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朵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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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洛回忆起那个湿漉漉的午后，地面残留着雨水未干的痕迹，脚边是凌乱的落叶，这样萧瑟破败的场景衬得自己更加落魄。
半小时前，因为自主创业的再一次失败，被盛怒的父亲劈头盖脸的指责“一事无成，只能做一辈子的失败者”而刺痛了神经，连身份证也忘了带上，直接摔门离开。
在大街上如同游魂一般毫无目的的闲逛，身无分文又没有身份证明的他仿佛是个可笑的遗弃者——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在得知自己的境遇后纷纷翻脸不认人，根本指望不上。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店家宣传背景音，让他无比心烦，憋着的一股气正要发作，眼前却闪过一抹粉红色。
抬头一看，是手拿着粉红色小风车的一位门迎，大概是看他停留在店门口，误以为是上门的客人了。
“抱歉，我不是……”虽然此刻很反感招揽生意的所有人，但天生的涵养还是没让他生硬拒绝。
“不好意思，我听不见。”眼前的门迎飞快的打断了黎洛的话，生怕他立马走了似的接着补充，“不过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手势，我能看懂……”
听不见？黎洛皱了皱眉，这样工作多不方便。还打手势，有几个客人有这样的耐心？不过很明显，他没有。黎洛掏出全身上下唯一的财产——手机，打了一行字拿给门迎看：“抱歉，我不是客人，只是路过。如果你有什么可以帮我的，那就是进店里让人把音响声音关小点。”
覃宁看着那行字，失落的神情一览无余。她本以为这个停留在店外的男人，能成为今天她第一个接待的客人呢。不过就算是个路人，她也会把他的意愿传达好。
“好的，还是谢谢您，以及抱歉让您难受了。”覃宁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转身进店里让人减小了音量。
黎洛瞬间没了那尖锐又刺耳的不适感。
覃宁再次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等着愿意上门的顾客。
黎洛看着穿着打扮很是青春靓丽的她，心想这大概是破败场景里唯一的亮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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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得很快，巨大的无助感包围了他。没有身份证，手机里的钱连吃一顿饱饭都不够，更别提住一晚宾馆，这种情况还真是寸步难行。可即便是如此，黎洛还是倔强的不想和家人联系，这代表着向父亲低头示弱，承认父亲对他下的定义。
尽管他失败了那么多次，但每一次失败都没有摧毁他的信心和热情，而不停击溃他的是，父亲的失望。他不怕失败，不怕重来，只害怕背后孤立无援。然而父亲一次次的怀疑到现在对他的放弃，让他对前方的路感到了迷茫。
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在奋力打拼而不是碌碌无为只会失败呢。谁不想一次就成功，谁又想回回失败。可是父亲只看到结果，对过程中的一切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任凭他费尽口舌，也无事于补。
“失败就是失败，怎么也不会变成成功。”父亲每一次都重复。
黎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甩掉这些令人心烦的念头。现在都到饭点了，他却还在茫无目的地乱逛。
夜晚的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冻得他发抖。单薄的衬衫难以让他度过这个无处可去的夜晚，黎洛很是绝望。前方拐角是条小巷，他顺势钻进以此来隔绝寒风。
“您是……”身后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黎洛下意识的回头，辨认出是下午的那个门迎，应该是刚换完班回家。
四下无人，黎洛确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刚想回应又想起她听不见，这可让他犯了愁。天色这么暗，就算他打了手势，她也未必能看清啊，于是蔫蔫地放下了手。
覃宁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接着说：“真的是您啊。没关系，您可以打手势，我晚上的视力也很好。”
黎洛便指了指这附近，又指指她，努力比划了半天，意思是“你住这附近吗？”
所幸覃宁看懂了，她毫不设防的承认：“对，我在这里租房。”
黎洛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总不可能向她提出借住一晚的要求吧。
覃宁看他没有过多表示，脸上的表情却表现得十分纠结，忍不住问：“您是遇上什么难办的事了吗？”
黎洛还是说不出口，这太没面子也太让人家措手不及了。他摇摇头，顺便挥了挥手，向她告别。
“……”既然他不想说，那自己也没办法。覃宁微微叹气，目送他走远。
走出小巷，看着街上亮起一片片的霓虹灯，以及人来人往，再看看电量就要耗光的手机，显示已经晚上七点半。
黎洛莫名想哭。
就是感觉委屈了，就是感觉很无力，管他的男子有泪不轻弹。
黎洛缓缓蹲下，靠在一堵墙前埋头呜咽。从一点动静也没有，到最后不管不顾的哭吼，惹得路过他的人还好心丢下几张纸币。
……这时候黎洛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就当他是从底层刚起步好了。被施舍的钱，也是钱啊。
胡乱擦了擦脸上快要风干的眼泪，再吸了吸鼻子，黎洛决定随便去家小店应付晚饭。要死，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走到平时他看不上眼的沙县小吃，点了一碗从没吃过的扁食汤，闻着散出的肉香，喝着温热的汤，尽管并没有感觉比以往吃过的山珍海味好吃，但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饱。
