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时光亲吻你》星弄

30、030.吵架

　　“这个学校的学生会是不是都他妈有病！”

　　宋之帆一道冲到离大操场最远的小凉亭才停下来，压着气愤怒骂了声。

　　“还有那个慕西沉！好大的官威！老师不在的时候是一套，老师一来，马上就换了副面孔是吧？在那儿表现自己尽职尽责呢是吧？当人一套背人一套！虚伪！”

　　姜染听得隐隐皱眉，不太想听他这么说他，闷声开了口，“你别这么说，当时老师在那儿他又能怎么办。”

　　“你还替他说话！”宋之帆更气了，顾不得情分朝她吼了声。

　　姜染被他这一吼心下也荡起了点气意，张嘴想回驳，但最终抿唇强忍住了。
　　眼下他们几个情绪都不算太好，这节骨眼他们几个不能再起内讧。

　　远处的操场有国歌渐渐响起，旋律隐隐传来。
　　宋之帆听着烦，索性掏出耳机听音乐，坐到一边不吱声了。

　　气氛沉默。过了好半晌，大概是升旗仪式结束，张阳和刘枫也从远处跑来。

　　“可算找到你们了！刚才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还和那蒋阎王杠上了？吓死我俩了！刚升旗仪式后他还特意把咱班留下批了一顿，到底什么情况啊？”

　　宋之帆的脸色极不好看，摘了耳机闷在一旁不说话。

　　程星月担心他又发火，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害！你们别置气！”听完，张阳试着劝解。
　　“我们学校学生会就这样，好多人就是看权限大、能管人，才加进去的，逞威风呗！我们私下多少学生都提过多少次意见了，没用，所以干脆也就不提了，毕竟跟他们讲不了道理嘛。”
　　“还有那个慕西沉，他毕竟是学生会的头，什么样的将领什么样的兵嘛，他之前还冤枉了染姐不分青红皂白把她关禁闭引发幽闭症了呢！所……”

　　他话没说完。
　　因为姜染疾厉瞪过去一眼。

　　几个人却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程星月惊了：“什么？！”

　　宋之帆也吃惊，“染姐，这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都没和我们提过啊！”

　　江涉的眼神也冷了，蹙眉盯着姜染眼底有意气。

　　姜染不悦地从张阳脸上扯回视线，摆手解释。“哎呀，这事就是一误会，哪有他说得那么夸张啊！他不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而且是有人诬赖我，他这才……”

　　张阳不服，“什么不知道啊！明明就……”

　　又警告性地睇过去一眼，张阳这才弱弱闭了嘴不讲话了。

　　宋之帆越想越气，这会儿新仇旧恨都积攒到一块儿，气得他肺都要炸了，攥着拳转身就要往教学楼处走。

　　“你干嘛去！”程星月扯住他。

　　“算账！”

　　“哎呀你先消停吧！”

　　程星月执拗拽着他不让他走，宋之帆像横了心，拼命甩着她的手偏要过去，还抬头问江涉要不要一起。

　　江涉思忖了一下懒懒站直，帮着宋之帆将程星月的手扯开了，要跟他一块回教学楼。

　　“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幼稚！”程星月只身根本拦不住他们两人，只能仓促拽住了两人的衣服回头喊：“染染！染染！”

　　姜染也被他俩闹烦了，疾步上前推搡了他俩一把，“行了！能不能都别闹了！”

　　她又斥宋之帆，“这事说白了，还得怪你自己呢！都赖到别人身上算什么！”

　　宋之帆一懵，一手指住自己，“怪我？”

　　“不然呢！”姜染吼他。
　　“我都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一中校规严，严得变态！你们不想生事那就尽量遵守得了呗，干嘛还非要往枪口上撞？饰品这事我和你说没说过吧？你非带！带就带好好藏着带就行了呗，非拿出来！这一晃就被人看见没收了，你说能赖谁！”

　　“我那还不是因为——”

　　他刚想反驳，姜染已经又面向了江涉那一边，“还有你！”

　　江涉也愣了，“我？”

