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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我伸了个懒腰,跟着人流走下船。一路沉浮没觉着不舒服,这会儿脚落在了实处,反倒一阵头晕目眩。
      甩甩头,掏出水囊咕嘟嘟灌了两口,胸口还是抑抑的,走起路来脚底打飘,只能在码头边寻块木桩子坐一会儿。
      天边一点落日余晖散的快,江面粼粼波光映着万家灯火,这水城瞅着丁点儿大,倒热闹。
      我饿,头晕,胸闷,脚软,想媳妇儿。
      都这么难过了,没有听到船家喊那一声“走绳喽”,是很正常的。
      等我好歹能把气给喘昀了,一回头,码头只剩那艘路都不认得的坑钱私船,和载我来的那艘,已经黑咕隆咚不见了船家。
      看着那艘灯火通明的私船,我算了算,三两银子,够我住好几天客栈,吃好几顿饭。
      瞅了瞅我还在发软的脚上踩着的那双鞋,丝的,好看舒服不禁穿,早磨的没了样子。
      我起身,决定去找家客栈吃顿饭换身衣服,在这之前先找个大夫,我感觉我的尾巴有点不妙,要冒。
      虚着脚往前走,踏进一个石雕牌坊时我心口猛的一缩,眼前骤然漆黑,耳中嗡鸣,浑身发热,口里泛苦。
      这种感觉我记得。
      我媳妇儿第一次教我画辟邪纹彰,每画出来一个,我就难受一分,画一个晾一个,等到桌上地上一排排铺满了符文时,我就是这个样子倒在中央,尾巴、耳朵、瞳孔、尖牙、利爪,都成了狐狸的模样。
      等身体开始萎缩,手上慢慢现出狐狸毛时,我媳妇儿推门进来,愣住,猛然挥袖扫开满地符文,将我捞进怀里。
      他那天嘱咐过我:只练十张。我一开始画的极慢,老庄主遣人来寻他时我才开始歪歪扭扭地画第二张,他捏捏我后脖颈说去去就来。
      等到第五张时他还没回来,我已经可以不停顿的一笔画完一张。想到佐助每次拿着提前完成的功课来讨他赏时,他虽然不多夸赞也没什么特别的奖励,但每次那样看着佐助的眼神都是软软的,浓到抹不开的温柔。
      他没那样看过我。
      我就想多画一点,再多画一点,不舒服也忍了,直忍到发起抖,握不住笔,也没了意识。
      醒过神来时他正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喃喃:“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一面说,一面微微颤着吻我额头,鼻尖,最后落在唇上,不走了。
      他从没那样亲过我,那以前,只偶尔会在我睡着前落一个在颊边或发顶,都是轻轻地,让心尖酥一下就没了。那一次之后就不一样了,要在我嘴里吸来咬去的舔好久,麻痒酸涨的滋味从舌头翻腾到心窝,再一路飞窜至四肢百骸,眼眶发烫,耳根冒火,头发丝儿都是热腾腾的,煮熟了似的。
      跌坐在石雕牌坊下,我还有一丝清醒,知道往一旁的阴影里爬去,躲起来。
      按以往,我被什么东西镇住后总能慢慢适应,媳妇儿让我每天画十张符文,等我对着十张轻轻松松没异动了后就再加十张,到最后百张千张,我已经可以躺在满室辟邪纹彰里安然的打瞌睡。
      宇智波家的山庄里多的是驱邪镇妖的宝物,有时登门拜访的客人也会戴着各种法器。
      我媳妇儿说我不是邪也不是妖,只是他的小狐狸,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可以画符文,可以抱着法器玩,久了就没再怕过那些。
      抱着膝盖蜷缩着,我开始抖的不成样子,脑子里浑浑噩噩糊成一团,连想媳妇儿的力气都快没了的时候,嘴里突然流进一丝清凉 ,滑过喉管润入肺腑。数息间,我眼前渐渐明了。
      一个手持圆木杖的婆婆蹲在我身前,披着一件浆黄斗篷,半隐在兜帽里的脸上皱纹不多,头发也只是花白,嘴巴却凹陷着。
      那婆婆见我醒过来,没了牙的嘴巴吧咋了一下,似笑非笑着说:
      “小娃娃,不是人”
      我眨眨眼,她这是在骂我?
      “不是人,不能来这”我想明白了我确实不是人,就乖乖听那婆婆接着说:“蓬古坞的主人,把屋舍街巷摆成了法阵,小娃娃,没人护着,要遭殃”
      嚯!好大的手笔!惹不起,走走走。
      我扶着石柱子站了一下,没站起来……
      婆婆拄着手杖站起来,我以为她会扶我,结果她唰啦一下拉开斗篷,吓我一跳!
      “勾魂玉,取天地造化,结万物生灵,戴着,包你百毒不侵,万法不惧”
      我被她斗篷内侧一排一排足足挂满了的一整片石头看花了眼,红的绿的白的紫的,圆的方的兔子的老虎的。
      皱眉狐疑,感觉到我的小钱袋在发抖,想拒绝,却突然眼前一亮,看到当中一块血红血红的勾玉,一头胖圆,一头弯尖成勾,用黑绳绑着。
      我见过,我媳妇儿一个,我小舅子一个,宇智波家的宝贝。
      有次媳妇儿压着我晃悠,那宝贝磕的我肉疼,我媳妇儿就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放枕头边儿,我被摆弄到大迎枕上趴着的时候口水收不住,淌湿了那一片,我还拿手指头拨拉了它两下。
      “这个……”我指了指那块勾玉。
      那婆婆凹陷的嘴巴咧了咧:“要这个?”