因为他是真的饿了，才会如此渴望一份晚餐。
沙县小吃不是咖啡厅，哪有久坐不走的道理。吃完一碗中份的扁食汤只花了十分钟，而黎洛已经厚着脸皮坐了大半个小时。剩下的二十分钟他想了又想，觉得眼下最该解决的就是电量不足的问题。
电量不足就会关机，就意味着他连最后的求生工具都没了，那和奄奄一息等死还有什么两样？所以，他得在有限的时间里让手机充上电！
搁下碗筷，付了钱，黎洛急匆匆赶往附近最大的商场。
吃饱喝足，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浑身是劲。黎洛在楼层里兜兜转转，总算找到免费借用充电宝的机器。拿到充电宝后一分也不耽搁的插上，看到电量一点点变多，他松了口气。
以前充电宝触手可得，现在为了借用一个充电宝他几乎跑遍了一整个商场。不知是讽刺还是落魄，亦或者都有。
也许是充上电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黎洛感叹自己居然有闲情逛起街来。
和下午路过的地方差不多，商场里的小店也不少。黎洛只是路过几家，就有点审美疲劳。在他眼中，还不如多做点经验总结——是，他一直都没忘记要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全场清仓大处理，一折一折，全部一折……”不同于他以往听到的从音箱里传出的声音，这是现场即时喊的。而且这声音……好像不久前才听过。
覃宁觉得缘分这个词就是在说她和黎洛。如果不是缘分，也不至于在分别后有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的相逢。
傍晚的偶遇可以说是巧合，现在的相逢……好吧，当然也是。除非黎洛知道她在这也有个兼职，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先生，要进店看看吗？”黎洛完全可以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傍晚才见过的门迎小姐了。
他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他了，不然也不会带着惊喜的笑容对他说话，虽然说的还是欢迎语——但毕竟她是在工作。
茫茫人海中能这么频繁的相遇，是天注定好的吧。黎洛突然就有点相信缘分这种他以前嗤之以鼻的东西。
他点点头，没有再像下午那样拒绝了覃宁的邀请，就当是还了她傍晚关切语气的好意。
黎洛没有拒绝她，这让覃宁很感激。虽然在他之前也有顾客在自己的欢迎下进店，却在得知她是听障人士后神色异样的离开了，仿佛碰见了什么怪物一般，所以自己的业绩一直和别人的相差甚远。
黎洛的赏脸让她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全身心投入为他介绍产品。即使他什么都不买，也好过他不看不听。
黎洛听着覃宁非常详细的介绍，微微失神。眼前的女孩虽然身有残疾，但她所有的表现在他看来与常人无异，而且她那么努力、坚持的做一件事，就算受挫也能很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不会影响工作。相比被父亲教训了几次的自己，她受挫的频率大概比一天三餐还要多。
覃宁不知道在自己介绍过程中黎洛想了那么多东西，只是本分的介绍完产品后，问他：“请问我刚刚说的那些有帮得上您的吗？”
“啊。”黎洛回过神来，看着她，说：“挺好的，就是我……我现在不太方便买。”
覃宁没有失望，她觉得黎洛能给她时间介绍完产品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她弯弯唇，说：“没关系的。”
刚刚自己没有打手势，但是她说没关系？黎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看看她。
“虽然你刚刚忘了打手势，但是我能看得懂你的表情啊。”覃宁作为招揽顾客的门迎，见过的顾客数都数不清，这点脸色都看不懂岂不是很可笑？
“我……”黎洛赶忙打手势，告诉她自己手头不宽裕。
所以傍晚的时候他的表情才那么不自然？覃宁心下了然。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你就告诉我。虽然，我连自己都有点帮不上。”
黎洛觉得自己能遇上覃宁会不会是老天安排好的，让他心里有点安慰。不过人家也说了，她连帮自己都有点勉强。所以他哪里还能给她添堵，本来就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黎洛自认为很有骨气的摇头，又让她好好工作，就准备离开。
覃宁当然知道他还在强撑，毕竟他也是个男人。但她就是觉得，如果就让他这么离开了，也许没机会再这么巧合的遇见，于是她没有多加思考，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留个联系方式吧！”
黎洛怔住，看着电量就要充足的手机，鬼使神差打开微信的页面，返回去添加了新的联系人，也知道了她的名字：覃宁。
覃这个姓没看清楚会以为是贾，但黎洛认得这个有些生僻的字，不用覃宁多加描述。
也许是因为黎洛是第一个没有把自己的姓误输成“秦”的人，覃宁对他的好感又上深一点：“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了，可以告诉我，小麻烦的话我绝对可以帮到你哦。”
黎洛被她逗笑了。自己遇上的哪是小麻烦啊，是无家可归呢。总不可能真的对她说，“我住你家一晚吧。”别，他没那个脸。
看黎洛因为自己说的话笑了，覃宁感觉脸庞的温度有点高。她以为黎洛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便说：“我没有开玩笑。”
看她一本正经的表示，黎洛突然就有点想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她。可是自己的事不好启齿，还是算了吧。
“我知道，谢谢你。”不知道这句话怎么用手势表达的黎洛放满了语速，尽量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口型。
覃宁看懂了，再一次目送婉拒她好意的黎洛离开。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朵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