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就花阴（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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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花阴】阑珊
欧欧西预警*三观不正*注意避雷*慎入
晚宴的地点设定在和平路的饭店里。
她对这个地方，有很深的印象。
从前润玉与锦觅的婚礼便是在这里的教堂举行，彼时，她还是凤太太。
只是当时的侍卫保镖远远不如今天多。
果然是高官相聚的大场面。
玉太太。
门口的小厮恭恭敬敬地一声，玉太太，她回过神。虽然她从不曾在意这些，无论做谁的太太，她的心中也就只有润玉一人。
她这辈子认定了他的。
金玉满堂，水晶灯刺目版耀眼。明亮的灯光，熙攘的人群，华丽的礼服，人影摇动如鬼魅。
润玉在一边与人寒暄，提到她时她便也只是笑着点点头，不说多余的话。
等我一下。他似乎有事，一边身着军装的几个人在等着他。
我可以的，放心。她说。
拿着酒杯，笑容得体，内心却有些百无聊懒，经常要参加这些晚会，经常要和这些深不见底的人交往，润玉也真是够累。
那些脸孔，她多多少少也认得一些，有上过报纸的，还有她曾经见过的。
刚刚信步走到楼梯边，便发现之前还很空旷的旋转楼梯上已经站满了士兵。
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今天的气氛，着实有一点诡异。
她不敢确定，但是这种场面，那么多高官……
迎面走来一个端着酒盘的服务生，他的姿势很奇怪，一手托着盘，一手插在兜里。
他们两个似乎都有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
哐啷一声。
酒杯碎地，酒红色的液体泼在了她珍珠白的旗袍上。
在两个身体相撞的一瞬间，她的眼神一凛。
快走。她低声快速说。
那人惊慌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衣服口袋里的东西蠢蠢欲动。
两人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
不知道是谁赶紧将她扶起，可她顾不得那么多，疾言厉色道，你是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好！我的旗袍是先生新叫人制的，全夷安也找不出第二件，就被你这个冒冒失失的服务生糟蹋了！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今天这里来了多少人，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么！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怎么回事？润玉走了过来，扶住她。
一边的一位负责人也闻声赶来，玉太太，很抱歉，是我们的疏忽，才让这服务生冲撞了你。我会尽快处理这个人。
不。邝露板着脸厉声拒绝，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我现在就不想看到他，请您立即将他赶出去，越远越好！
说到最后，竟委屈得带着哭腔，身体一颤，哗哗两行眼泪掉的人措手不及。
在场的人皆是大跌眼镜，不知道原来这玉太太是这样任性的女人。
负责人见状，只好叫人把他赶了出去，并连连向润玉道歉。
他深深地看了那个服务生一眼，便转头称自己的太太打扰了他们的雅兴，要提前回去。
见邝露哭得梨花带雨，负责人也只好派了车提前送人。
她哭了整整一路，也顾不得前面的司机，扑倒在润玉的怀里，抽噎着，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
他无奈地搂着她，帮她顺气，他从未见过如此小孩子气的她，竟然有些想笑。
他的邝小姐，可不是一个为了一身弄脏了的衣裳就一哭二闹蛮不讲理的人。
但这既然是她的好戏，他也得陪她一起演下去。
没事了，改天我再让人制几身新的旗袍给你，一定要比瑞福祥的李裁缝还要制得好。
刚进家门的一瞬，邝露便停止了哭泣，松了口气似的。
润玉见状，揶揄道，雨过天晴了？
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打趣我？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
她重重地深呼吸，似乎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润玉收起脸上的笑意，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连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都看出他的姿势怪异，更别说那些常年耍刀弄枪的军官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一旦被俘，还有可能牵连到你。她目光灼灼，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去，满是焦灼担心。
在那个服务生的口袋里，应该放着一把枪，而他的手正握着，伺机而动。身体相撞时的硬物感，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润玉闻言，脸色一凝，从口袋里摸出了雪茄，点燃。
猩红的火光在他的指尖跳动。
空气一下子凝固。
她走上前，看着他一口一口抽着烟，他的面容，终究也是沧桑了不少，眼角已有了细细的皱纹，眼神虽依旧锐利如鹰，却也多了深深的疲惫。
恐怕有些人，已经看出来了。
他自己，甚至是今日邝露的举动，也已经引起了上头的注意。
他一定要保住她。
骤然掐灭了烟，似做好了什么决定，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睛，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劳伦斯先生。
那个在游轮上弹钢琴的英国人，她记得。
邝露僵硬在一边，看着润玉忙里忙外地帮她整理行装，感觉到整个身体特别沉，又好像被几个人掐住了一样，浑身都疼。
非要如此么。她艰难地开口，感觉喉咙被堵住，她竭尽全力发出一点声音，却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如水，而是粗嘎的、难听的，像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你把我当成是什么了？
他提着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声音温和又残忍，劳伦斯先生就在外面等你。
她低头看着那个行李箱，棕色的，还是当年他们来时拎的那个。
仿佛一具木偶，没有灵魂，连血肉都被无情地抽干。她被他拉着走到门口。
金发碧眼的洋人就站在黑色汽车的一侧。
只要再走下三阶台阶，她就再也不是玉太太，也不会是邝小姐。
为什么。她喃喃道。
他的眼尾发红，眼睛里有光在闪烁，千言万语，真的来不及说了。为了保护你。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意，他向来坦诚。
她很少哭。
他也一样。
她咬着唇，尽量克制住奔涌的眼泪，挤出一个微笑，踮着脚凑到他的耳边，闭上眼嗅了一口他身上苦涩的烟味，我信你。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才敢让那滴泪落下。
退回身，她依旧笑靥如花。
他把手中捏住的白色礼帽替她戴上，调整到一个最优雅的姿势，低声道，活下去。
转身，一阶一行泪。
她坐上车，不敢回头再看，这枯落满地的木兰花，和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