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网事记忆（撒穆）》囧晨昏

1、第 1 章

　　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圣域公会第一次组织聚会，我一个小透明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公会原本没有这个计划，大家是临时起意，因为会长大人要到C市出差，又因为公会刚好建在C市服务器，三分之二的成员生活在这里，包括公会官员和团队主力。

　　“见面见面！出来见人！”

　　公会成员从游戏里吵到论坛上，左右撺掇，社交软件狂闪，闹得会长大人头疼万分，最后不得不妥协，决定在市区某间餐厅面基。

　　我到得比较早，跟公会的小姐姐聊天，不觉时光飞逝，旁边有人耐不住等待开始吵闹。

　　“肚子都饿扁了，撒总怎么还没到呀？”

　　盗贼队长米罗用筷子敲碗，发出单调枯燥的声响。所谓“盗贼”，是大型网络游戏《魔兽世界》里的一种职业。他是这个职业的高端玩家，还是团队近战主力。“米罗”并不是这个小伙儿的真名，就像他们管我叫“晨昏”一样。网友见面不用真名，谁也不好意思问，这是约定俗成。

　　“撒总堵飞机了！”

　　角落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知出自何方神圣之口。米罗连忙反驳：“去你的！只听过堵车，哪来的堵飞机？你倒是堵一个给我看看。”

　　“好啦！”坦克队的阿鲁迪巴拍了拍米罗的肩膀，“少安勿躁。每次活动撒总都是第一个上线，提前一个小时在集合石前守门，检查我们的装备合剂。今天情况特殊，不是打活动，这个时间飞机多，容易晚点，等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术士队的迪斯马斯克在一旁附和，“平时都是我们等你，你那破笔记本要么卡不上线，要么打怪掉线，跟上海三菱电梯似的，我都不稀得说你！”

　　“我是学生呀！就一台电脑，要选课，还要查分，哪像你们社会人，心血来潮了换台新的！”米罗大声抗辩，愤愤不平，迪斯吐吐舌头，转过身子不再理他。

　　公会里多的就是学生，尤其是大学生，除了米罗以外，其他好几个小伙子也是。像会长大人那种社会精英游戏里也有，但不多，碰上一个宛如瑰宝，所以大家不介意多等一会儿，都想瞻仰他的风采。

　　“急什么？”修罗默默地玩着手机，头也不抬。他是那种不开口则已，一鸣惊人的类型，“撒总又不想见你们，人家是来看老婆的。你们这些人哭着喊着非要跟来凑热闹，就不能低调一点儿吗？要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此言一出，众人收声，喝茶的喝茶，啃零食的啃零食，唯有座上一位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青年咳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因为种种顾忌闭了嘴。这文静之人便是撒总的副手，公会副会长，牧师队长，网名“穆”，人称“大奶”“一奶”，又名“管家婆”“地主婆”。这些外号看上去像女的，实际上穆是名男生，大学三年级，因性格谦和话不多，经常被其他会员打趣，好在他不还口，也不生气。

　　副会长不仅外号多，还盛传绯闻，他与撒总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需要一点儿时间解释。左右无事，会长大人未到，便容我细细道来吧。最初的事情得从一年前的夏天说起。

　　大学一年级结束，穆搬了校区，同时也换了寝室。他是个传统乖乖男，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谈恋爱不把头发吹成爆炸式，看上去很平常，没有什么特色，每天按时吃饭准点上课，从不迟到或者缺席，埋头学习，期末拿奖学金。

　　寝室里其他人可不这样，离家在外父母管不着，时间越长越飘。有人醉心于撩妹，电话粥一煲一个晚上；有人沉迷打麻将，在校内外到处摆战局；还有人研究毛片，将一票同好聚集在狭窄的四人间里，室友走出去都难。穆被他们驱至图书馆，但那里晚了要关门，最后还是得回到宿舍，忍受各种杂音，塞住耳朵也无法入眠。

　　他本应该向宿管反映，但是一想，处分了别人自己也不好过，同学之间何至于此？成为室友是缘分，不合拍也得在一起生活三年，低头不见抬头见，搞僵了脸上不好看，不如忍一忍，总会过去的。他就那么忍了下来，直到忍无可忍，终于配了一台电脑陪他们闹，看看电影和小说打发时间。

