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偶像包袱》狗子旦熙

29、第 29 章

　　少年眉眼微蹙，他没想到孟祈垚竟然有这么大反应，思索了会儿，开口道，“对不起。”

　　手背抹了次眼睛，别着脸，又狠狠啃咬了一口棉花糖。小姑娘忽然就委屈了，含糊不清地嘟喃着“你对不起什么。”
　　徐晋宇放开掐着车子的手，看着她别扭的模样，嘴角压着笑，诚实说道，“暂时还不清楚。但你这么难过，一定是我的原因。”

　　彼时孟祈垚也听不出这话有什么其他深意，只原本纠结得起了褶皱的心，因为他这话，忽而就被抚平了。像是有个树洞发现了小狐狸的不开心，打开门招呼着她过来，热情款待。

　　迅速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再难过了。十分理智地分析起来，也不全是在怪徐晋宇，好歹人还买了根棉花糖给她。
　　思绪简单的她也容易满足的很，就这会儿，身上竖起来的逆毛被顺得七七八八了。
　　她甚至觉得，就算没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所谓了。
　　挥挥手，似赶走心里繁杂的思绪，“也不怪你的。”

　　晚风轻拂，几层楼高的王椰树在风中沙沙做响，夹杂着海潮声，嬉笑声，排走了繁杂的心绪，小姑娘的耳朵里听出了一个热闹的世界。
　　忽然，又有多了道少年清朗的嗓音，“方羡琳没喜欢我。”
　　孟祈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嘀咕着，“这又不是重点。”
　　徐晋宇忽而懒懒地看她，眼里噙着笑意，“那我也不喜欢她。”

　　舔着棉花糖的动作突然一顿，孟祈垚的舌尖一时甜得发腻。但又很快像被傻气的土土推了一爪子般惊醒——愣神做什么呢土土土？！
　　“哦”她僵直地回应了一声。
　　咬下最后一圈糖丝，她不自然地看向海滩去，夕阳挂在海平面上，在天际燃起光芒万丈的霞光，连接浩瀚无际的大海，交相辉映。

　　身侧的徐晋宇继续说道：“至于楼梯间的事，就那天我和陆临风在走廊和方羡琳碰见，她说丁凯斯找她，问我能不能和她一块儿去。我以为什么事，就一起了。结果一见面她就和丁凯斯说我是她喜欢的人，没把我和陆临风吓的，紧接着你们就来了。丁凯斯也走了，后来方羡琳才发信息和我解释说，她是为了拒绝丁凯斯才那么讲的。”

　　“就这样？”
　　金毛话里有话地讲了那么久的事情，在徐晋宇这里，不到三十秒就讲述完了。

　　徐晋宇点点头，十分坦然，“不然呢？本来就一小的事，没什么好说。”
　　她忽然挺同情金毛的，“合着金毛是被你俩摆了一道？临走之时还忧心忡忡的。”

　　徐晋宇笑了，捋了一把她的头发，“你怎么不说我被摆了一道？”
　　“那你好歹还得到方羡琳一声喜欢。”

　　“别乱说，我和她就普通同学的关系。”徐晋宇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他往日里觑着她的恨铁不成钢，“还是因为你才熟悉起来的。”

　　忽然又被嫌弃一脸的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棉花糖已经吃完了，但她还低头舔着那根光棍竹签，上面还有丝丝的甜味，直到舔出了清香的木竹味儿，才念念不舍地丢掉，这根徐晋宇买的棉花糖。

　　那个时候，她倒不觉得自己对徐晋宇有什么非分之想，只觉得日后他有喜欢的人了，那总归是不大能够像现在这样给她买棉花糖吃的。
　　她珍惜这样的陪伴，也珍惜棉花糖一样的惊喜。

　　“徐晋宇，以后你有喜欢的人可记得早点告诉我啊。”孟祈垚忽然开口说了句，我好早点和你保持保持距离。

　　身旁的少年眼里忽而有着轻柔的笑意，衬得双眸流光溢彩，嗯了声，目光从远处巨大的落日移到孟祈垚身上，揉揉她的脑袋，“不会瞒着你的。”

