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重生》卧松云

58、妖力

　　第五十八章妖力

　　青萝身形出现在长堤之上，远离湖岸。夜幕已垂入湖水，月光如练，泸澄湖水波潋潋。

　　她将萧漠留下与穆霖一起掩埋那些可怜渔民的尸骨，一是因为要引开穆霖，另一个原因，就是萧漠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而不自知的神识。

　　他仍旧是个凡人，与他真正的神身相比，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可是，在面对生命的终结时，他那种极致宁静温柔的目光，已经可以令死者获得安息。

　　他如何才能重塑神身？青萝不知道，更无从了解。在神界，还没有哪一个神祗像他一样的灰飞烟灭。那场灾难，是因为酒神的一个荒唐玩笑，可是，那难道当真只是偶然么？或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虽然并未对他言明，但是只是眼神的交流，萧漠已经知道，她单独离开，是因为什么。

　　他们要离开泸澄湖，这里发生了抢劫，那些可怜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是天灾人祸，还是妖孽作祟？

　　青萝站在长堤边上，右手伸出，缠绕着藤萝的神杖出现在她的手中，皎洁月光中，浅淡的粉色花瓣飘零辗转。

　　她抬起手，神杖指向泸澄湖。

　　带着微光的花瓣叶片飘洒开去，在湖面铺开，缓缓沉落。

　　湖水在夜幕下仿佛也在自己发光。

　　忽然，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浪，水波虽然涌动，但并不剧烈，清凉的风吹过来，空气中飘荡着淡淡花香。

　　波浪间隐约出现了些各种形态的身影，有的如人形，有的似人非人，而有的，还是鱼虾蟹蚌或水草的形态。青萝手中的神杖微微转动，那些身形逐渐清晰，多数还未修成人形的精灵隐匿下去，十余个完全人形的精灵升上水面，踏着波涛走过来。

　　神杖隐去，青萝收回右手，负手而立。

　　那十几个精灵飘上长堤，在青萝面前排开，跪拜在地。

　　“叩见尊神。”

　　青萝目光扫过这些精灵，微微凝滞了一瞬，沉声道：“免。”

　　这些精灵的身上，或轻或重，竟都带着伤。

　　众精灵互相搀扶着起身，为首那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抬眼看了看青萝，忽然一怔，上前一步，再次跪倒。

　　“啊！原来是生命女神，我等未曾远迎，大罪！”

　　青萝道：“我也是莫名其妙来到此地，你们何罪之有。免礼吧，我有话问你们。”

　　老者起身，抬头看着青萝道：“尊神，你可还认识我？”

　　青萝上下打量他，缓缓摇头。

　　那老者道：“五百年前，我修成灵体游历人间，曾在一处荒山被水妖所伤，几乎丧失丹元。那日正好遇到了游历仙山的尊神和您的夫君，以神力相救，才可以维持灵体，回到泸澄湖。尊神的大恩，我永世难忘。”

　　青萝点头，只在昨日，她还曾对萧漠提起过这个泸澄湖的精灵。他就是那个五百年前相赠珍珠的精灵。只是，当年他还是个少年形态，如今，竟已如此老态龙钟。

　　岁月无情，沧海桑田。

　　“原来是你……时间太久了，我都要记不清……”青萝垂下眼睫，宽袖中手指微收。

　　那颗珍珠，被张老爹视为维持生计的最后希望，如今，只能随他一起安眠。

　　那些精灵看起来都很信任依仗这老蚌，看他与这位神祗认识，都兴奋地聚拢过来。老蚌见了，抬手阻止他们道：“尊神还有话要问，你们且都住口。”

　　说着，他又向青萝长揖道：“尊神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必定全力相助。”

　　青萝道：“你们的伤……”

　　老蚌道：“我们法力低微，才会如此，并无大碍，不劳费心。尊神有事，但讲无妨。”

　　青萝眸光渐冷，“这泸澄湖的水系时常无故出现水难，你可知道？”

　　这老蚌受过神祗相助，自然就会是这湖中的首领，灵力也是最强。这泸澄湖的事，不是一般的灵力能够操控。

　　老蚌沉下脸，露出凄苦之色，“这泸澄湖，近些年时常无缘无故出现水难，不知是湖面上何处的妖孽所为。我们也时常为其所苦，却一直找不到根由。这些年来，湖中的精灵时常失踪，或丢失内丹被打回原形，或连灵体都不见踪迹，甚是恐怖。”

　　青萝看着他，原本淡然的目光缓缓聚焦起来，“你说，是湖面上的妖孽？”

　　老蚌道：“是。我在水中曾几次透过湖面看到上面的事物变形，应是妖孽依附，只是，我们虽为其所害，却从未见过此妖的真身。”

　　青萝眉峰渐渐锁起。

　　这老蚌并未说谎。湖面上的事物变形，与她所见湖水中倒影出现异常，也许是同一件事。

　　老蚌忽然一怔，“今日湖上的水难平息，是否是尊神之力？”