　　“哇，新电脑呀，你终于决定加入我们了！”

　　隔壁寝室的兄弟猛地摇晃穆的座椅，摇到他头晕。

　　“来玩《魔兽世界》吧！我们寝室和那边几个寝室的都在C区，什么职业都有，只缺奶妈，有现成的账号，人物都建好了，反正你没别的乐子，帮个忙呗。”

　　“啊……”

　　没拒绝等于答应，穆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拖上山，毫无防备地登入了那个风云诡谲的游戏。别人送他的是个女号，暗夜精灵女牧师，40多级，造型是当时联盟流行的“白发无面纹”。本着应付的心态随便玩玩，他没有新建人物，直接用了那个现成的，取名不走心，ID为“穆”的角色。

　　宿舍那群人玩得欢乐，天天催他上线，等级不练就去荆棘谷打群架，打又打不过，被对面满级的部落各种虐杀。后来服务器合并，他们被分在了不同的服务器，不能一起玩儿了。穆查了查账号，里还有大量没用完的游戏时间——那群人给他充的。穆归还账号他们不要，放在那不管又觉得可惜，于是保留下来，在室友吵闹的时候玩一会儿。

　　这样一来，寝室里的同学各玩各的，心安理得。穆也安心了不少——内心深处，他不想与大家格格不入，显得像个另类。

　　他和组队的网友聊天，重新进了个小号公会，快乐任务，休闲升级，做做烹饪钓钓鱼，度过了一段轻松的时光。那个时代很缺治疗，尤其是优秀的牧师，穆练级时就受欢迎，被各种拉进副本加血，满级了更是抢手货，接到了很多公会的招募。

　　一对百合姐妹拉过穆，邀他参加团队副本活动。穆依言打开语音，听到会长姐姐训话，当着一个团大几十号人骂街，从三皇五帝骂到辛亥革命。天哪，这是什么会长？他虎躯一震，吓得当场退团。

　　那以后，穆对大型公会活动产生了心理阴影，对会长这一职位的印象非常糟糕。后来，另一位基友——米罗的小号，邀请他加入一个“不是很严厉”的公会。穆寻思着跟米罗的小号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玩，对方不会骗他，于是上了贼船，加入全服推本进度排行前几位，会长超级凶，恶名在外的“圣域”公会。

　　“快来打本，三十九个人，就等你了！”米罗在团队语音里对穆说出这句话，差点热泪盈眶。

　　穆是后来才知道两个事实：

　　第一，米罗找他半小时之前，该团主力牧师正和暴躁的会长大人撕逼，从集合石一路吵到BOSS面前，牧师队长被会长大人一脚踹飞了，两人在世界频道继续喷。然而团队已经组了起来，活动还得继续。平时一堆替补牧师坐冷板凳，偏偏那夜全部掉链子，都在挂机。直到打电话找人，一个个这才临时请假，不是加班，就是考试，全上不了场。

　　会长找不到牧师，暴跳如雷，米罗灵机一动，把穆骗进公会，然后拉进了副本。要知道，圣域一般是不收人的，想挤进去参加活动的“高玩”不要太多，所以在他看来，这是帮了朋友一个大忙。

　　第二个事实比较简短。米罗小号很多，囊括两个阵营所有职业，加入的公会也多，有十几个吧。他认识的会长比穆见过的小怪还多，因此不觉得这个有多凶……

　　穆一身环保装，蓝绿混搭，严重贫血，稀里糊涂进了当时级别最高、最危险的四十人团队副本——“熔火之心”。当时他还是暗牧，天赋都没来得及洗，药水只有几瓶，不仅不能发挥加血的作用，还要不断仆街，让别人救他。

　　撒加心知组了个菜鸟，为了维护管理层的颜面，他劝自己包容、温柔、微笑、和蔼可亲，一天当中不能两次对团队成员发火，但穆实在太差劲了，完全不具备基本副本意识，什么陷阱都敢踩，什么圈子都敢站，加血是不存在的，治疗量还没坦克磕药水扎绷带自己加得多，最可恶的是，这只菜鸟还要不断引怪！

