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非肆野

2、初识

　　“朗印，我有些事想与你商量。”来者是二十出头的男子，清瘦，文雅，风度翩翩。
　　“但说无妨。”宋朗印示意叶明长入座。
　　宋朗印与叶明长从小一起长大，一个世代从商，一个官位世袭。官商自古以来都是互持的关系。
　　“最近家父刚刚晋升，将宴请四方。想在家中添一上好的金丝楠木摆件，想起朗印兄是渊河最大的木材商，特此前来看能否寻一好料。”叶明长打趣着说。
　　“那我可要请鹤眉老先生出山帮帮忙了，礼薄，莫要怪我。”宋朗印说完轻笑起来。
　　听坊间传闻，鹤眉六岁开始拿刻刀，自学成才，每一件木雕都价值不菲。可老先生有个怪癖就是不愿与人交流，常年在木青山里守着些花草野鹤，许是这样，每一件木雕都栩栩如生。
　　“当真！？”叶明生惊呼！本打算从宋朗印手中购一块的金丝楠木原料再请宫里的雕刻师进行雕琢。宫里的雕刻师雕刻惯了雍容华贵，而叶傅向来寡言又自视甚高，再加上与自在观的一众道长私交甚好，早已对这浮华世事看得淡了。若能请到鹤眉老先生出山附了叶傅的心性，二来也能为这场宴席增辉不少。“这我可要想个法子好好谢你！”叶明生激动地揽上宋朗印的肩。
　　“你我何须这等生分？”宋朗印打趣的说道。“走！看木材去！”说罢，两人往悦木坊走去。
　　“少爷，叶少爷。”
　　见自家少爷带着叶明生来到悦木坊，工人们纷纷问好。
　　“少爷，叶少爷。何事光临？”坊长停下手中的事，询问道。
　　“叶老爷晋升一品，特此来挑一块上好的楠木，以作摆件。”宋朗印答道。
　　“此事可喜可贺啊！坊里先前到了批上好的楠木，还是老爷亲自把的关，二位这边请。”说罢，便领着宋朗印和叶明生往库房走去。
　　“吱——”坊长推开库房的门，一股木材特有的清香袭来。“这都是老爷前段时间刚从黔蜀之地买回来的上好楠木。近期风盛，应了木材脱水的要行，二位少爷挑选好了，我就命艺师立即动工。”坊长有条不紊的安排好所有步骤。
　　“这次就不劳烦艺师了，我自有安排。你忙去吧。”宋朗印对着坊长说道。
　　“是！若有需要命人差我来便是。”说完，坊长便离开了库房。
　　“朗印！你来帮我看看！这楠木我也不熟啊！”叶明生看着这偌大的库房里数以百计的木材有些眼花。
　　“若要做摆件，选桩形大气的！于雕刻师而言也事半功倍。”宋朗印淡淡地说道。
　　“鹤眉山人主刀朽木也大气！”叶明生丝毫不掩饰崇敬之情。
　　“那你只管挑心水的便是。”宋朗印对自家的木材和鹤眉山人的功力都是相当自信的。
　　“那真是太好了！”叶明生兴奋地叫了起来了！
　　“谁人吵吵？”闻一女声响起，两人往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躺在金丝楠木上，一袭湖水绿衣，坠着草编的耳饰，头发散在身后，赤着脚，打着哈欠醒来。
　　眉眼如画，肤若凝脂——叶明生这样想着，竟晃了神。
　　“你是谁？在此所为何事？”坊里搬抬的都是男人，艺师更是渊河传男不传女的手艺，坊里出现女人让宋朗印有了戒心。

　　“到了俗世不可说你是妖！”树祖提醒着杨若君。
　　“为何？我们修行千百年不就是为了化为人形远离深山，走到闹市中去吗？”杨若君不解地问。
　　“可他们恨我们啊！若你幻化成形，万万不可泄露你是妖啊！”树祖担忧地说。
　　“记住了。”

　　“我自黔南而来，到渊河寻亲。昨夜赶路累了，见这屋子大门敞开便借宿一宿。若有不当之处，失礼了。”说完，杨若君鞠了一躬。
　　“姑娘是前来寻亲的啊！渊河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姑娘若有需要帮忙的不妨直说！”叶明生开口道。
　　库房大门敞开是为了木材的通风脱水，宋朗印也就不再怀疑。“无妨，若有需要开口便是。”
　　“谢过二位！”
　　“敢问姑娘芳名？”叶明生开口道。
　　“我叫……”到嘴的话却说不出口，想来是树祖怕杨若君不小心说漏了自己是妖的事，施了咒，禁止杨若君说出一切关于妖的事。“我来自黔南的山野人家，家中姓杨，女子无名。”杨若君答道。
　　“原来如此！可在渊河不论身份不论地位都有姓名，这样便与人交往。”叶明生答道。
　　“可否劳烦二位赐名？我生于山野长于山野，目不识丁。”杨若君有些自嘲地说道。
　　“朗印擅长这事。学堂里就属朗印最得先生欢心！”叶明生用手肘碰了碰宋朗印，示意她赶紧想一个出来。
　　“‘若君’如何？你刚说女子无名，也就是男子可有名。其实不然，女子也可像男子般行事，或更甚于男子。”宋朗印顿了顿，接着说：“我命人给你备鞋。”宋朗印看着杨若君未着寸履的脚说道。
　　“谢过公子。”杨若君从未感受到除树祖以外的关心，一时竟不知如何招架。
　　“你是赤着脚赶路的吗？伤着了吗？”叶明生有些心疼地问道。叶明生也不知为何关心的话就问了出口，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愚蠢——我才初次见她，这样会不会吓到她啊！
　　“未曾伤着。我在山野里惯了，伤不了。”杨若君望着宋朗印离去的背影有些失神——我有名字了，俗世的名字。
　　杨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