　　青萝缓缓点头。

　　老蚌道：“我发现水难暴起，忙潜出水底，却发现水难已被强力平复，有精纯之力席卷全湖，我灵力低微，连忙率一众精灵藏匿，未敢现身。原来是尊神在平复水难。”

　　青萝缓缓点头，沉声道：“以你的修为，也不能发现此妖？”

　　老蚌道：“这些年来，这泸澄湖，不仅是岸上的居民，我们这些水中的精灵也深受其害。但是，却从未见过此妖真正的形态。“

　　这老蚌修为在五百年以上，还受到过神力救助，竟然连这妖的形态都发现不了，这很是不可思议。

　　青萝道：“你让湖中精灵都隐匿起来。”

　　老蚌忙满口答应，身形一闪，跃入了湖中。很快，湖水闪过一层淡淡的磷光，老蚌又钻出水面，上前向青萝一礼。

　　青萝转身面对湖水，双手缓缓抬起，只见片片飞花间，几条碧青藤萝从她的手中忽然腾起，横掠水面。

　　如鞭挞一般的击打在湖面激起一片浪潮，几条藤萝倏忽钻进水中。平静的湖水顿时动荡起来，水流飞快旋转，暗黑的漩涡深入湖底。

　　青萝的声音不大，但洞彻泸澄湖。

　　“何方妖孽，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湖水依旧在沸腾旋转，但是，只有水的激荡，完全没有任何其他异常。

　　青萝目光一凛，广袖轻挥，藤萝从水中收起，洒然无踪。

　　青萝负起双手，双目凝视着泸澄湖，默默深思。

　　老蚌上前两步道：“尊神，这妖孽……”

　　青萝道：“凡世间生命，皆有灵识。这妖既已修成灵体，自应有感而现身。目前的状况，或许此处无妖，或许……”

　　老蚌疑惑道：“如何？”

　　青萝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道：“你是这泸澄湖中精灵之首，需要守护此地众生灵安全。今日之后，此妖自然不敢过分妄为，还需你多多留意。”

　　老蚌脸上显出凄苦之色，长揖道：“老朽惭愧。这些年来泸澄湖百姓不仅身受妖孽作祟之苦，还备受泸国苛捐杂税摧残。当地酷吏横行，时常抢掠如强盗一般。我们每次见到不平之事，都会受到水上妖孽之力阻挠，无法相助。今日岸上的惨案，便是泸澄湖地面一帮地头蛇所为。这些强盗勾结地方官府，对当地百姓横征暴敛，肆意搜刮杀戮。我们见此不平，原本想不惜显出真身相助，却再次遭受强大妖力袭击，无法出湖。我们全力抗争，竟都不是这妖孽对手。”

　　青萝道：“那么，你们身上的伤，都是如此所致？”

　　老蚌低头道：“惭愧。”

　　青萝眼神黯了黯，抿抿嘴唇，又扫了这泸澄湖一眼。

　　不仅是这些精灵，就连她这个神祗，竟然都没有见到这妖孽的真身。

　　她从神界脱身之后，虽恢复了一部分神识，也还具有神力，可是，毕竟大不如前。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天地而生的神，一个妖孽，竟然如此在她面前猖狂，简直是蔑视天地。可是，她还当真拿它无能为力。

　　她轻轻挥了挥衣袖，香风拂过，片片花瓣飘下，散落在这十几个精灵身上。

　　仿佛被温柔的春风吹拂，全身舒展，老蚌见那些精灵个个面露欢喜之色，一个个都在检查身上的伤，而后惊喜万分地跪倒在地，叩首谢道：“多谢尊神！”

　　老蚌忙跟着跪下道：“尊神为我等除去伤损，增进修为，此恩此德，我等终生不忘。”

　　青萝道：“那些强盗，你们可知道去处？”

　　老蚌恨声道：“知道。”

　　青萝道：“天地法则，神祗不可以真身出现在凡间，不可以自身神力戕害凡人。在凡间，芸芸众生的眼中，是不存在神仙妖魔的。”

　　老蚌道：“天地法则，世上众生平等，无论贵贱尊卑。无论是人还是精灵，残害无辜，都必将付出代价。”

　　青萝遥望着黑沉沉的湖岸，“这些无辜的渔民，太过悲惨。他们坚持到今日，究竟等的是什么？那些不尊重生命的人，是最大的罪人。”

　　老蚌看了看那些精灵，他们已起身，一个个眼中满是兴奋。

　　青萝道：“不准显露真神，不准伤及无辜。”

　　众精灵立即道：“尊神，我们知道怎么做！”

　　青萝缓缓闭上眼睛，转过身去，面对着苍茫湖水，默默沉思。

　　片刻，她回身看时，长堤上一无人影，明月长天，水波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