　　“迪斯，给那个新来的牧师绑灵魂石！”

　　“迪斯，治疗不够，拉个糖！”

　　“喂，那个谁，新来的，别往那边跑，那边是岩浆！”

　　“迪斯快拉人！牧师又死了！”

　　“石头！石头！速度灭！”

　　“迪斯……”

　　那天活动，术士队长迪斯马斯克几乎累断气，会长则是气得吐血。好好的收割团，各种状况，灭了一晚上，勉强打完最后一个Boss已经是深夜。散团前，撒加揪住米罗：“你小子给我找了个什么人啊？”

　　米罗曰：“新人……”

　　是啊，临时工、实习生哪有那么好用？

　　穆倒是很激动，打了一晚上鸡血，马不停蹄地跑尸体，在副本中迷路，听会长大人咆哮，还觉得自己棒棒哒。

　　“我下副本了！我下四十人团队副本了！噢耶！”

　　别的牧师装备溢出，打完老九塞了一个“神圣之眼”给穆，并两件职业套装，成功把他变成负分霸，必须继续参加活动还债。那可是史诗级别的高级装备呀，副本外面看不到的！穆这种书呆子都抑制不住兴奋，穿上装备看了又看，傻傻地摸屏幕，跑去主城站着发呆，还拍了一系列照片。

　　他看出会长心头有气，不满意新手，自己确也犯了不少错误，多次导致灭团，浪费了大家的金币和时间。语音里撒加留了情面没直接骂他，却把其他犯错的骂了个遍，其意不言而喻。

　　刚满级的穆身上没钱，把旅途中搜集的小物件全卖了，包括他喜欢的小猫，然后写了一封信，把身上所有的金币都邮给撒加。

　　“对不起，会长。这些钱赔偿大家的修理费，感谢你组我进团，我下次会看攻略的。(*^^*)”

　　“那个菜鸟你要留着吗？我看他完全是个小白，不可救药那种。我知道，随便踢人有损公会形象，让他去做替补吧，以后别上场了，我给你招两个熟练工。”

　　术士队长对新来的牧师意见特别大，活动结束就给撒加写了一篇论文，控诉上一个牧师不像话，这个像头猪。

　　撒加本也心烦，琢磨着赶穆走人。他的精英团还要备战新副本，容不下拖油瓶。在思考劝退措辞的时候，他看到穆在拍卖场进进出出，然后去了邮箱，接着，自己的邮箱就亮了。打开邮件一开，果然是穆的信件：一组小玩具，几百枚金币，数字精确到个位，恐怕是这位新人的全副家当。

　　撒加一时感慨，狠不下心肠。穆还在水池旁边晒新装备，转来转去，激动得睡不着觉，令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带团的时候。谁都曾经无知过，并且对世界充满憧憬，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新人呢？穆有惭愧心，知耻近乎勇，他又说下次会看攻略，肯上进，这就比老油子强了不少。想到老油子，撒加心头一动，与其弄个颐指气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熟练工，就像上次负气出走的那位牧师队长，不如培养一个态度诚恳的新人，技术差一点儿没事，听话就好。

　　于是他回了穆一封信，把金币尽数退了回去，那点儿钱对他来说还不够修武器。撒加的回信里附带了公会论坛地址、一组合剂和一组蓝药，让穆学习攻略，自行查分。下线之后，会长大人亲自录入当天的DKP，加了新牧师的名字，把他存为固定团员。是骡子是马，总要遛一遛才知道。

　　穆不是天资绝佳的人，但是他认真，世上万般就怕“认真”二字。收到会长回信，他马上去了公会论坛，翻撒加写的攻略，戴上眼镜啃了一晚。原来会长大人不光嗓门大，写东西也挺在理的，逻辑清晰，还有幽默感。第二天，撒加找到米罗，叫他别练小号了：“练那么多干吗？能生儿子吗？赶紧带新人去刷点装备吧！”

　　米罗满腹委屈：“撒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如果带穆去组野团，就他那水平，还不灭到散啊！”

