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事务所》Ambby

5、第四章

　　月色当空，星辰稀落。

　　林溯呆坐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身边摆了一排空了的可乐罐。

　　看到熟悉的奥迪Q5慢慢驶近，停在了旁边的车库里，他噌地一下跳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了刚刚下车、正从后备箱提出大包小包的张灵止。

　　“高人！大师！！老祖宗——！！！”

　　张灵止愣了一下，转身看向哇哇乱叫的林溯。

　　楚兮兮也是错愕了一瞬，几步走过来提着他的后领，将人给拽出三米远，嫌弃地啐了一句：“林小溯，你丫抽风了？”

　　林溯扭了两下挣脱开来，又准备冲过去抱张灵止的腰。

　　“敕！”

　　一声轻喝，林溯定立原地，怔愣地眨了眨眼，已然又被张灵止下了个定身咒。

　　张灵止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轻声问道：“天罡已破，发生什么事了？”

　　林溯一听，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讲述了自己几个小时前经历的惊魂一幕——

　　傍晚时分，林溯照例来到青龙湖边慢跑，别墅区的绕湖公路车流稀少，湖边空气清新，非常适合跑步。

　　他跑了一会儿发现鞋带松了，便蹲在路边系鞋带。刚一蹲下，不远处就传来了跑车引擎巨大的轰鸣声。

　　住在燕西华府的人，非富即贵，时常可见各种高档跑车，林溯见怪不怪，也没在意。

　　然而，引擎持续轰响，声音越来越近，林溯系好鞋带一抬头，竟看见一辆银蓝色的保时捷911朝着他直冲冲地撞了过来。

　　车头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他内心突涌一阵恐惧和绝望，心道一句，妈的完了。

　　电光石火间，一团金光化作钟鼎将他罩住，保时捷的车头噹的一声撞上钟壁，瞬间回弹了数米，原地打了几个转，散出浓浓烟雾，熄火停下了。

　　林溯一脸惊惧地跌坐在地，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心脏咚咚咚的，几乎快要跳了出来。

　　没多久交警来了，拉开车门，尼玛一股子刺鼻的酒精味——

　　富二代司机醉驾，开到青龙湖时已经神智不清了。警察把人揪出来，他顺势就歪在路边呼呼大睡，对于刚才差点撞到人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林溯跟交警交代完情况，拖着颤巍巍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回别墅。他惊魂未定，抱了一堆可乐出来，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边喝可乐压惊，一边回想刚才的经历，心有余悸，瑟瑟发抖，一直抖到两人回来。

　　张灵止听完，点了点头，挥手解了定身咒，一边低声自语了句“原来如此”，一边提起大包小包往门口走。

　　他走了没两步便动弹不得，转头一看，发现林溯正坐在地上，手脚并用，跟八爪鱼似的抱住他的大腿，心急火燎地嚎了一嗓子：“老祖宗，我要拜您为师！”

　　张灵止哭笑不得：“你且起来再说。”

　　“我不！您不答应，我就不撒手！”

　　“这……”

　　楚兮兮却是忍不住了，冲过去揪着林溯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还耍起混了是不是？给老娘起来！”

　　林溯一路哀嚎着被楚兮兮拎进了屋，张灵止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女子忒是个火爆脾性。

　　……

　　“老祖宗，您就收我为徒吧！我发誓一辈子孝敬您，把您当天王老子一样供着！”

　　客厅里，林溯坐在张灵止旁边，又是一阵苦口婆心求拜师。

　　张灵止自顾自摆弄手机，答非所问：“我想了解这一千多年发生的变更，应该怎么做？”

　　林溯愣了下，双手一拍：“简单！我帮您弄！”

　　他拿过手机连了Wi-Fi，搜索出了各种历史实录，又手把手地教张灵止怎么看，完了以后谄媚一笑：“老祖宗，您现在能答应了吧？”

　　张灵止一边仔细翻看，一边笑着也没抬头，道：“你先换个称谓，莫要再叫我老祖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止爷！”

　　“再换。”

　　“……止哥？”

　　张灵止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算是勉强接受了。

　　林溯心中窃喜，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您这是答应了？”

　　“非也。”张灵止关掉手机，看着他正色道：“一生机，机生缘，缘分善孽。行为因，因结果，果分好恶。所谓机缘在天，因果随人，我若逆天|行事，岂非结了恶果？”

　　林溯拧着眉，一脸懵逼地抓了抓头发，心道老祖宗果然高深莫测，讲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张灵止，说人话！”楚兮兮换了衣服出来，听到张灵止一顿说道，愤愤地白了个眼过去。

