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重生》卧松云

39、深仇

　　第三十九章深仇

　　半空忽然传来了那个一向从容沉静的声音。那一声“萧漠在此”，听起来虽然非常平淡，但蕴满了孤傲和勇气。

　　青萝并未行动，只是看着萧漠离开她身边，提气运功，从树顶上飘然而下。随着衣袖带起的一阵轻风，他双足落地，正好停在谭麒率领的一行人面前。

　　他按剑站在淡淡血腥气的街上，眉眼清秀无伦，神情优雅高洁，青萝都不禁为他的样子震撼。虽然时过境迁，他还是那个孤军深入敌军力挫群敌的少将军。

　　谭麒的武功虽然在他之下，但绝不是他可以随意藐视的，何况跟随他潜入奚国的，必定都是喻国军中一等一的高手。更何况，这些人虽然乔装改扮，但还是军备齐全。现如今，已将兵器出鞘，羽箭上弦。即便如此，青萝知道，对于今日的境况，他绝不会袖手旁观，谭麒也是一定认定了这一点，才会出此策略。

　　眼看着对面的谭麒脸上带着惊愕，上下打量了萧漠一番，便冷笑着道：“你这个逆贼，萧家余孽，竟然未等我们消息传到，便来得这般快。难不成金大.麻子在这个镇上的眼线报信如此快速？”

　　霸山刀的老大和老三目眦欲裂瞪着萧漠，厉声道：“就是他，杀了我们老二，今日定要让你将命留下！”

　　萧漠完全没有顾及霸山刀的存在，站在那里不动，漆黑的眸子紧盯着谭麒，“谭麒，你把这个镇上的人如何了？你放了他们，我们的恩怨，与这些人无关。”

　　“我们的恩怨？”谭麒冷笑，“你恐怕是搞错了。你与我并无私人恩怨，是因为你父亲谋逆被揭发，畏罪自尽，留下你这个祸根潜逃奚国。我奉国君之命，将你拘捕回国，接受严惩。你若知罪，还不放下兵器，跪下受降？”

　　萧漠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语音还是如平时一般平静无波。

　　“你们父子为了给我父亲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背地里究竟做了多少功课？恐怕你们也很害怕，有朝一日，我会再次回到喻国吧？”

　　谭麒道：“恐怕你回不去了。”

　　萧漠道：“方才你不是说过，国君的旨意是要将我拘捕回国，接受严惩？如此我究竟是回去，还是回不去？”

　　谭麒道：“要将你拘捕回国不假，但是缚虎须紧，兵器无眼，你的命，在回国之前，很难说还是你的。”

　　他说着，一把撤出佩剑，三尺青锋向空中一举，高声喝道：“放箭！”

　　顿时，弓弦响处，矢箭如雨。

　　青萝对萧漠的武功非常信任，也不会干涉他对敌。神是不能向凡人动手的，她在萧漠身后，只能保护他的安全。

　　然而，看着那边密如疾雨的攻势，她还是不自觉捏着一把汗。

　　萧漠的身边早荡开一片剑光，随着他身形舒卷腾跃，剑舞如风，羽箭纷纷坠落。

　　谭麒见他行动迅捷，心中发急，喝命手下瞄准要害，继续放箭。他们羽箭带得充足，暗器也应有尽有，萧漠的武功他知道，即便要对面交手，也必须首先耗损他的实力，以多胜少。

　　可是，他的命令刚刚发出，却见对面正在腾跃躲闪矢箭的萧漠忽然身形凌空，长剑在手，身形在箭雨之中风驰电掣般窜过来，只觉得一道疾风扑面，剑气凌厉直奔他面目而来。

　　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萧漠竟然可以孤注一掷，擒贼擒王。

　　青萝紧紧抓住树枝，紧盯着萧漠的行动。就算是逃走，她也不能让渡漠的凡身受到伤害。

　　凄厉的剑鸣响起，谭麒横剑抵御，两把长剑猛烈相击，火星迸射。

　　谭麒被萧漠的剑气冲犯得后退数步，周围的手下害怕伤到主帅，也立即停住了弓箭，一个个挥刀仗剑，呼啦上前将萧漠团团围住。

　　谭麒稳住身形，盯着被困在众军士之间的萧漠，冷笑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想困兽一争。好，我成全你。”

　　立即喝令军士们，“一起上！抓住萧漠，就地斩杀者，重赏！”

　　青萝不禁愕然。她在喻京之时，也是看着谭麒从小长大。他是当时的太尉谭承之子，在宫中是当时的储君齐冕的伴读。从小得名师指点，武功也是相当不弱的。作为一个习武之人，面对萧漠这种以武功高强名扬大喻的高手，难道就没有一点好勇斗狠之心？

　　看来，他并不想亲自出手，只想以人多势众的优势，从速杀死萧漠。他如今在朝中已是身份显赫，这次领兵出征丛源，大获全胜，还抓获朝廷叛逆，回京自然会有更大的荣耀加身，当然不能以身犯险。

　　眼看霸山刀和众军士挥舞着兵器，正要一拥而上时，一串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划破刀剑之声，愤怒而急促。

