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有芋圆》祈烟沫

4、红线

　　早上全程蒙圈的两个小护士看完了整出戏后，一边紧张地给跟往常不太一样的赵医生打针，一边担心知道秘密的自己被灭口。
　　本来两人想着全程没出什么错，小命可保，然后收拾好东西，放轻脚步往外走，结果刚走到门口，突然被去而复返的男人喊住。

　　“等一下。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陈质圆今天忙吗？”
　　两人疑惑着转过身，感受着面前这个男人不断释放的压迫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无可奈何之下，偷偷看向了旁边猛点头的赵医生，两人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某人不怎么友好地哼了一声。

　　虽然这个男人哼是哼了，不过也没为她俩，淡淡地说了声谢。
　　两个小护士像是得到了解放，一阵风似的推着小车，跑了出去。

　　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病号”。
　　于隰整个人重重地躺回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抿紧嘴唇。
　　自己这是又把她吓跑了吗？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想跑！

　　躺着挂着水的赵琰绪感受到旁边人的低气压，懒懒地开口。
　　“怎么，不高兴了？我们家圆子岂是这么好追的？你要是没那个勇气就早点跟我说啊！想追她的人可是排着好长的队要请我吃饭呢……”

　　他的话被一记冷冷的眼刀突然打断，于是认怂地摸摸鼻子，不打算说什么了，嘴角却不自觉的翘起来。
　　“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管你饭。”
　　半天，于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赵琰绪转过头瞧了一眼拉着脸的于隰，眼神充满了戏谑。一想到于隰吃瘪，他已经很开心了，现在想到于隰还要吃瘪吃很长时间……
　　赵病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假寐，嘴角依旧扬着。

　　于隰懒得去理在旁边洋洋得意的赵琰绪，还是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这个天花板跟陈质圆老家那个一点都不一样，惨白惨白的，就像他现在的处境，尴尬又惨淡。

　　他早就知道陈质圆来这个医院工作了，却一直没有来找过她，就是因为担心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不论她对自己是喜欢是讨厌，都比像现在这样什么也没有的好！她现在连话都不想跟他讲！

　　自从听赵琰绪说芋圆跟他一个医院，于隰就很烦躁！然后他还得接着忍着听他说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放假……
　　弄得这两天老有人来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的事了，脾气那么大。

　　昨天他跟赵琰绪谈完交流学习的事情弄得有点晚，估摸着晚饭肯定过点了，赵琰绪就嚷嚷着要去吃烧烤当夜宵。
　　然后他俩就在烧烤摊碰见了结账的陈芋圆和她朋友。
　　他没想忍住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但是被半路跑出来的赵琰绪拦下，拖去了一边。
　　天知道抱芋圆未果的于隰那会儿的脸有多黑。

　　“诶~诶~诶~，你可别怪我，你马上就要来我们医院工作了，跟她接触的机会多了去了！你就现在这样毫无计划地冲上去，你能干啥，到时候圆子真跟你闹掰了可别怪我没帮你！”
　　赵琰绪转过身瞧了瞧，确定陈质圆两人走了才转过头来，跟这个黑脸雷公解释。

　　于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难得正经一次的赵琰绪，感觉他说的好像没错。他现在的确要先好好想想怎么跟陈质圆和好，毕竟……

　　于是，后面就有了三个臭皮匠凑在一张烧烤桌上商量“惊吓”陈质圆的事。
　　全程最激动的就是赵琰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结婚了，吃的还最多。

　　不过赵琰绪每次得意的下果都不太好。三个人聊到凌晨都没聊出个所以然，然后于隰和许奕臻就看着这个“神经病”慢慢地没了开始的活跃，整张脸皱在一起，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许奕臻连熬好几个大夜，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哪有心思去想这个人怎么了。

　　于隰盯着赵琰绪逐渐发白的脸蛋和嘴唇，又看看桌子上的烤海鲜和冰啤酒，心底一惊。
　　他使劲摇了一下已经说不出话的赵琰绪，急切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赵琰绪使劲捂住自己的肚子，往日总是神采飞扬的脸上现在满是痛苦，额头上冒出薄薄的一层汗，虽然难受，但是还有理智忍痛回答于隰。
　　“我…可能…肠胃炎…送我…去…医院！”

　　于隰深呼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没到不清醒的地步。他立马站起身，两只手扶着赵琰绪的肩让他站起来，然后把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让他站稳。

　　于隰正想抬脚走，看见头栽在桌子上睡着的许奕臻，眉头皱紧。这俩人头上就差没写“麻烦”两个字了，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一只手扶住赵琰绪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摸索了一下裤兜里的手机，划开联系人，点进“顾仪衍”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休息了，响了好几声才接起电话，语气不善。

　　“喂！”显然半夜被吵醒的人语气中带着火气。
　　“赵琰绪好像是急性肠胃炎发作，我要急着送他去医院，他有个朋友在青年路李记烧烤这里睡着了，你来一趟，把她送回家。”

　　于隰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
　　“哦！对了！是个女的，叫许奕臻。我就先走了，这个姑娘就交给你了！你不来的话大概她就要睡大马路了。”
　　事态紧急，容不得于隰再说什么废话。
　　他急急忙忙地跟人交代完，也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匆匆忙忙地结束通话。

