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舞会（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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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妮的“装傻”果然是有用的。帕尔默夫人迅速捕捉到了关键词，立刻抬头，瞬间恢复了兴致。
她和正在会场其他位置的母亲和姐姐一样，都下意识地看了玛丽安一眼，却都大感意外地发现，玛丽安竟然仍旧“镇定”地坐在那里，只目光钉在被众人环绕的一对男女身上，毫不转睛。
威洛比在一路热情的祝贺声中随着未婚妻的节奏缓缓前行时，鬼使神差地突然抬头，对上了那双如诉如怒的目光，笑容不禁一僵。
格雷小姐敏锐地察觉了他不自然的停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不久前才见过的年轻姑娘——那刻意无表情的脸，就像压抑着岩浆的死灰一样。格雷小姐细眉微颦，察觉事情并不像她先前以为的那么简单。
范妮拦住了想要走到玛丽安身边的帕尔默夫人，劝她以身体为重，但这也绊住了自己的脚步，所幸，帕尔默先生时机正好地出现了，他来找妻子兑现她的承诺，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孕妇的就寝时间要到了。于是，在帕尔默夫人不甘不愿的千叮万嘱中，范妮微笑着退向玛丽安她们所在的角落，和埃莉诺一起，耗尽唇舌，勉力维持着玛丽安的等待和忍耐。
威洛比和格雷小姐跳过几支舞，走到一边满面幸福地沐浴了一番格雷小姐女友们的善意玩笑，然后，没过多久，这对未婚夫妻便再次在娇笑声中被赶入了舞池。格雷小姐缀着褶边的裙摆闪着宝蓝的华光，很快旋开了一朵妖冶的花。
几乎没人注意到的是，这对秾丽的有情人转着转着就消失在了人群里，只一个仆人身形敏捷地靠近了约翰·达什伍德夫人，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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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妮远远看到在回廊深处喁喁低语的格雷小姐和威洛比，并没有陪玛丽安走过去，只在一个大概能够听到和看到他们又能为他们望风的拐角坐下。
埃莉诺的陪伴就足够了，玛丽安、格雷小姐和威洛比，应该都不会愿意她也在场。
范妮避过凛寒未退的夜风，望着天幕上痕迹淡薄的远星，不久，便听到不远处隐隐呈现对峙之势的年轻人中间打破沉默的第一个声音。
“约翰，你也认识玛丽安小姐吗？”
格雷小姐对几次试图张口都无功而罢的未婚夫失去了耐心，用丝滑的音色温柔地问他。
威洛比笑得比在会场里还要僵硬，这是当然的，他面颊的肌肉快要抽搐，连牵起的嘴唇都在隐约颤抖。
“是的。”他不敢看玛丽安，“我去年到德文郡拜访姑妈时，在巴顿认识了达什伍德夫人和小姐们，她们的盛情让我难忘，是我……最亲切的朋友们。”
格雷小姐看了一眼玛丽安。玛丽安的双眼在燃烧，嘴唇翕动，但没有吐出一个反驳的音节。她对已经得到的一方的回答感到差强人意，按部就班地看向没有应声的另一方。
“玛丽安小姐，我必须为你对约翰的殷勤照顾向你致以诚挚的谢意，基于约翰和你之间自始不变的深厚友谊，我想，你也愿意把我，他唯一的挚爱，当作你最真诚的朋友，对吗？”
玛丽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愈发苍白，与她火光一般炽烈的双眸形成了绝对的反差。
她坚强地站在那里，在埃莉诺隐忍的凝注和支撑下，听完这短短的一句话，心口被刺了不只一刀。她的目光自甫一会面便不曾移转，一直停驻在威洛比的身上，所以，她也不曾错过他任何一个反应——他没有任何反应。
在格雷小姐低柔平稳的声线里，威洛比毫无争辩和反抗地默认了她的宣称——
他是玛丽安的“朋友”。
自始至终，他和玛丽安之间只有“友谊”。
而格雷小姐，才是他“唯一的挚爱”。
玛丽安想要确认，威洛比是不是听信了他人对她的诋毁，是不是在误会之中生出了对她的怨恨，才激愤地用冷漠和离弃报复她，才指使并放任一个无关的人这样伤害她。