　　…………

　　其实后来想想，孟祈垚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介意被隔离在三人的友谊之外，还是仅仅对徐晋宇忽视她的情绪而耿耿于怀。毕竟两人坦诚说开了之后，她又充满元气了。

　　初二的暑假极短，还不到一个月。孟祈垚分秒必争，过的十分忙碌。
　　W市地震后，孟浩燃在西南建起了许多希望小学，小姑娘一放假，他就带上全家到西南做慈善。
　　对于孟祈垚，孟浩燃夫妇俩虽宠爱她，却从来都不溺爱。孟家并不过分追求生活质量，对生命意义的探索反而更多。是以小姑娘的性子平和朴素，倒瞧不出太多富贵人家的奢逸。

　　以至于后来她在想起年少时光，心底总倏尔变得平和柔软。
　　彼时日子温暖而迟缓，像是春天里，在山涧边上醒来，听着流水哗哗，承恩蒙露，又多一年生机勃勃的小花。

　　却说不出像张爱玲那样的比喻——像老棉鞋里，粉红绒里子上晒着的阳光。

　　那个夏天，孟祈垚随身携带竹笛，也成了个小小的志愿老师，整日和大山里的孩子在一起。信息，成了她和徐晋宇他们联系的唯一方式。
　　一直呆了二十来天，市里要对孟浩燃慈善企业家的身份进行表彰，一家子才回到了X市。
　　只刚下飞机，又被一群突然出现的人接去了饭局。

　　小姑娘是第一次接触到孟浩燃的世界，起初还带着点好奇，参与得十分认真。席间一群人相谈甚欢，觥筹交错，偶尔又把话题顺到她身上来，无一不是夸赞褒奖的……就这么反复几次之后，她就乏了，只想赶紧回到后海公寓找徐晋宇去。

　　她在西南的时候，当地人曾带着关子衿和她一起去了寺庙，据说那寺庙十分灵验。当地老人家人说把心愿写在一纸上，然后携在手心里参拜，之后把这受了庇佑的纸压到枕头底下，佛主就会日日夜夜扶持你的愿望了。

　　小姑娘当时兴奋的，刷刷地写了好几张，其中一张是给徐晋宇的。保佑他的数物奥林匹克竞赛顺顺利利，金榜题名。

　　只是等到饭局散了，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再次见到徐晋宇就到了回校日。

　　发书的日子，孟祈垚都选择蹭孟浩燃的车去上学。赶上上班高峰，路上稍微堵了点，孟祈垚反而要比平日里迟了许多才到学校。
　　教室里，人基本上都到齐了，大家三五成群在讲话，她的座位已经聚满了后排那些男生们，假期后遗症明显，耍着球讨论。

　　“班主任来了。”孟祈垚扯着嗓子一喊。一群人瞬间静了，埋着头拖着椅子各回各家。给她开出条阳光大道来。
　　成功夺回了座位，她得意地扬起嘴角，然而看到座位上的同桌，小姑娘突然愣了下。

　　眼前的人好像突然被放大了一号，手长脚长，清俊的眉目疏朗分明。还是那个少年，可又有什么是不一样的了……

　　她还没醒神呢，徐晋宇先开口了，带着笑声，“这西边的太阳还挺偏爱你的啊。”
　　他一言落下，那些刚被耍了的男生全都凑她跟前瞄一眼，以陆临风为首，一群人顿时哄然大笑。
　　“可以啊垚大，您这真是舍己为人啊，晒得都快赶上黑炭了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孟祈垚回家之后也来得及见朋友，孟家一整家子都在西南，肤色都成一个色号，真没什么感觉。但徐晋宇这么一说，她发现自己的手臂还真是黑了许多，比一向肤色黝黑的谢嘉南还要黑上一点……
　　前边的陆临风还在没完没了的笑着，孟祈垚两步落座，泄愤地把书包塞进桌兜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还不忘愤怒地给了徐晋宇一记眼神！