　　“都给我住手！”

　　青萝站在树梢上，原本想要随时出手确保萧漠的安全，一听此音，忙循声看去。与此同时，谭麒和他手下的军士也被震惊，回头观看。

　　一匹枣红骏马沿街疾驰而来，马上女子发髻蓬乱，锦绣衣衫划破了好几条口子。虽然一身狼狈，目的却专注非常，手中出鞘的长剑闪着凛凛寒光。

　　青萝眯起眼睛，盯着来人。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骠骑将军冯朔之女，冯芙蓉。

　　霸山刀受人指使，前来暗算于她，还得到指令，不许伤害萧漠一分一毫。若说这指使之人是喻国人，那除了冯芙蓉，不会有别人。

　　这个凡间女子，事到如今，还是对萧漠念念不忘，她这种畸形的爱恋，究竟要发展到什么地步才算罢休？

　　青萝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被围困在军士中间面对重重利刃的萧漠。死神的荣光虽然不能在凡人面前显示，但这死神的凡身还是免不了形象高人一等，引来这冯大小姐的执念，究竟是谁的错？

　　马蹄渐近，听得下面谭麒在怒斥手下，“你们这些废物，怎么让小姐逃了出来，有什么闪失，我要你们的脑袋！”

　　话音未落，冯芙蓉已到近前，她不等缰绳带住，便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纵身从众人头顶跃过，正落在萧漠身边。

　　“冯大小姐！”谭麒一惊，抬手想要拉住她，哪里来得及？

　　萧漠手提长剑，看了冯芙蓉一眼，目中毫无波动，只是后退了一步，好似是有意识地与她拉开距离。

　　冯芙蓉并未注意到萧漠的举动，只将手中的长剑一晃，怒目瞪着谭麒道：“谭麒！你要作甚？国君旨意是要你捉拿萧漠，押回喻京受审，你如今令手下击杀于他，可是要抗旨不尊？”

　　谭麒冷笑一声，一手拄剑，乜斜着萧漠道：“不错，国君命我捉拿萧漠，我正在执行命令，若是一时失手杀了他，国君也不会怪罪于我。可是冯大小姐你，拒不接旨，还逃出来救这逆贼，这才是真正的抗旨不尊吧？”

　　冯芙蓉眼中如冒火一般，盯着谭麒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向萧漠，狠狠咬着牙，凌乱的头发随风飞舞。

　　“萧漠，我冯芙蓉今日拼却一死，要你一句话。国君命我回京，要与我大婚，立我为后，我已抗旨，回去势必也是一死。只要你萧漠说愿意离开那个妖孽云青茵，与我成亲，那我冯芙蓉愿意与你从此离开故国，远走他乡，浪迹天涯。”

　　青萝站在树梢上，手指压上嘴唇。

　　萧漠的视线从对面的利刃间移开，凝注在冯芙蓉脸上。

　　即使从青萝的视角看去，都可以看到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那般黑暗无光，看得人心惊胆战，不知道近在他面前的冯芙蓉会如何想。

　　“萧漠……”冯芙蓉原本高昂的声音瞬间低下来。

　　“冯芙蓉。”萧漠的目光如此黯淡，声音却依旧平静无波，“你觉得可能么？”

　　冯芙蓉愕然看着他。

　　萧漠淡淡一笑，这个笑容在他暗黑的注视下也显得毫无温度。

　　“你设计杀我妻子，与当今国君密谋陷害我父亲刺杀储君，诬陷我妻为妖。你父冯朔与谭承狼狈为奸，垢陷我萧家一门忠烈，强加谋逆之名，害得萧家云家满门死难，害得我父母饮剑殉国。这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想让我视而不见？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莫说我与你是仇敌，便是根本无有此事，我也从未想要娶你为妻，你的一厢情愿，早就应该抛下，而不是用来纠缠不清，害人害己！”

　　一片沉默。

　　就连青萝脑中都一片空白。

　　萧漠一向温雅有礼，今日竟然会说如此无情的话。自从崆山之难，他因情感的冲击，曾一度恢复了死神的能力，此后的他，从未让自己的情感外露，也很少提起内心的仇恨。他还是凡人，是喻国车骑将军萧崇的儿子。虽然暂时漂泊江湖，故国旧恨，他从来不会视而不见。

　　再次想起当初他为了挽救天下苍生，甘愿灰飞烟灭的样子。神的情感都很少外露，尤其是死神。其实他一向深沉的暗黑眸子里，从来都满含着爱与恨么？

　　冯芙蓉凄凉的笑声传来，听得人心灰意冷。

　　“好，萧漠，好……”她后退几步，步履蹒跚，“你从来不曾在意我，因为你的父母和那个妖孽云青茵，你还恨透了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是喻国的王后，只要有我在，你和那个妖孽，就不要想有好日子过！你们想要两个人浪迹江湖逍遥快活，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她话音未落，手已扬起，近在咫尺，衣袖间烟雾弥漫，一股刺鼻浓烟直奔萧漠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