她死死地看着他，可是他压根不看她，她看不出他怎么想，她还不能死心。
然而，格雷小姐已耐心告罄，她催促道：“玛丽安小姐？”
玛丽安也再忍受不了，冲威洛比大声道：“威洛比，你爱我，对吗？”
威洛比如遭雷击，更加僵硬，但格雷小姐可不会听凭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站着看她和另一个女人的笑话：“约翰，为什么玛丽安小姐会提出这么荒唐的问题？你在犹豫什么？”
语气无波澜，怒意却足够明显。威洛比冒不起失去格雷小姐的风险。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闪烁着，看向玛丽安：“我也不知道，如此无稽的错觉……或许是我们交谈得过于投契……或许是我的行为让你误会了什么，玛丽安，你知道，我很珍视…我们的友情。”
埃莉诺明显感觉到手上瞬间沉重的力量，如果她没有撑扶住，那玛丽安很可能已经踉跄倒地了，她只听到自己几近委顿的妹妹那破碎的声音：“可是，我的头发……”
“是你亲手剪下的”几个词还未出口，已经被惊慌的英俊男人大声打断：“玛丽安，我的未婚妻不该再遭受这样的场面了，我必须带她回去休息，期待和你们的再会，我们先告辞了。”
他立刻转头，笑得过分热烈，热情地托上未婚妻的手臂：“我很抱歉，让你身临这样荒唐的会面，还是让舞会的欢乐洗刷这意外的不快吧，请允许我陪你回去，亲爱的，你需要一杯美酒。”
格雷小姐观察着他的表情，扯出一个浮于表面的微笑：“当然，亲爱的。”
她转身走了几步，蓦然一顿，在威洛比全身的紧绷中悠然回过头，看向埃莉诺，优雅颔首：“我也很期待，达什伍德小姐，在蜜月里与您及您的家人再会于巴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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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妮注视着行远的格雷小姐和威洛比的背影。
他们没注意到长廊拐角的她，她也无意叫住他们。在他们没入大厅内的灿烂灯火的一刹那，玛丽安崩溃的哭声喷薄而出。
另一个隐忍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
“我不能理解你的做法。”
范妮看向突然现身的布兰登上校。
“我认同让玛丽安对威洛比死心的举措的必要性，但我认为存在更缓和的做法，格雷小姐的所言所为，太残酷了。”
范妮没有微笑，平静地问：“你认为，格雷小姐面对突然出现的对未婚夫纠缠不休的女子，她的态度有无礼或过分之处吗？”
布兰登上校语塞。
“你说过，玛丽安和伊莱莎很像。”
范妮语气很轻，给他简短地讲了另一个故事：“格雷小姐，幼年父母双亡，为她留下了五万镑的嫁妆。她的监护人一直计划着让她嫁给他们的外甥，于是，他求婚了，非常自信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施恩一般的语气求婚了。”
她看向布兰登上校骤变的脸色：“听起来，是不是也很耳熟呢？”
“……格雷小姐应允了吗？”
“没有，然后她立刻发现了威洛比。”
“……她很果断，也很勇敢。”
“是啊，幸好她这么果断和勇敢。”
沉默笼罩了两人。
范妮等了许久，玛丽安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止的态势，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消失”下去了，起身准备回到会场。
“布兰登上校。”
布兰登上校抬头。
“请原谅我的冒犯，但我只是非常疑惑……诚然，你父亲和兄长的用心和作为令人不齿，可是，你和伊莱莎，难道从未意识到收养的目的吗？难道从未在确定心意后为将来做过打算吗？难道从未预料到，以你们对你兄长的性情的了解，他面对一个公开爱着自己没有继承权的弟弟的带着能够拯救祖产的巨额嫁妆的妻子，会是怎样一副嘴脸吗？”
布兰登上校愣住了。
范妮说完便离去了。
过了很久，他看向大厅的方向，苦笑着喃喃：“是啊，为什么我们…从未想过呢……”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舞会（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