      我吞吞口水,这宝贝整个宇智波家就俩,旁人我从没见有戴过一样的,估摸着买不起,只想摸摸,摸摸要钱吗?
      婆婆取下那块玉,递到我眼前,伸出四根手指。
      四,四千两?
      “四文”她说。
      ……
      我黑着脸接过玉,从钱袋里抓出一把碎银子,塞进婆婆手里,默默把玉挂在脖子上,再塞进衣领里。
      我媳妇儿的宝贝,就算是假的也不能那么不值钱。
      假虽假,贴到皮肤上,倒真有一股暖流顺着那一点晕染开来,温暖熟悉。
      手脚渐渐有了力气,我站起身来又缓了半刻,神思慢慢恢复清明,只剩心口还闷着,已经不碍事。
      那婆婆一直没走,两手捧着银子站在一旁笑眯眯看我。我向她告了辞,转身往城里去,她却突然冲过来伸手拉住我,捧着的银子哗啦啦掉了一地,也不管,只问我:
      “你往里头去作甚?还不上船走?”
      我看看地上的银子,又看看码头,再看看她,说:“没船了呀,我明儿再走”
      “怎么没船?那不是有!”她指着那艘私船急切地看着我。
      我嘴角抽了抽,蹲下身把银子一个个拾起来重新塞在她手里。
      有点儿肉疼,这些银子够我包五艘船了。
      “明儿再走,不急的”
      “怎么不急?”婆婆急道:“你这小狐狸,哪能进那去?快走快走”
      唔?连我是狐狸都看得出来?这婆婆挺厉害啊。
      “这个,不是万法不惧吗?”我指着胸前勾玉,歪头问。
      “啊…对,是不惧,不惧……”
      我冲她笑了笑,没再多话,转身走了。饿,找地儿吃东西去。

      整座城都是个法阵,果然没人稀罕我画符文,吃住全用的银子,这地方的人跟抢钱似的,一顿饭吃了我二两银子,二两!
      “你坑人!哪里要这么多?分明几个铜板就够了”
      小二早就不耐烦跟我掰扯,手里抹布往肩上一甩,抱起手臂拿鼻孔看我:“龙井虾仁,鸡汁笋尖,紫香乾,明珠豆腐,杏仁油茶,菊花佛手酥,这些且不说,只说您点的这壶庐山云雾”小二把紫砂壶提到我眼前,人也瞪圆了眼睛凑到我眼前,凶神恶煞:“几个铜板?你给我买根这壶里的茶叶梗子来?”
      呸!我一路都是这么吃的,就是几个铜板!有的连铜板都不要!
      气得我撩起拳头想揍他,他冷哼一声,拍拍手,立马围过来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我也不是打不过,就是吃人家嘴软,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嗯,我先吃了人家的,当然人家要多少我就该给多少不是?
      掏出二两,放在桌上,理一理衣摆,昂首挺胸走出酒楼。
      月黑风高没好事儿,信了邪,回客栈蒙头就睡。
      临江的房舍水声阵阵,夜深风凉,窗外一颗乌桕树,树上虫鸣,树下蛙吟,分明深陷在寂寥的浓黑里,偏要织罗出一片不甘寂寞的怔忡不宁。
      我被吵的时睡时醒,朦朦胧胧间闻到一阵沉水香。睁不开的眼皮,动弹不得的身体。
      “庄主,宁次失踪时我们几次派来暗寻的人都被日向家察觉,他们防备的紧,您不该亲自来这……庄主…”
      怎弄的?我做个梦,梦里听到的是木威那鸡崽子的声音?做个梦都奇奇怪怪,这地方跟我犯冲!
      我哼哼唧唧,哼唧哼唧着天就亮了。
      眨眨眼,脖子上挂着勾玉,嘴里流着哈喇子,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空空荡荡。
      坐起身来,心情莫名的不太好,揉着勾玉蔫搭搭下床。漱口,洗脸,从铜镜里看到脖子上被蚊子叮了个包,不痒,红了一块。胸前两处也不舒服,肿了吧唧,被衣料蹭着都嘶嘶地疼。
      这破地方,赶紧走。
      我在岛上百无聊赖的那三百年里,曾遇到过一只会说话的老海龟,他趴在礁石上看我执着地想破开一枚坚果,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如果你有一件事,迫切地想要做成,那你最好先把它放一放,让自己冷下来,慢下来,然后再做。否则,你会困难重重,不断犯错,不断受到这个世界或者你自己造成的阻碍”
      它说的对。
      当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急匆匆地对付了早饭,急匆匆地走出客栈,急匆匆奔向码头,急匆匆撞到了一个人。
      戴着斗笠,高我半头,斗笠被我撞掉了,露出一头红发,一双绿眼,一副看着死人的冰冷表情。
      我愣了,然后笑了。
      “呦~我爱罗!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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