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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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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响,自楼下传来。
隐约还能听见一男一女歇里斯底的争吵声。
顾思晨正拿笔复习的手一顿,一个风格秀媚的“解”字毁在了最后一竖上。
“啧。”顾思晨眼一翻笔一撂,不轻不重地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得,一上午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不过都习惯了。不是吗。
顾思晨闭了闭眼深呼吸几次,重新拿起笔接着向下一行一行写着公式。过了这个周末,周一就要迎来附中高一下学期的最后一项活动——期末考试。
她的成绩一向很不错,年级排名基本没掉出过前三,再加上长相出众,明眸皓齿,峨眉弯弯,平时说话也温言细语的,一直是全校备受关注的一朵鲜花。
但这些称号赞美在她眼里,就是对她出神入化的演技和自立的温婉人设最真挚的认可。
她对这次的期末考没有太大压力,趁着周末把前几周的练习题拿出来翻翻,整理整理,就算是完成复习了。其余的题,一笔不做。
她一向认为质比量重要得多。
下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大到顾思晨即便想刻意忽略掉那些不雅的话语却依旧像钉子一样一句一句地往脑子里钻。
“你有什么资格指着我说三道四!我和她就是普通关系!倒是你,天天闲着搞跟踪?你恶不恶心?!”
“普通?都抱着到床上了,你还跟我普通?顾平!我才是你妻子!你凭什么这么护着她!”
“孟清!你就是个泼妇!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你就是个妓!”
“你说什么?!你说我是妓?!”
又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听着像是花瓶砸向地面的声响。
“啪”
顾思晨手里的笔被折断,黑色墨水晕染了那工工整整的错题笔记,摊开的那页上是刚写满的一道大题。这道题是拓展题,顾思晨刚细扣了半个小时才完全捋清思绪,此时上面漆黑一片,完全掩盖住了之前的字迹。是不可能复原了。
顾思晨盯着本子眨眨眼,大脑一瞬空白,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里捏着半截笔,像是入定了。楼下的争吵声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甚至愈演愈烈,直直地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
直到听见了一句尖锐的大喊:“顾平!你敢打我?!”顾思晨才回过神来,正恍惚间手掌神经性地蜷缩了下,她低头,发现右手上有几道还在流血的口子,不深不浅,有一滴就顺着手掌滑落,又落到本子上,和还没有干掉的墨水融为一体。
噢,应该是被笔划的。
顾思晨没在意,随意抽了张纸抹了抹,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在一楼和二楼中间的楼梯上停住。她也不说话,就双手环肩靠在檀木制的楼梯把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一个扯着头发一个拽着肩膀纠缠在一起。
顾思晨一直觉得她的完美人设已经完全掩盖住了她的本性,甚至有时她会觉得这样才是她原本的样子,以前那些桀骜不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顾思晨才是假的,她觉得她已经将从前的自己完完全全埋在了地底下,又在上面种上了盛放的鲜花,将那不入流的野草压得死死的。
可现在,她清晰感觉到,那株埋藏至久的野草已经向下狠狠地扎下根,现在又有了冲破泥土向上发芽的欲望。
她垂眸看着下面已经近乎扭打在一起的父母,她只想重重甩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她不能。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因为那些行为与她应该有的行为不符,因为她需要做一个他们所喜欢的顾思晨。
听起来很搞笑不是吗,明明他们的眼里从来没有过自己,却又不得不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就为了能讨些欢心,因为只有每次在她拿回成绩单的时候,她的父母才会出乎意料的和睦,一起聚餐,一起轻轻松松地聊着天。
她努力想靠自己维持住这段关系。可现实总是给她沉重一击。
顾思晨收回目光,又摊开手掌看见一直攥着的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的纸团,低低说了句:“真的...烦啊。”
心里的小芽似乎冒了头。
她转身踏过几阶楼梯,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房间里。“咔嗒”一声,把门反锁了,又走到桌前,双臂撑着桌子看着那一摊黑迹,眉头紧蹙,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扯着那页纸的边角一用力,“刺啦”一声,就扯了下来。顾思晨看着手里的纸,鼻尖蓦地一酸,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忙不迭地用左手去擦。
她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她小时候还恩爱两不疑的一对模范夫妻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已经相互厌恶到什么词汇都完全不顾忌到他们的女儿。
哦,可能他们忘了他们还有个女儿了吧。
顾思晨仰头靠在墙上,缓缓蹲下来,双手有些颤抖。她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拼命压抑着哭泣声,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听见自己小声地说:“顾思晨啊顾思晨,你能不能争口气,没见过世面吗,哭什么哭啊...”
“你还有脸跟我提你那女儿?!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这离婚协议,你不签也得签!现在可由不得你孟清说了算!”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静谧如夜,只余下自己的抽泣声在耳后回荡,无端清明。
野种。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拿着锥子狠狠刺了进去。以前打架被刀划伤,被一拳打在腹上,被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都没现在这么疼过。
很疼。
她想离开这里。
“笃笃笃”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从门那边传来的轻轻的一声“晨晨。”
顾思晨走过去将门打开,看到孟清站在门口,眼睛红肿,衣服也被扯得不成样子,小臂的伤还没愈合便又裂开,还在淌着血。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孟清看了几秒,默不作声地转身进屋,孟清跟在身后,又悄悄将门关上。两人谁也没有开口,直到顾思晨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消毒棉球,用镊子夹起一团,抓起孟清的胳膊,将棉球轻轻覆盖在伤口上,轻轻的点着,孟清张了张嘴,看着垂眸上药的顾思晨:“晨晨...”
“妈。”许是方才哭过,原本清脆的嗓音带上低沉的沙哑,顾思晨喊了声,竟连她自己都怔了怔。
“那份离婚协议书,”
顾思晨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孟清,道不清情绪:“你签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屿宁:我呢?我呢?我人呢?
某作者: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