　　张灵止愣了一下，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无奈扶额：“知道了，老板。”

　　他转头看向林溯，温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你我没有师徒缘分，我自然不能收你为徒，收了就是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这么惨？”

　　“正是。”

　　“好吧……”

　　林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

　　张灵止不禁莞尔：“不过，我允你叫我一声哥，就是你我有兄弟缘，以后行事，我必是会提点帮衬于你的。”

　　林溯本来蔫坏的心情，一下子又雀跃起来，激动地抱着张灵止的胳膊，一连喊了十几声哥。

　　楚兮兮满脸嫌弃的冷笑一声：“林小溯，临走叫你回访的客户，怎么说？”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林溯，他忙打开笔记本，一边翻找客户文档，一边回答道：“今天联系了金建公司的赵总，他那块工地的问题还没解决，目前仍处于停工状态。”

　　楚兮兮仔细回忆了片刻：“就是六环城郊那块半年死了二十几个人的工地？”

　　林溯点头：“对。”

　　三年前，金建地产公司的老总赵宏，花了好几亿征得了六环城郊近百亩林地，二话没说就把整片树林推了个干净，打算建一个大型游乐场和水上乐园。

　　地基开凿的第一个星期就出了事，一个工人不慎跌进沟槽，被正在运作的挖掘机裹着泥土石砂一起挖了起来，倒出来的时候，工人全身骨头全碎成了渣，人早已经断了气。

　　赵宏爽快地赔了家属30万，也没多想，工地继续开工。

　　哪料到，之后接二连三跟着出事，不到半年，工地陆陆续续死了十几二十个人。有被钢筋戳死的，有失足跌落塔吊摔死的，更夸张的是，有个工人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喷嚏，筷子直接从鼻孔插进了头颅……

　　每个人都死得千奇百怪、死状可怖。

　　由于都是意外死亡，警方没多久就结案了。但赵宏是生意人，自然信些黄老佛说，他接连请了不少道佛高人、天师执事，其中也包括了楚兮兮的X事务所，结果都不了了之。工地继续死人，他继续赔钱，最后索性停了工，宁愿咬牙认亏自认倒霉，也不敢再大兴土木了。

　　林溯又道：“赵总说，如果我们能帮他解决了，价钱比之前的翻一倍。”

　　“100万？”楚兮兮两眼放光。

　　“对，接不接？”

　　“我去！赵老板出手就是豪气！接了！”楚兮兮手一挥，随即一阵小碎步跑到张灵止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眨着眼睛娇声道：“老张同志，看你的了哦！”

　　张灵止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眼中星光熠熠的女人，又看了眼被她握着的双手，虽然不知道他们俩刚才说的是什么，但还是垂下头，温柔地笑了笑，回了一个字：“好。”

　　……

　　当晚，午夜时分，三人驱车来到了六环工地。

　　停了大半年，工地早已荒草丛生，一望无垠的空地上，还蜿蜒着当初打地基时挖出的几道巨大的沟壑。

　　皎洁的月光下，风声飒飒，一眼望去，说不出的诡异凄迷。

　　林溯踢开了脚边几块碎石，随手扯了一根枯草在手上把玩。

　　“半年前，我跟姐来过好几次，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始终查不出到底是什么邪祟在作怪。”

　　楚兮兮点了点头，附和道：“师父说过，我是纯阴体质，对冤魂鬼煞最是敏感，可我呆了几晚，都是一无所获。”

　　她说着，又掏出一个三寸见圆的黄铜罗盘，左右盘转了一番，叹道：“看吧，一点反应都没有，指针根本不动。”

　　张灵止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了几步，又抬眼环顾了一圈，轻声开口道：“小溯是天狗正阳星命，你又有正一镇邪除祟符傍身，它自然不敢妄动你二人。况且，它并非妖魔邪祟，辟邪罗盘感应不到很正常。”

　　二人一惊：“它？”

　　张灵止点了点头：“你们退开些，我这便请它现身了。”

　　他脚下一点，凌空连跨几大步，瞬间飞身至了百米开外的空地正中，行进间已然破开虚空，划出一个百里见方的须弥。

　　他站在须弥中央，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中食二指临空画出一道金符，弹指间，一道金光直逼苍穹，同时低喝道：“九天三界，乾坤万灵，遵吾诏令，敕！”

　　金光化作一圈光晕，在半空中四散开来，片刻后消失不见了。

　　顷刻间，空地上风声愈厉，一团团泛着玄光的黑雾从地面钻了出来，浮在空中时快时慢地飘来散去，不消片刻就布满整片天空，渐渐将月光挡得死死的。

　　工地上瞬间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我去……这什么东东啊？”