　　姜染：“你用脚指头想想这一个小镇上能有几个学生是能开车上学的？还要让学校给你车位！好大的排场啊！连校长都是骑电动车来学校的，你倒是挺牛哈！再说了，从你们租那房子到学校一共没几百米，你就不怕你一脚油门没来得及刹车把校门墙给干穿？！不想走路是吧？不想走路回你的新加坡当你的少爷去啊！来这儿嘚瑟什么！恶臭的富二代！”

　　“……”江涉脸色缓缓涨红了，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她这么骂江涉，程星月心里觉得格外畅快，跟着附和，“就是！恶臭富二代！”

　　“你也是！”还不待她得意，姜染又朝向她，倒是疾厉的声色缓下许多，“别成天嚎你那个什么洛丽塔小蝴蝶了，黑不溜秋难看死了，什么审美……”

　　程星月吃惊，“……染染？！”

　　一口气全骂完，姜染没得到发泄，反而好像把一直憋着的火骂了出来，她扫了他们三个人一眼一边没救似的地摇摇头，一边嘀咕，“真是……”转身走了。

　　江涉宋之帆程星月三个人反而愣了，并排站住看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隔了好半晌才三脸懵逼道。

　　宋之帆：“不是，她又气什么啊？”
　　江涉：“没招她没惹她的。”
　　程星月：“神经……”

　　-

　　云坞一中午休时间学生可以回家，也可留校，学校食堂专门为留校的学生准备了午餐。

　　姜染这天中午没选择回吴家吃饭，她在学校食堂找到慕西沉。

　　姜染找到他的时候，慕西沉正在食堂二楼临窗的角落孤身吃着饭。窗外的天光将少年的校服映得泛白，他眉眼轻垂身影安静。

　　他饭菜打得很简单，一小碟素菜，一碗汤，手握着汤匙轻轻在汤碗里轻搅，远看像副淡薄的风景。

　　姜染远远看着微抿唇，办了张临时饭卡走向打饭窗口。

　　……

　　慕西沉正默默吃着饭，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不禁抬眸。

　　面前站住了三个女孩，眼神亮晶晶的，见他看过来还不禁羞涩地低了低脸，小心翼翼问：“学长……我们能坐在这里吗？”

　　他微顿，下意识向旁边扫了眼。

　　周围其他桌其实还零散剩了挺多空位。视线再平静回来，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几个女生身后这时却突起一声，“让一让。”

　　几人共同回眸。

　　姜染右手托着一个餐盘，左手握着杯酸奶，餐盘上七七八八打了一堆荤菜，都是食堂里最招牌也是最贵的。

　　见是她，几个女生都不禁有点犯怵，其中一个女生顶着压力弱声说：“可是这儿已经有人了……”

　　“这是我的位置，是你们占了我的。”姜染只是淡淡一笑，又向慕西沉一挑眉，“不信你们问他！”

　　慕西沉漆黑的眸与她相对，没说话。

　　他没承认，可却也没否认，几个女生却有些站不住了，尴尬地互相交递了一下眼神慢吞吞挪开了。

　　“等等。”姜染目光落在桌上不知是谁掉下来的一样东西上突然出声。

　　几个女生回头。就见姜染两根指尖慢悠悠捏起一个不知是谁身上掉下来的粉色信封，“这谁的东西啊？拿走。啧啧，‘暮西沉收’？孩子，把人家名写对再来吧，回去好好学习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其中一个女孩儿的脸红了，将信封一把抓在手里羞愤扭头跑走了。

　　直到目视她们几个彻底走远，姜染才在慕西沉的对面坐下来，手托住腮悠悠道：“慕西沉，你说究竟是你浪飘了还是我这新一姐提不动刀了，现在的小姑娘都敢明目张胆上来撩你了呀？”

　　“……”慕西沉不想接她这个茬，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和你一起共度午餐呀！”她唇一弯灿烂地笑了，而后撸起衣袖抓起筷子，看了一圈开始大吃起来。

