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男神忏悔录》北往长思

57、第 57 章

　　彼时，花寒衣虽不是天君，但已经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上神，不仅在人间拥有千万座神庙的供奉，在神界也受到众神的敬仰和尊崇。不过花寒衣寡淡清冷，不爱与人交谈，朋友不多，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助世人度过苦难，他总觉得，自己既然被奉为神明，就应该有神明的责任，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在所不辞……
　　九重天有一处荒原，那里寸草不生，只有一颗枯萎的分不清种类的树，弯弯曲曲的立在忘川河的源头处，他索然无趣时便一个人慵懒的躺在枯树枝上，幻化出万千花瓣铺在云壤上，铺成一道旖旎朦胧的晚霞。
　　那天他刚捏碎了彩霞，躺在枝干上，百无聊赖，看着漫天的花瓣洒洒落落，他不经意间回眸瞥了一眼，笑出了声，只见一个清闲的小散仙手里拿着一把糖葫芦，痴痴地望着他，口水流了一地，憨态可掬。
　　他招了招手，那小仙子爬到树上坐在他的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上神你好丑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丑的上神。”
　　花寒衣甩开她的手，嫌弃的看着自己沾了口水的衣袖，说他丑他能忍，但是弄脏她的衣袖，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上神脸色暗沉，目光充满怒火，温离自知不好，转身就跑，花寒衣拎起她的领子将她逮回了有匪宫。
　　“以后我的衣服你来洗。”
　　温离不忿的瞪了他一眼：“人丑，心眼也小，这天上果真没有一个好神仙。”
　　“你不是骂你自己吗？”
　　“告诉你，我可不是神仙，我是孟婆渡魂的一盏灯，吸收了忘川河内恶灵的浊气幻化而来，我是灵，是恶灵温离。”
　　“我今日无聊，便逆着忘川往上游，没想到就碰见上神了。”
　　是了，正是因为看到她的身体有乌黑的浊气冒出才将她带回了有匪宫，鬼界忘川河内的恶灵每日都要受到撕咬分尸之痛，残躯之上再生新肉，如此循环不断，不得转世，因此他们的浊气积满了怨恨，力量极大，凶残非常。温离吃了这些浊气，力量会日渐强大，强大到一定程度便会超出六界的管束……
　　这是千万年难得生出的恶灵，上次恶灵的生出就已经令六界动荡不安，差点毁于一旦。
　　恶灵是鬼界所出，天界没有资格去管，他这样，也是想教化于她，远离灵源。
　　他以为他是万人供奉的神明，头顶吉兆，脚踏祥云，况且他普度众生，天下世人都能被他感化，一个刚出生的恶灵自然简单。可他太自信了，这个恶灵非但不会被感化，还顽固的很，半字不识不说，宁愿受罚洗一百件衣服也不要读书。还狡辩说：“真正的文化是写不出来的，你看的这些东西都是糟糠，一个人的样子，在她生来就被设定好了，看再多书也没用，徒增烦恼。”
　　花寒衣一气之下将她变成一只粉嫩的小猪仔，小猪仔每时每刻都粘着他，围着他转，喋喋不休，哼哼唧唧。
　　花寒衣向来讨厌喧嚣吵闹，平日里有人大声在他宫内说话都会被责罚，可温离这样吵他他不但不恼还时常盯着那只曾在他身边的聒噪小猪，无端发笑。

