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切开都是黑的[阴阳师]》陆不罹

12、酒吞切开都是黑的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知道吗，他们都说我是妖怪。”

　　他这样问她，坦然却也疑惑。

　　曾经侍奉他的人在渴望他的血肉，尊他为神子乞求他庇佑的人转眼就叱骂他蛊惑人心。

　　但仅仅只是路过的少女，却对他伸出援手，命人将他从泥泞沼泽里拉了出来。

　　人心真是难懂。

　　他这样想着，但心里却有种按捺不住的欣喜，就如每年初春枝头冒芽的嫩叶一般，难以遏制地生长起来。

　　“你有杀过人吗？”

　　名为红叶的少女穿着一身红衣，颜色绮丽，脸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干净透底，和他很久以前在山上偶然遇见的鹿有些相似。

　　他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在她带着微微笑意的注视下。

　　她指了指站在廊下明显就是近身保护她的武士，“他杀过人。”

　　然后又指着远处一些的武士，“他、他、他，他们都杀过人。”

　　她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甚至可以说是带了几分调侃意味的笑容。

　　“他们都杀过人，你不曾杀人都成了妖怪的话，那我这里岂不是都要变成妖怪窝了？”

　　“那，如果我确实是妖怪呢？不是还有不杀人的妖怪吗？”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了这么一句话，问完之后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手指捏着袈裟长袍，心脏跳得很快，快到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你在期待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他这样问自己。

　　却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女孩放大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纤细的眉、秀挺的鼻子、白皙的肌肤、润泽漂亮的唇瓣还有明亮干净的眼眸，以及那里面倒映着的、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自己。

　　“不杀人的妖怪，有什么好害怕的吗？”

　　“可……可是，如果之后杀人了呢？”

　　“嗯……那就算我倒霉吧，不过反正都要死的，死在妖怪手里好像也不错。”

　　此时正是夏季，蝉鸣不休，屋外廊下全是灿烂到晃眼的日光，不远处的武士站在廊下被日光照射留下的影子只有小小的一团缩在脚下，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动。

　　女孩如水一般澄澈干净的眼眸里，无比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躁动的心跳慢慢平息下来，他看着她，说：“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在女孩疑惑的眼神里，和过往无数年里做过的一样，平静熟练地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捏了一个无畏印。

　　“以神子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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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女孩扭开头，笑了出来。

　　他羞红了脸，把手收了回来，明明以往这么做，那些人都会很开心地接受，怎么她就笑了出来，弄得他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谢谢你。”女孩看着他，柔软的眼神里带着笑意。

　　“我很开心。”

　　那时候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会是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心难懂，人类啊，始终是骗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