　　他扶着赵琰绪走到收银台，跟老板交代了下情况，带着赵麻烦打车去了医院。

　　等赵琰绪住进病房，打上了针，于隰已经累到不行了，在隔壁空着的病床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生物钟使然，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他还是六点过就醒了。
　　于隰恢复清醒后，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的病床。

　　旁边的赵琰绪早就打完了针，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睡得正熟，脸上恢复了几丝血色。
　　虽然还未完全回到平时红扑扑的样子，但也已经比几个小时前的苍白无力好很多。
　　“呼~”他心里一松，终于放下心，一直皱着的眉头也稍稍松开，只留下几缕不易发现的愁绪。

　　打完针，舒缓了痛苦的赵琰绪不久慢慢醒转来，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瞟到躺在一旁盯着天花板的于隰。
　　“诶，你看什么呢？”恢复了一半活力的赵琰绪又开始话多。
　　“天花板。”
　　“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赵琰绪一脸嫌弃。
　　隔壁的人没再回答，掀开被子起身，去卫生间的水龙头下洗脸。

　　出来以后看到赵琰绪抱着手坐在病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于隰心里有些防备：他每次这么笑都有阴谋！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他重新坐在床沿边，认真地问面前这个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像有病的人。

　　“小于隰，鉴于你昨晚救了你大哥我，我决定，给你跟圆子牵一会红线。”赵琰绪说着话，脸上虽然笑得很坦荡很猥琐，但是心里有点担心被打…
　　于隰居然没有开口拒绝他！！

　　“……你怎么帮？”低头沉思的男人许久开了口，耳朵后面居然开始飘红。
　　提议得到肯定的赵琰绪笑得更猥琐了，在床头东摸摸西摸摸，够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打了个电话，跟电话那头的人悄悄说了什么。

　　于隰见他说得小声，自觉地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他站在走廊上，想起昨天晚上顾仪衍送完许奕臻，打电话向自己问罪的事。
　　他一句都没记住。陈质圆还没理他，他哪还管的了那么多。

　　他靠着墙发了会儿呆，听到赵琰绪喊他，起身推门，走进病房。
　　然后赵琰绪就让他躺上床装病号。他说这样就能见到陈质圆。
　　然后他真的见到了陈质圆，但是却不像他期待中的那样温情脉脉。
　　然后……

　　于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脸用力地埋进枕头：他就不该听赵琰绪的装病号的，这样芋圆就不会生气，不生气就不会跑，不会跑……他就能留得住…吗？
　　“好烦啊！”

　　赵琰绪听到隔壁枕头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睁开眼瞟了一眼。
　　他认识的于隰，永远只有在遇到陈质圆的时候会像个正常的小孩儿。而他认识的陈质圆，也只有在遇到于隰的时候才会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这两个人，挺配的。不过，前路漫漫！这根红线不好牵啊！

　　中午的时候脑外科主任林教授听人说在住院部见到于隰，好像是急性肠胃炎。于是他刚刚下手术就冲去了他俩的病房。
　　结果看见躺在床上得意洋洋的赵琰绪，和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黑着张脸的于隰。

　　他们俩在争论今天中午要不要去找陈质圆蹭饭。
　　首战不利的于隰当然不想再去惹人生气了，厚脸皮的赵琰绪却威胁说，要是他自己不去，就要打电话给陈质圆，让她带他去给自己买吃的。

　　这两个人，林教授都带过。
　　赵琰绪是神外的，从头到尾都是林教授带的，不过于隰是脑外的，并不算是林教授真正的学生。一个闹腾地像个皮猴，一个是原本性子就冷，近些年越发冷酷的冰块儿。
　　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玩在一块儿去的。

　　前段时间，H医科大临床医学院院长，也就是于隰的老师严院长，突然跟他说要派于隰来他们医院实习交流一段时间，让他收着随便用。本来，周三他才正式上岗，谁知道周一自己就先进医院了。
　　可怜林教授急急忙忙跑过来，累得跟个什么似的，走到病房门口，听到两个人争执，才明白事情经过。

　　“我要吃糯米糖藕和香菇滑鸡粥。糯米糖藕少糖，冷藏五分钟就行了，香菇滑鸡粥多放香菇粒和花生米，但是要煮透，少放点盐。就这样，去吧。”
　　讲完一大堆条件不带喘气的赵琰绪眼睛都没眨一下，双手环抱着，笑眯眯地看着于隰。

　　“……医院食堂是你家么？条件这么多！”
　　一看就知道赵琰绪故意整他的于隰头都没抬，抬着手机打着消息，在跟严老头汇报情况。
　　“医院食堂当然不是我家，但是圆子是我家采购员啊！你去找她就行了帮忙就行了！我可是病号，你不能照顾一下我吗？？”
　　厚脸皮惯了的赵琰绪搬出陈质圆，果然于隰就抬起头看他了。

　　结果于隰还没开口说话，门口传来一声吼。
　　“好啊！你两个臭小子！敢情一个二个来医院谈恋爱来了是吧？！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头子了！！”
　　于隰跟赵琰绪心里一抖，同时看向门外走进来的那个还未满五十岁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