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永言》》崔蔚之

4、第四章

　　自《崔言崔语》批评电影《“潘金莲”告状》后，一石激起千层浪。连续多日，这一新闻占据了各大媒体的显要版面。崔永言实名认证的新浪微博下的留言几乎一边倒地支持他，强烈呼吁税务部门严查此事。
　　针对舆论的持续发酵，国家税务总局责成华友传媒集团所在地的无锡市税务部门，对《崔言崔语》所陈列的问题进行调查。
　　无锡市税务部门，派员赴国家税务总局，约见崔永言，相对仔细地查看了他带来的证据，并表示感谢。大约半个月后，崔永言从新闻上看到，无锡市税务部门的处理结果是：范凉凉等一干演员在电影《“潘金莲”告状》剧组拍摄过程中取得的片酬存在多起偷税漏税行为（其中范凉凉数额尤为巨大），已全部查实，并予以追缴和罚款。其后，国家税务总局责成江苏省税务局对原无锡市税务局相关责任人依法依规进行了一系列问责。同时，国家税务总局已部署开展规范影视行业税收秩序工作。
　　不久，又爆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国家广电总局为切实遏制天价片酬，颁布“限薪令”，设定演员片酬上限，明确规定影视剧全部演员的总片酬不得超过制作总成本的40%。
　　规范影视行业税收秩序和演员限薪，固然可喜可贺，但这就尘埃落定了？崔永言满腹疑问。对华友传媒的虚构票房、非法集资、涉嫌洗钱就没有下文了？他决定去国家税务总局探询一下。但得到的回答是,请耐心等待。再去，还是：请耐心等待。
　　等待就等待吧，总得给人家时间。也许人家有人家的程序，人家有人家的考量。在耐心等待中，《锡城晚报》一则字数不多的消息引起了公众的注意，并被多家媒体转载：今天下午四点多钟，在本市虞中区发生一起自杀事件。死者为一男性老人，74岁，据称是因为买了华友集团旗下的电影理财产品，资金不退又久久未有收益，被老伴抱怨，一时想不开而走上了绝路。这是本市今年以来因购买电影理财产品而自杀的第三起事件。新闻报道后不久，柏岩松在央视《新闻风暴眼》中用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介绍了此事，并指出，老百姓的血汗钱要谨慎投资，切莫中了忽悠的套！
　　崔永言则在和柏岩松交流后，在自己的微博下面更新了一条：每一条呼声都应该倾听，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还要让因购买华友集团理财产品而自杀的悲剧上演到何时？___致国家税务总局的一次天问！ 天问一出，短短半天，留言跟帖支持呼吁的就达到了六百万。不少媒体也跟进报道了这一微博盛况。
　　但很快，新闻媒体上也出现了另一种不和谐的声音。其中的一篇臆测说，崔永言当初在节目《扶贫，扶贫》的制作中，之所以使用盛名不显的任芸芸，是因为两人有着见不得人的关系。要不然崔永言怎么会使用家里没矿，身后也没有干爹或大佬支持的任芸芸呢？还有一篇文章说，崔永言是收了华友集团竞争对手的好处而来诋毁华友的。虽然这些文章黑崔永言，收获的却几乎都是呛声一片，但也确曾给崔永言夫妻和任芸芸带来不少困扰。
　　接踵而至的，是一个自称是国际试飞员的徐凌在崔永言新浪微博的下面留言：小心告诉你，跟我斗，你白道□□都不是个儿，你阳寿不多了，我会近期让你永久消失，永远闭嘴，永言不言！这可是赤裸裸的人身威胁啊！ 还有一个叫“天仙哥哥v”的微博用户在崔永言的微博下留言：你墓地都选好了，遗照都选好了。最好别出门，给我小心点，不然见不到明天太阳！另一个叫黄清的，在其实名认证的微博账户上连续发表多篇微博，捏造崔永言有四个情人和一个私生子，并每天都发帖侮辱、诽谤、谩骂他。
　　不胜其烦中，国家税务总局的电话来了，不是答复，而是要求去配合调查。到了那里，让他大为惊诧的是，任芸芸也在。其时，有一高一矮两个工作人员正对任芸芸进行询问。矮个工作人员凌言厉色地说，我再问你一句，这些材料是谁交给你的！任芸芸眼里泛着屈辱的泪花，说，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崔永言走过去，逼视着对方说，这是我的材料！矮个工作人员说，也是她交给你的！崔永言说，我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是她给我的？矮个工作人员一时语塞。崔永言说，你这是询问吗？这是讯问！请问是谁给你这个对举报者进行讯问的权力？我要求看你的证件，请出示你的证件！高个工作人员站起身，靠近前来说，崔先生请坐，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崔永言疑窦顿生，坚持说，是的，例行公事，就更该出示证件！高矮两人对视了一下，不情愿地掏出了证件___均是上海市公安局的警察！崔永言脑袋刹那间嗡了一下，极短时间内，他蓦然明白了：马小库的能量居然这么大，触手居然会伸得这么长！那所有的诽谤，侮辱，也该是他撒布的混淆视听、疲惫对手的局吧？！把证件还给对方时，崔永言险些打了个趔趄。他稳定了思绪，责问对方，这里是国家税务总局，请问你们警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了解情况？不远处的一个正凝目注视的税务总局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大着嗓门说，我总该有资格吧？我来问你，你这些材料是从谁的手里搞来的？崔永言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冷言峻色道，只要我的证据是真实有效的，是从哪里搞来的重要吗？
　　出了税务总局，任芸芸望向崔永言因愤懑而近乎扭曲的面庞，满怀歉疚地轻声说道，对崔老师的那些不实、威胁之词，那些丧心病狂的侮辱、谩骂，我都看到了，都是我不好。我真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这，这件事，如能没有开头多好……。说完这些话，任芸芸眼角涌出了几滴清泪，轻声啜泣起来。
　　秋风凉了。目之所落的是北京市朝阳区的街头。朝阳暂已远遁，空置夜景彷徨。璀璨的霓虹灯正努力撕扯着黑夜的魔爪。崔永言收回目光，怜惜地看向任芸芸，说，不，我还要感谢你，现在我才知道，先前在央视，我都是闭门造车地做着一篇篇高头讲章，浑然不知和现实脱节得如此厉害。这世界，虽然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美好，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黑暗。
　　任芸芸若有所悟，又若有所语，最后只翕动了一下嘴唇，点了点头。
　　崔永言腮边漾起微笑，向任芸芸伸出右手。任芸芸一楞，也伸出右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崔永言稍稍用力握了握，说声：保重！任芸芸眼角又不争气地挂起了晶莹的泪珠，爱怜地回复道：你更要多保重！崔永言抽出手掌，坐上车，又回过头来，向任芸芸坚毅地挥了挥手。车头犁开无边的暗夜，纚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