　　“有匪哥哥，你能不能把我变成以前的样子啊，我发誓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努力识字读书，做一个像你一样有修养的神明，和你一起拯救天下苍生。”
　　尤其当她圆鼓鼓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带着委屈的哭腔向他求情时，那惹人怜爱的小模样简直把花寒衣的心都化掉了。
　　花寒衣将她的禁术解除，她又变回那个憨态可掬的温离，变回本身之后她没有受到教训，反而是变本加厉，每天大摇大摆的走在九重天，拉帮结派肆意横行，甚至顶着有匪君的名号四处惹是生非，搅的一向平静安宁的九重天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很多神仙碍于有匪君的面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关上自家的大门生闷气。
　　对于这些花寒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觉得她还是个调皮好玩的小孩子，玩够了就停歇了。
　　那年水涝，花寒衣带着温离去人间拯救百姓，大水无情，冲塌了上百座供奉有匪神君道观，温离说：“上神不用担心，反正这些道观很丑，等大水过去了，我给你建新的，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道观。”
　　那天花寒衣像往常一样煮了茶在树下小憩，刚闭上眼，就听见聒噪的声音从八里以外传来，温离灰头土脸的跑来，滋着牙对他笑，兴奋的小手拨开花寒衣脚下的云雾，上百座新建的有匪观……
　　“小温离，这是怎么……”
　　“有匪君，虽然我认为普度众生是件很无聊的事，但你是个很厉害的上神，主要厉害在你的跟班是温离。所以我崇拜你，这些道观是我为你建的。”鼻子上沾了泥土的温离为此感到十分骄傲。
　　“你哪来的钱财？”花寒衣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温离开始喜欢有匪君了，温离想一直做有匪君的小跟班。”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月下老人告诉她，喜欢就是看见一个人会开心，想日日陪在他身边，不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他，舍不得看他脸上有一丝愁容，想让他事事圆满。温离想，她应该是喜欢有匪君的吧，虽然他不爱说话，严肃又古板，但她那么可爱，就喜欢上一个寡淡无情的人也无妨吧。
　　花寒衣轻柔的擦掉她脸上的尘土，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直到有一天，花寒衣听到很多人在他的神像面前祈求，说有一只女妖杀了很多人，求求有匪神君显灵，帮他们除了那只害人的女妖。花寒衣去人间有些匆忙，便没有找温离一起，想着她发现自己不在，应该会来寻找。
　　没想到，是他先找到了她，她满身浊气的躺在山洞里睡着了，旁边横七竖八都是人们的尸体，心被挖了出来，鲜血淋淋。
　　“上神你来了！”温离揉着惺忪的睡眼，言笑晏晏的走向他，纤细的胳膊揽着他的腰…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花寒衣努力压抑自己心里怒气，怕忍不住就捏爆了她的头。
　　温离在他怀里乖乖的点了点头，仰头看着他，想得到夸赞，却迎上了他阴历的目光，吓得她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过你不准杀人。”花寒衣语气冰冷。
　　“我……我不是……”
　　“看来我这些年对你的感化一点都没作用。”
　　“恶灵就是恶灵，独一无二的恶灵，你为什么要感化她呢？为什么要把她变得和所有人一样，戴着慈悲的面具，背地里杀人放火，我就是要脱掉他们的面具，将丑恶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我以为是在帮你，上神，我想减轻你的负担，我怕你太累。”
　　花寒衣冷笑了一声，十分骇人。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错在他不该相信恶灵可以被感化，恶灵就是恶灵。
　　可他还是在意温离的，终究没把她交给帝君，悄悄地瞒下了这件事，虽然如此，他还是很生气，他是那么相信她，相信她已经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小女孩儿，可她做的一切，太令他失望了。
　　花寒衣一气之下，将温离封信在关闭妖物的锁妖塔里。
　　适逢魔王出世，鬼怪横行，霍乱六界……
　　天界混乱，人间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没人能打败魔王，众神讨论，除了凌驾六界之上的恶灵，可是恶灵温离已经被花寒衣隔离忘川太久，没有吸食忘川的邪恶，她的力量太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恶灵放入忘川之内被恶灵撕咬啃食，受尽煎熬，聚集能量，方能快速的成长，然后将有匪君的昆吾剑和恶灵一起在炼丹炉里炼化便可修成不可一世的降魔剑。
　　“温离，我对不起你，如果我是普通人，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可我是有匪神君，万世供奉的神明，我还要普度众生。”
　　花寒衣轻吻她的额头，眼泪滴在她的眉心。
　　“等杀了魔王，我再把你的灵魂取出，一定不会再辜负你。”
　　“上神，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可以惩罚我，把我变成猪，但不要把我丢进忘川好不好，那些恶灵会咬我，我怕疼……也不要拿我祭剑，我怕火……上神，我喜欢你，我想一直做你的小跟班……不要丢下我，你要普渡众生，我帮你好不好，温离很厉害的，温离是恶灵，温离一定能和有匪君一起杀死恶灵，守护有匪君的苍生……”
　　“温离，魔王是六界极恶所化，你的本体虽然厉害，却不堪与之一战，只有将你炼化铸剑，才有五分胜算与之一敌。本君亦不舍你受此大难，可本君实在没办法，一人的苦难和天下苍生的命在天地之间自有衡量的标杆。温离，本君对你不起。”
　　温离止不住眼里的泪水，也不再挣扎，平静道：“非要如此？”
　　花寒衣点头。
　　他这轻轻一点，毁了温离所有的信念和支撑，毁了她藏在心底的最后一点温柔，万物俱灭，万念俱灰，温离冷笑一声，转身跳入忘川……
　　“是我还是苍生？这根本不是天地衡量的结果，而是有匪君你自己的取舍。”
　　这句话就像魔咒，惊扰着花寒衣，让他日不得安，夜不得宁。
　　别再说什么此生不渝了，只知道爱恨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