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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色暗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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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畔醒的时候江恕正在做饭。
厨房里性能良好的油烟机尽职尽责地抽着锅中飘出的油烟,油花不断从锅中炸出。
江恕从一旁的窗沿上拿过盐罐儿。
他身后传来拖鞋踢踏的声音,江恕转过了头。
连畔身上只穿了件他的白衬衫,下摆拖到大腿中间,顶端的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锁骨。
“我渴了。”
连畔觉得嗓子有些干,但声音并不暗哑,大概是江恕在她沉睡的时候有给她喂水。
江恕摸了摸她头顶,对她笑了一下:“等我把这个菜盛出来。”
连畔很乖地应了一声,江恕又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耳垂。
她微微皱眉,却没躲开他。
江恕看见之后又是心情很好地笑了。
连畔向窗外看去。
天空染了些许墨色,隐隐能看见躲在黑暗处的月亮。
江恕低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盘子,抖了抖残留的水珠后他看向连畔:“怎么了?”
连畔摇了摇头:“没事。”
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收紧,她顿了顿又问:“我这次睡了多久?”
江恕盛菜的动作略微一滞,他看向连畔,声音有些晦暗不明:“不久,一百年。”
连畔一时失声。她徒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站在原地片刻,她抬起手,抱住了江恕。
江恕用下巴摩挲了一下她发顶,低低地笑:“我身上有油烟味儿,先起来。”
连畔摇摇头,几缕长发顺着他敞开的领口钻进去。
“我要吃红薯饼。”
江恕低头,看着她发顶,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连畔乖乖地坐在餐桌前,江恕给她倒了杯温水。
“吃饭吧。”江恕见她这般少见的乖巧,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她白嫩的脸颊,然后不出意外的换来了她的怒瞪。
江恕今天炸了连畔喜欢吃的刀鱼。
他一边细心地给连畔挑着鱼刺一边问:“这次怎么只睡了一百年?”
连畔的心被他的一个“只”字扎了一下。
她“唔”了一声,眼巴巴望着他盘子里的刀鱼一边含糊地回答:“可能是因为闻见炸刀鱼的味儿了吧。”
江恕正好给她把刺都挑完,闻言他轻笑,把鱼肉夹进她碗里。
“今晚工作吗?”江恕问。
连畔从喉咙中溢出一两声不满的哼哼,她垂头咬着筷子:“不。”
江恕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无奈地笑:“不要咬筷子。”
连畔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还有点凝重。
她有些含糊地开口喊他:“江恕。”
江恕“嗯”了一声。
连畔又低下头,几缕不加以束缚的长发垂了下来,她目光落在碗中晶莹的米饭上,有些迷茫地说:“我做梦了。”
江恕闻言惊讶地挑眉。
连畔握着筷子的手指收紧,下颌也有些紧绷。
“怎么会突然……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江恕没等到她的下文,抬手伸向了她的手腕。
然而连畔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她反扣住江恕,指尖异常的冰凉毫无保留地全都传递给他。
江恕表情略微变化,他好像有点懊恼似地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覆上来,掌心的热度温暖了连畔手指的冰冷。
江恕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给她搓着手回暖。
连畔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略微颤动,她张了张嘴问:“不问问我做了什么梦吗。”
她嗓音有点哑。
连畔其实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还陷在那场梦境中还是真的醒了。
那场长梦太真实。
梦中江恕的一举一动都是她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直到手肘撑在腿上把腿都给压麻了才反应过来。
环顾了一圈四周,能看出偶尔江恕留在房间中生活过的痕迹。
连畔心底漫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
她还记得梦中自己醒了之后看见江恕牵着一个姑娘的手,用温和的语气和自己介绍那是他的妻子。
妻子。
连畔以为这个词一辈子都不会和江恕扯上关系。
他们是这个世间的参与者,亦是这个世间的旁观者。冗长的生命让出现在他们人生中的所有人都好像不过是昙花一现。
可是在梦里,江恕——那个从她有朦胧意识开始就和她一起的江恕,说他有妻子了。
连畔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难过吗,好像是有点,但也说不上特别难过。
她还记得自己刚生出意识的时候对于人类的情感是一窍不通。不懂为什么会有女人因为男人一句话崩溃大哭,不懂为什么会有孩子因为父母不满足自己的心愿就又哭又闹——
江恕说,有一天她会懂得。
连畔觉得,好像在梦中江恕对自己说他有妻子的那一刻缠绕在心底的一丝丝疼痛,就是曾经江恕说过的“懂得”。
只是换来这个“懂得”的代价有点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