　　林溯咽了口唾沫，抬手捏了个离火诀，一团南明离火球悬在面前，照亮了脚下一方寸土。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楚兮兮，深知自家这位老板，本身就是轻微近视加散光，如今这乌漆墨黑的，估摸着肯定是又急又怕。

　　“姐，你还好吧？”

　　“还，还好……”

　　楚兮兮嘴上逞着强，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林溯靠过去，还顺势拽住了他的胳膊。

　　“溯溯，老张这是请了个啥玩意儿出来啊？”

　　林溯摇头：“不知道，不过止哥肯定有办法，放心吧。”

　　“盲目崇拜是会死人的……”

　　楚兮兮打了个冷颤。

　　两人对话间，就见团团黑雾渐渐汇集成形，月光重新洒了下来，照亮整片工地。

　　一条数十丈长的青龙赫然盘旋在半空，通体黢青，泛着玄光，龙须飘摇十几米长，一双斗大的龙睛，青光爆射，煞是骇人。

　　青龙仰天长啸，发出一阵浑厚悠长的巨吼，撼动天地山石。

　　“我勒个去——！”

　　林溯一声惊叫，倏地被楚兮兮捂住嘴巴，就见她自己也是吓得一头冷汗，不停地打眼色让他别出声。

　　青龙悬停在半空，俯视了一眼站在它下方不远处的张灵止，龙睛一炯，盘旋了两圈，飞身而下，龙头微垂，匍匐于地。

　　“敖柬拜见正一天师。”

　　张灵止点点头，坦然受了这一拜，正声道：“乙木精龙敖柬，尔可知吾为何在此？”

　　“敖柬不知。”

　　“此处冤魂可告知尔。”

　　张灵止冷然一笑，手掌一翻，地面瞬间浮出十几二十团灰暗的白气。白气四散飘摇，幻化成各种形态，正是那些死去工人的魂魄。工人死时的惨状乍隐乍现，萧瑟的风声中夹杂着嘤嘤啼哭，凄凉且恐怖。

　　敖柬霎时爆出一阵撼天动地的低吼，冤魂惊吓四散，遂又聚在了张灵止的身后。

　　张灵止却是淡定从容，转身默念着净天地神咒，同时手掌一推，瞬间超度了这几十个工人的亡魂。

　　等到白气全数飞至苍穹，消失散尽，张灵止转过身来，目光冷凝地看向敖柬：“尔身为地仙，掌一方林木，却罔顾天道，残害生灵，尔可知罪？”

　　青龙一声怒吼，双眼青光霎时变得通红。

　　“敖柬不知！赵毁我百亩林木，吾取他区区几条人命，教训一二，何罪之有？”

　　“荒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众生，皆是平等，草木是矣，人亦是矣，何来高低之分，贵贱之别！”

　　张灵止目光一凝，摊开掌心，一把金弓现于手掌之上。

　　“尔已堕仙成魔，吾今便要替天|行道，将尔除之！”

　　他话语间搭弦拉弓，一支金矢乍现，手指一松，金矢嗖地一声离弦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射入青龙眉心。

　　“我靠！中了！”林溯看得心潮澎湃，握拳一挥，高喊了声：“止哥太帅了！”

　　楚兮兮望着百米开外的远处，眼皮跳了跳，声音颤颤巍巍地道：“喂……等等……好像没搞定……”

　　林溯愣了下，随即定睛一看，就见青龙龙头左右摇晃，张开大口朝张灵止震吼一声，哗啦一下飞身上了天，在他头顶飞速盘旋。

　　工地上瞬间风声大作，轰响震天。狂风卷起无数细砂碎石，打在两人身上疼得要命，裸露在外的手上和脸上，被碎石划出了零星细小的伤口，慢慢渗出血点。

　　林溯赶紧把大衣撩起来，抱着楚兮兮，将她和自己罩在里面。

　　“姐，你没事吧？”

　　“没事！”楚兮兮高声应了一句，顿了顿，又道：“这鬼东西这么厉害，老张怎么办啊？你去帮帮他吧！”

　　“好！”

　　林溯脱掉大衣，将她兜头盖住，转身一手挡在头前，一手捏出几个南明离火球，悉数朝空中丢去。

　　“乙木精龙五行属木，南明离火克不住它。”

　　耳边响起张灵止的声音，林溯移开手臂一看，见他就在身旁，立刻惊呼了声：“止哥！”

　　张灵止脚下未停，拉着二人顷刻间飞出数十里。

　　“我送你二人离开须弥，且安心在外等我便是。”

　　空气中乍现一圈透明的涟漪，他双手一推，将两人从中间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