　　“那水平也是你介绍来的，别跟我抱怨！”撒加恨恨地道，“人既然来了，你就得负责到底！”

　　“嗷——”

　　撒加不理会米罗的哀号，自己组了支小队，强拉迪斯和米罗两个人DPS，带小白牧师去三大副本练手艺。强力公会就是好，叫声组队一呼百应，缺个坑位瞬间就组上了。其实组不上也没关系，以撒加的实力不介意四个人刷。

　　“你不仅要提升装备，还要锻炼副本意识和操作手法。”

　　进本前，会长大人严厉训话，吓得穆大气不敢出——人少了更显得会长气势逼人。

　　“给我小心点，菜鸟，看我们怎么走位，不要乱引怪！”

　　迪斯马斯克背了一把硕大的镰刀，对小牧师吹眉瞪眼。这家伙连副本门都找不到，会长究竟看上他什么？一个治疗职业居然伸手跟自己要灵魂石，真是看着都来气，啧啧！

　　“行了行了，开工！”撒加训话道，“谁不是从小白过来的？有时间抱怨不如多清几组怪，下周团本打快一点儿，不能像上次，打的什么鬼！”

　　撒加拉怪，做穆练习治疗的小白鼠，让他熟悉副本走位和操作手法。刚开始，新牧师亚历山大，因为会长他们三个太奔放了，用PVP的天赋一路冲杀，根本不在乎OT的问题。

　　“哦哦哦！”

　　米罗和迪斯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一边引怪一边跑跳，穆却要坐下来喝水，完全跟不上节奏。只见撒加的血线一直在红色区域闪烁，会长大人做了个宏，叫穆加血：“++++++”

　　“老大，你还是换个防御天赋吧。”迪斯马斯克试图劝服老大，“新牧师加不了，这样太危险了。”

　　“换什么换，换了还叫练手吗？把握不住坦克的血线，这种治疗要来何用？”

　　撒加对迪斯一通指责，然后继续往前冲，穆手忙脚乱地跟在后面，连累组来的野人陪他们四个惊心动魄。

　　就这么不着调的练习，穆的治疗技术竟比原来大有提升，当然，装备更换也是一大原因——迪斯早已毕业，把布甲全塞给了他。撒加奇怪穆为什么加不上血，瞧了一眼他背上的法杖：“什么烂玩意儿烧火棍！你不是有眼睛吗，怎么不去把职业法杖做了？”

　　穆的反应茫然得像个婴儿：“什么是职业法杖？”

　　撒加闻言心头一震，查看他的装备，魔杖一栏居然是空的。

　　“你为什么不装魔杖？”

　　“魔杖又是什么？”

　　“……”

　　后来公会的人总爱调侃，“管家婆那点把式都是他老公亲手调教出来的”，就这段历史来看，诚不我欺。

　　刚进公会那会儿，撒加顺着一根网线手把手地教穆，怎么挑装备，怎么盯血线，怎么走位，怎么控制法力消耗，怎么预读和打断治疗。他还把公会库存的恶魔之眼取出来“卖”给穆，带他做了牧师职业任务。号称是卖，无非为了堵其他人的嘴，价格是会长大人定的，钱也是会长大人掏的，谁敢说个“不”字？

　　撒加嫌穆跑得慢，给他买了千金马；嫌他专业技能太低，自己用小号在主城收了一天布和附魔材料邮给穆练技能。少数几个核心会员认得会长大人的小号，其中就迪斯嘴大，见到了当场嚷开：“撒总，你收布干吗呀？是不是给新来的牧师搓包包？”

　　“就你视力好，叫你瞎嚷嚷！”

　　为这事，迪斯被撒总接语音义正词严地教训了一顿，公会语音里的人听到全笑了。

　　后来下副本，穆基本能跟上大部队的节奏。四十人的团队副本不同于五人本，情况复杂很多。每逢公会活动，撒加都要切换成防御天赋，这样拉怪比平时稳。他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无论技术还是忠诚度都值得信赖，于是任性地让新牧师担任一号治疗，其他人看了连连摇头，却又不敢说破。