　　慕西沉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也低下头继续吃饭。

　　少女的吃相还是如先前一般像个不拘小节的男孩，饭扒得哗啦啦作响，喝汤声咕嘟咕嘟。

　　慕西沉席间欲言又止地抬眸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没说，默默摇摇头。

　　风卷残云过半，姜染开始挑起食，毫不客气往他餐盘里丢。

　　“这个我不爱吃，你吃了吧！免得浪费。”丢过去一块鸡胸肉；
　　“这个我不喜欢！”丢过去两个小鱼丸；
　　“咦……这什么味啊，牛肉？拿走拿走！”丢过去一块水煮肉片；
　　“这个……”

　　渐渐的慕西沉也不有些不耐了，肃声道：“你不吃你点这些干什么。”

　　“那也不怪我啊，”姜染一脸无辜，“谁叫他们非把两道菜放在一块儿。我想吃小鸡炖蘑菇的蘑菇，想吃火腿炒鱼丸的火腿，水煮肉片我想吃羊肉的谁知道它是牛肉……我能怎么办？”

　　“……”沉了口气，慕西沉低眼不再说了。

　　他默默夹起了一块鸡肉放进口中。

　　见他吃了，姜染偷偷弯起唇角，默默看着他吃了会儿，她心下小小挣扎了一番，还是悄声将筷子弱弱说：“慕西沉……我想拜托你个事。”

　　慕西沉握筷的手稍顿。

　　从她突然出现的那刻起，他心下就大概猜到了她此来的目的，直到现在终于开了口。

　　他表面仿若不知低声说：“什么。”

　　“上午你们没收的宋之帆的那个腕带……你能不能还给他。”

　　果然。
　　慕西沉的面色没什么波澜，仍在低着眸缓慢咀嚼。

　　看他不说话，姜染心里没什么底，抿抿唇又说：“我知道，我们最近给你们惹了挺多麻烦……你放心！我们以后再也不了，这次你就帮帮忙放个水，把腕带还我们吧行吗？”

　　她双手合十朝他做了个恳求的动作，“求你了！”

　　我们。
　　你们。

　　慕西沉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她。她双手合十遮着小半张脸，眨巴着双乌溜的眼睛，脸上神色哀恳，更像种装可怜的撒娇。

　　他握筷的指骨略微紧了紧，又松开，表面仍是那幅风平浪静，“我还不了。”
　　“那个腕带被蒋老师没收走了，并不在我这，所以，我还不了。”

　　姜染心下微沉，很快又道：“那，你能不能帮我们跟蒋老师求求情？”

　　她灼亮着一双眼睛朝他笑，眼弯缱绻勾着人，是恳求也是诱引，“你成绩这么好，又是老师的宠儿，你说话，肯定比我们好用多了~你放心，我们肯定亲自、上门、主动去跟蒋老师道歉，你就帮帮我们……好不好好不好嗯~？”

　　慕西沉轻抿的唇微微泛出浅白。

　　“姜染。”隔少顷，他忽开口，叫她的名字，语气郑重，“你就不能安分点？”

　　姜染一怔。
　　“我怎么了……”

　　他凝视她不说话，漆黑眼瞳里映着小小的少女的影子，垂放在桌面的指骨无声蜷紧。

　　这些日子随着他们仨的转来，其实各种违规违纪倒还是其次，真正让人微词的是学校里的流言。

　　江涉那辆跑车实在太扎眼，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引得很多人侧目探讨，连他都已有意无意听见许多回。

　　“咱学校最近新来的那个开跑车的是谁啊？好炫！人长得也挺帅。”
　　“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从国外回来的。还有他身边那两个人也是，你们没发现他们穿的用的都是大牌么？”

　　“姜染好像和他认识。”
　　“你也不看看姜染是从哪儿来的！姜染家据说就挺厉害的！说不准人家就是为了姜染来的也不一定呢？”

　　“而且我昨天放学还看见他替姜染开车门来着！啊啊啊你们都没看见那画面！那男的本来长得就是有点痞范儿的，特耐心等着她帮她开车门不说，还在她脑后帮她挡车门沿儿，关键姜染没看到他全程是默默做的，真的那一瞬间我简直要死了这是什么偶像剧画面！！”

　　“你们说他俩会不会有娃娃亲呐？就电视里常演的那种。”
　　“说不准爷爷辈就认识！指腹为婚！”
　　“豪门世家！天之骄子！”

