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象牙之塔》海吻蓝天

73、后记

　　码字总是连载的过程中感触最多，真正结局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所幸每次开始写后记的时间永远比完结要早，当时的感想还是保留了许多。

　　这篇文灵感诞生时我还和主人公差不多年纪，当初的构思也非常简单：一个能看到未来的小男孩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拯救了世界，但由于灾难并未发生，他的身份只能是“那场海啸中唯一的罹难者”，无法被当做英雄纪念。时过境迁，五年前我真正开始动笔的时候，已经无法还原那时的心态，但出于对本来设定的执着，还是拧巴地按照最早的大纲坚持到了完结——所有的救赎都发生在一个无法被记录的世界，所有的善意、爱意和恨意都被时间抹去，但当他们意识到某些事注定顾此失彼后，会变得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勇敢。

　　象牙之塔是尼克的故事，但又不只是尼克的故事。他是一道光亮轨迹，映照了这个世界下的芸芸众生。有人愚蠢、肤浅、自私、冷漠、狡猾，自然也有人善良、热忱、顽强、勇敢、忠诚。他从所有人的生命中路过，短暂得如同划过天际的陨星。人们向他许愿，期待他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无论别人的影响多么强大，做出决定的始终是他们自己。有些人觉醒了勇气，命运因此改写；有些人熟视无睹，走向了明知故犯的错误；有些人固执己见，终其一生都不肯承认自己的悲剧。他们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需要自己判断，自己抉择，并自己承担相应的后果。自救者天必救之，自欺者人恒欺之，所以许多拥有相似背景的人会有迥然不同的结局。

　　故事并没有随着尼克的离去而结束，一是我希望给每个人完整的一生，二是因为社会本就不会因某个人的死亡而停止运行。卡琳奔向了自由，欧文选择了逃避，西尓弗遭到反噬，安东尼奥和伊蕾娜分道扬镳，曾经辉煌的家族在风云变幻的时代洪流中归于尘土，维托和辛西娅错失了真相、也回归了本属于普通人的平静生活。

　　这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也是尼克以及他所象征的无名英雄愿意为之牺牲的理由。

　　象牙之塔的核心是关于牺牲和价值的讨论——我们的世界没有毁灭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因为有默默无闻的人为之努力。当这个世界面临一场浩劫，你又掌握了唯一一把生还的钥匙，是否还会选择拯救剩下的其他人？是否认为自己的奉献和付出一定要收获感恩和回应？十几岁时，我觉得尼克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现在只会惊叹于自己当年的无畏和天真。

　　码字几年，浪漫的成分越来越少，现实的比例越来越高。象牙之塔因人的贪欲而起，又因人的无私而终，光辉与暗面皆是人性，背叛与抗争都是传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黄金家族的天赋都是有原罪的。贪恋超乎自然的力量必须用超乎寻常的代价弥补。与魔鬼言利就像一场赌博，每个参与者都以为自己是获利方，但从入局的那一刻开始，早晚都会万劫不复。

　　谁能确认当年的温特伯恩先祖是受到欺骗还是有意为之，谁能分辨他们是真的决定背弃邪神还是想保全自身，谁能知道逃离科林斯岛的尼克一家是迫于无奈还是深谋远虑。也许有人能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历史，但事实真相早已无法还原。相信与不相信已不重要，因为在这个故事里，神明和魔鬼就是一体，诅咒和祝福本为一重。总之，故人都随风而逝，初心也已不重要，后人需要面对的唯有后果而已。唯一确定的是，尼克是真的想要所有人都好。

　　由于实在缺乏原创小说的架构经验，每次更新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好累啊，再也不想写这么复杂的文了，可一旦停下又会心有不甘，不想让这篇历经十年成长才最终开篇的故事无疾而终，并抱着“哪怕没有一个人在看，也会给它一个结局”的信念走到了今天。虽然写过很多BE，象牙之塔仍是最让我难过的一篇。英雄无名，小人戚戚，男孩扛起神明的使命，传说中的先知只是一介凡人。即便开始时就知道了所有人的终点，让想法落诸笔端时依然会感到非常痛心和不忍。

　　虽然最初的目的是尽可能地将他塑造成一个普通人，尼克依然是我写过的人物中最接近“圣人”的形象。我爱他太深了，伤害他也太深了。他是一个哪怕身上带着深深伤口，也会笑笑对你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的人。他就像是一从蓬勃的向日葵，不但自己向阳，也会把周围的人带入阳光和温暖当中。在这条孤独的绝路上，永远留有明亮的笑容和单薄的背影。

　　最后是一些属于象牙之塔的、鲜艳明丽的画面。有喧嚣的码头清晨，白色的海鸟从船帆边飞过，游艇放下缆绳起锚出航。海潮拍岸、浪花翻卷，典雅的白色建筑群依山而建，遗世独立的小岛水天蔚蓝。风华正茂的少年无忧无虑地纵声歌唱。孩子们嬉戏追逐着穿过阳光下晶莹闪烁的喷泉。男生用小把戏炫耀自己的天赋，旁观的女生觉得好笑又着迷。漆黑的长廊内，夜游者跪坐在飞毯上，沉浸于盛大的萤火虫群。纯白的雕塑走下基座，在星光闪烁的玻璃穹顶下翩翩起舞。青色的闪电横贯紫色的苍穹，暗红的岩浆在巨大的裂隙中缓慢流动，一人从碎裂的大理石中抽出金色的长矛，纵身一跃。忧郁的吟游诗人唱着无人理解的诗篇走过大陆。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蓦然回首，看到自己思念了一辈子的男孩向她走来。

　　这些在创作之初诞生的片段被我尽可能地保留了下来，希望这以这种方式为那些遗憾，为尼克·温特伯恩并不漫长丰富，却足够精彩的一生画上句号。

　　《象牙之塔》到此终结。谢谢你阅读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