　　“咱们团在全服务器真是一枝独秀。”法师队长沙加如是说，他态度明确，不过表达比较委婉，“主坦克是个骑士，治疗是个小白，什么锅什么盖，天生一对。”

　　的确，六十级时代防战是副本MT的不二选择，没有哪个团队敢用骑士拉怪，但撒加敢，一脸键盘滚得滴水不漏，别人羡慕不来。就是血线比较危险，忽高忽低，上上下下。穆接管治疗之后险情频发，他们的组合比米罗的破电脑更适合“上海三菱电梯”这一美誉。圣域公会治疗难做，上一个牧师队长脱团多少有这方面的原因——会长大人固然牛逼，技术一流，可是太傲了，凡事拿定主意后容不得别人半点置喙。

　　穆就没有这种烦恼，他只加过会长大人一个坦克，也不打算去别的团队，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他一门心思踏踏实实地放在撒加身上，不作他想，便少了许多矛盾。

　　“撒总，穆毕竟是新人，你提拔他做主治疗，其他牧师怎么想？”有人这么劝过。

　　“我需要照顾那些大爷的想法吗？”撒加一口回绝，“团队缺牧师的时候那些人在哪儿？请假是吧，替补就可以放水，骗DKP，毫无诚信？人都出去浪了，还挂个号吃空饷，挺能干的啊。喜欢磨洋工，就去副本外面排队吧，没人了再叫他们。”

　　心存不满的人被怼得说不出话，又羞又气，两个替补牧师默默退了会。余下的人知道出去也找不到进度那么好的公会，再不爽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自行消化。

　　穆的技术在进步，越来越好，人们却喜欢揪住过去不放。推倒“黑翼之巢”的二号BOSS之后，撒加正式任命穆为牧师队长，并晋升他为公会官员。单看治疗量，穆一个人占了总数据的40%，却被人嚼舌根说他是个妹子，撒娇撒痴勾搭会长。

　　穆很少在公会频道发言，连打字都不多，他默默地跟在会长身后，不为自己辩解。待他从撒加手中接过仓库管理权，负责发放药剂和稀有材料，公会又开始传谣，说撒总和穆视频聊天，陷入网恋，所以穆得会长特别关照。人们传得有声有色，什么会长大人小三十啦，沉迷工作没有对象，好容易抓着个漂亮女大学生，自然要大献殷勤，说不定还是他包养的小蜜。

　　造谣的人信誓旦旦，传谣的自我感觉良好，把一桩莫须有的事描述得活灵活现，一个个跟亲眼看到似的。一次出团，有人在语音里阴阳怪气地问：“穆是不是美女啊？爆个照，唱首歌听听呗。”

　　“恶俗！”会长首先发言，“人家是个男的，你们这些人思想过于猥琐。要撸管等活动完了自己去下小电影，现在都给我好好打本，收敛一点儿！”

　　“不好意思，这号是同学给我的，拿到时就是这样。”穆不想让撒加替他背锅，在团队语音里发声了，第一次。

　　众人闻声叹惋，这么好的奶妈居然是个男的，会长肯定没跟他交往……等等，不对呀，这说不通！

　　铁一般的事实打肿了造谣者的脸，穆是男的，而撒总早就知道，两个爷们儿怎么可能打情骂俏？但这群人不甘心，换了个方式继续开玩笑，试图证明他们没错。

　　“男的也没关系，反正人物是女的嘛，都什么年代了，不上床也能精神恋爱！”

　　穆没有办法制止他们，只能笑笑表示风度。

　　之后半年里发生了一系列人事变动，一批老官员不玩了，管理层空出几个位置，米罗接管了论坛，穆记录DKP，都是利益相关的要紧职务。

　　穆算撒加一个亲信，可靠的治疗，随叫随到，因为保险，会长去哪儿都带着他。他心思缜密，做事靠谱，有耐心，又有责任心，行为低调，人缘也不错，后来晋升为副会长，实至名归。整个圣域的人都知道，撒加信任穆，委以重任，而且他负责琐事较多，被会员们戏称为“会长夫人”“管家婆”。

　　“撒总有两张面孔，一张狰狞向着别人，一张温柔向着‘管家婆’。”