　　“哈哈哈晋江小说看多了吧你俩……”
　　……

　　修长指节略泛青白，慕西沉垂眸什么都没说，拿起吃完的餐盘走向收盘区。

　　“慕西沉！”姜染也忙端起了餐盘跟上去。
　　“我，我怎么了？你能不能说明白，就是因为我们最近经常违纪么？那是因为他们几个刚来有很多东西还不了解，慢慢都会好的，你就帮帮我们……”

　　“我说了，我还不了。”将剩余的汤汁残羹倒进泔水桶又将餐盘放进收纳箱，慕西沉面朝她，“蒋老师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但凡他能被劝动，上午也不会闹到那个场面。”

　　姜染也将餐盘放下了，“不管能不能……你能不能帮我们试试？那个腕带对宋之帆很重要。”

　　慕西沉淡漠看了她少顷抿住唇，心下叹了口气。

　　算了。
　　他转身。

　　“其实在你心里——”没得到他的回应，姜染在他身后出声，她的声线淡下来许多。

　　“我们始终就是差生，差生就是差生，和你们这种好学生不一样……对吧？”

　　慕西沉站住，回了头，“什么？”

　　“不是么？”姜染看着他，神情和语气一般静冷。

　　“今天上午，在蒋老师来之前，你原本是想算了的，我知道。可是在蒋老师来之后，你就跟他们一样让宋之帆将东西拿出来，其实就是想和我们划清界限，是这样对吗？”

　　他怔了怔，过了两秒才有些难以置信似的笑了下，神色古怪，“你是这么想的？”

　　姜染抿唇不答。

　　她很想说不是，可也的确没有其他的解释。这时姜染身后有两个吃完饭的学生托着餐盘走过，在同她擦肩而过时不期然撞到她的肩，姜染猝不及防向前趔趄了下。

　　她身旁一米开外便是泔水桶，地面油滑，慕西沉见状忙眼疾手快上前扶了她一把。

　　仓促间得了支援，姜染下意识反扣住他的小臂。

　　她衣兜里有样东西却被碰出来，径直掉进了泔水桶。

　　看见那枚狐狸胸针掉进泔水桶的刹那，姜染感觉自己仿佛是单衣薄衫之下瞬间暴露在寒天暴雨里，透心冷。

　　慕西沉也一怔，还不待上前去捡起，又一个人上前正要倒剩饭。

　　“别——”他下意识去阻止，那人却已快他一步尽数倒进去，小狐狸瞬间满身油污。

　　雨里又夹着冰雹毫不客气冷冷砸下来。

　　慕西沉呼吸滞住，看了看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小狐狸又看了看她，神色不知所措。

　　姜染的目光也长久落在那只小狐狸上，良久低声说：“那条腕带……是宋之帆初三的时候，他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爷爷那年就患癌去世了。在那之前，他爷爷一直觉得他沉迷漫威太堕落，撕毁他所有的漫画和周边，宋之帆因此还和他爷爷冷战了好久。可就在那年他的生日上，他却送了他一条漫威腕带……”
　　“那也是他爷爷送他的最后一个礼物。第二个月，他爷爷就去世了。”
　　“他平时其实都舍不得带的，是因为今天是他生日，他才……”

　　慕西沉心下微沉。

　　姜染抬眸，终于缓缓看向他。

　　视线与她相对的一刹那，慕西沉莫名感觉胸膛里某处地方刺了一下。她眼神极淡极淡，那双向来灿亮明媚的眼眸褪了光，就只剩下冷冰冰的死水般的平静。

　　她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她道：“慕西沉，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不安分，成绩也差，可能在你们看来，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我们也有人情味，不像某些人……”

　　眼眶微微有点泛红，姜染说不下去了，擦着他的肩膀匆匆跑出去。

　　慕西沉的身子微晃了一下。

　　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慕西沉良久低眸。他走回到泔水桶旁边，弯身从中将小狐狸缓缓取出来，不顾脏污的油渍沾染了他干净洁白的指尖，也不顾周围错愕的眼神，有些心疼地拨去小狐狸身上的菜叶，望着它，缓缓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