　　徐晋宇明白，这是怪上他了，搁下手里转着的笔，双手抱臂倚在椅背上，勾着唇角，腿往前一伸踹了陆临风一脚，十分刻意地笑道：“适可而止了啊。”
　　陆临风这才收敛些，改为憋着笑……

　　小姑娘自己也狠狠地踹上陆临风一脚，然而开学的好心情还是就这么被毁了，再不愿搭理他们俩半分。
　　有那么黑吗？！
　　……

　　过了会而，新班主任石丹夹着教案走进教室。她教的是语文，中年妇女，齐肩短发，法令纹很深，一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我听说你们过去两年战绩相当不错，但到我这儿，先说好了，那些东西，没用！今年，就拿你们的成绩来和我对话吧，别的，我统统不认……”
　　与陈澄放养式的教养完全不同，石丹是经验丰富的初三级班主任，应试教育型的老师。三两句结束班会，马上就开始上课。

　　还沉迷在暑期欢乐的孩子们，没来得及进入状态，一下子全懵了。更可怕的是，之后几节课也紧锣密鼓地开始，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连孟祈垚，午休后回教室后整个人都是懵的，趴在桌子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想念山里的新鲜空气。
　　八月初，正式暑气最盛的时候，教室里闷热，教室外又燥热，没处安生。她的脸贴着桌板上，也感觉热得冒烟。
　　夏乏夏乏。

　　可她实在是佩服徐晋宇，就这样，他还能一直在认真地刷卷子。要知道，她在西南的时候，徐晋宇已经是上着课了。
　　心里有话，早上那点骄傲早就被她甩十万八千里了，她转了瓣脸，朝着徐晋宇，“徐晋宇，你不累吗？”
　　口齿不清地，但徐晋宇还是听明白了。停下笔，笑着觑了她一眼，“怎么，不仅晒黑了，还晒傻了？”
　　“徐晋宇！”小姑娘气得咬牙切齿地，腿在桌子底下狠狠撞了他一下，这还没完没了，她都不计较了已经。

　　他笑了声，似心情极好的样子，空着的左手捋了把她的脑袋，在发心蹂躏了一番，跟安抚只小狗似的说了句，“又没说黑了就不好看，急什么呢你。”
　　“那你还笑！”
　　少年难得顺着她一次，“行，不笑了。”
　　这还差不多。
　　小姑娘满意地收起了自己怒发冲冠的备战状态，趴回桌板上像只饭饱食足的小猫，听着桌板里的空气流，像呼呼的风声，她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累吗？”

　　徐晋宇微抬着头，似在思考。孟祈垚顺势看去，就见他的侧脸，从眉峰，鼻子，嘴唇，下颌线，再到喉结，线条流畅，清俊又饱满，就像……关子衿画室里，那些精致的石膏雕塑。
　　小姑娘的心跳忽而变得有些快，脸也变得烫了起来。
　　少年偏过头，她的睫毛一时像受惊的蝴蝶，轻颤了几下又恢复了正常。

　　“怎么说呢，你看哈利波特的时候累吗？”
　　她脸认真地在桌板摩擦了下，表示不会。
　　“那就得了，一个理儿。”少年轻笑，又埋头进入题海。

　　孟祈垚来不及思考奥数怎么能和哈利波特一样。
　　因为她发现，徐晋宇好像是长大了。不仅个子高了，连着五官也长开了，全身上下的气质疏朗开阔。就像是，是一个大男孩的模样。

　　反观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就一个小丫头的模样，如今还又黑又瘦。连谢嘉南都说她这个暑假高了三公分……
　　想到谢嘉南吃饭的时候兴奋地和她说着这个事，手指还比了个仨，一路没心没肺走来的小姑娘，第一次对自己的外形有了点想法。
　　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像是体内的青春女神后知后觉地，终于叩响她这道门了。

　　手伸进书包的夹层里取凉，忽然摸到了几个小星星，她“哎呀”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差点忘了！那可是她给大家求的几个心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