　　大家都那么说。还有人搜集了他们交往的“证据”，什么半夜不睡觉，在主城约会看月亮之类。事后穆澄清，两人是在银行对账，核对公会仓库的收支，但没有人相信。

　　穆上线，其他人就在公会频道里叫“‘管家婆’来了”。副本活动也要开玩笑，“‘夫人’来一口奶”。穆问其他骑士要祝福，他们会说，“找你‘老公’要去”。在众人眼中，两人关系亲密，穆得到了太多来自撒总的特权，否则怎会越过重重阻碍，凌驾于老会员之上？出于调侃的心态，他们硬把两人说成夫妻，不这样不行。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人人都那么说，东说西说产生了幻觉，穆也不打算坚持，随他们去。严肃如撒总也有冷幽默的一面，为了鼓励团队，他干脆随大流，一组团就撒狗粮，叫过几次“老婆”，什么“奶我一口”“拉我起来”之类的，语音里喊得深情并茂，笑倒了一个团队。穆仿佛自暴自弃，也会接他的话茬，一个荒谬的称呼就这么成型，并且固定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穆是男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情侣，所有人都知道是个玩笑，但副会长就是会长的“老婆”，不需要理由，站定这cp，政治正确。

　　我们坐等会长大人，等来等去不见踪影，渐渐的，人心浮动。米罗催促穆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就算堵车也该有个坐标，这样傻等着，什么都不知道，多难受啊。

　　“你以为是玩游戏吗？还坐标，你怎么不叫沙加给你开个门回主城呢？”迪斯马斯克一贯喜欢冷嘲热讽。

　　“关沙加什么事？”艾欧里亚满脸不悦。

　　米罗还没来得及接口，只听修罗又一次道破天机：“别呀，你们这群家伙，要问自己问，千万别让穆打电话，小心会长误会你们欺负他老婆。”修罗刻板的脸上抽出一丝笑容，像手术室里病人做了麻醉尚未完全失去意识时眼中的主刀大夫。

　　“是啊……”艾欧里亚回忆起会长大人的种种“护妻”事迹，“记得那次咱们公会和部落抢野外击杀吗？明明是我们先拉到蓝龙，他们不服气，硬抢，就在艾萨拉郊外打起来了。”

　　“野外BOSS，哪次不是杀得天昏地暗？”迪斯马斯克摊摊手。

　　“不，那天你不在，BOSS刷新之后会长来不及召集大家，就带了我们几个在线的人直接干过去了。”米罗接道，“撒总拉蓝龙，穆给他加血，我和艾欧里亚又要打怪又要打部落，手忙脚乱，根本忙不过来。”

　　“噗！”艾欧里亚忍俊不禁，“可不是吗？部落有个倒霉蛋，和我一样是狂暴战士，叫拉什么……一大串的，记不住了。那天算他失策，先是打我和米罗，这没什么，接着又去打穆，追着打，赶都赶不走。后来撒总看到了，直接丢下BOSS，带团去屠了对方全员，一路杀进主城。还记下了那个人的名字，天天去野外杀他，杀了一个月，到那个号不敢上线才罢休，这事还上了NGA。”

　　“嗯……所以叫你们别惹撒总，人家游戏里是高端玩家，三次元也牛逼得不行。银行老总啊，据说资产有银河那么多，根本花不完。欺负管家婆，小心他买凶揍你们，不揍够一个月不算完。”修罗此言一出，大家明知是假的还是笑得前仰后合，大呼“怕怕”。

　　“是是是，我墙都不扶就服他！”米罗转向穆，“无怪撒总那么护着穆，他一个工作狂还要抽空玩游戏，当会长，太勉强了。穆帮他管理公会，任何事情只要不上升到吵架，基本上到副会长这里结束，有人拉着那位也不至于动辄发火。我都想投一票支持同性婚姻，他们两个不扯证太可惜了，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咳！”穆咳嗽了一声。后面那句过分了，好在米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别的没什么，我就一点想不通。同样是大学生，穆卡屏了撒总怪网络不好，骂9C是垃圾代理；我们卡屏就是态度不端正，打副本不上心，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