在滴血。
每次开家长会别的孩子总是会和父母黏在一起,可是我却只能和父亲坐在一起,身边少了一个人难受的感觉是另人心痛的。
下雨天,他们有母亲来送伞——
周末,他们可以和母亲一起去游乐园玩——
可是我呢——
我只在梦里想象自己母亲的相貌,也许她的鼻子很高,眼睛很大,头发很长,可是这些画面在我睁开眼后都会消失。
…………
………………
我终于看到自己的母亲了。
她真的就像我在梦里想象的那样,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她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温柔,甚至我也看到过她母性的一面,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痛心,只要我一想起十九年前的那一天,我就会恨她。
…………
……
“姐!”——
空荡的走廊里传来了一身温热却又陌生的字眼。
范秀楠追了过来。
我转过头,注视着他,神情微微的泛冷。
“请不要这样叫我,我会觉得很不适应。”
这两个字很普通,平时他也会这么叫我,可是现在,当这两个赋予了新的含义时,我却觉得格外的不自在,甚至有些难受。
他严肃的神情在看着我时竟然有了笑容。
“其实自从上次你给我输了血后,我就感觉到你和我之间存在着关系。”
我一怔。
上次他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是我帮他输的血。
…………
……
我这样沉重的心情,他居然可以对我调皮的微笑。
“你难道不记得你说过,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像你弟弟了。”
在医院里。
他问我,我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时,我一时间尴尬的只有哄他说他像我弟弟。
…………
……
“那只不过是我的玩笑话而已。”我冷冷的回答他。
他直直的盯着我,声音很镇定。
“可是现在我真的是你弟弟了。”
“…………”
我抬起的头被僵住!
他心一沉,眼眸轻轻一垂,然后看着我,说:“我之前讨厌我妈妈就是因为我知道她曾经抛弃过她的家庭,所以我觉得她很可耻,可是当我和她沉下心来交流时,却发现她真的很好。”
他停一了会后说:
“她照顾你这么久了,你难道感受不到她对你的好吗?”
“…………”
“你可不可以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弥补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让她给你母亲的感觉?”
………………
范秀楠的眸子是那么的清澈与明亮。
可是他越是这么说,我的心就越乱。
“给我点时间!”——
对于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况,我只能说这样一句话。
话音刚落。
我转身向楼梯口走去,而他怕受到如此大打击的我又会突然晕倒,所以他还是跟了过来。
……
…………
楼下。
宽敞的道路让我闭塞的心突然开朗了一点。
医院混杂的医药味也在楼底下渐渐的散去,取代的是花朵的清香。
范秀楠一直都跟在我身后,而眼神空洞的我似乎并有太注意到身后那瘦弱的身影,只是一个往前走,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给我带来了重创的地方。
突然——
我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少许的光彩。
我怔怔的注视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灯光下。
左晓峰的影子长长的倾斜在他身后。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黑色边框的眼镜,得体的西服,憨厚老实的模样。
只是…………
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尖锐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