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避的你》醉时歌

2、第二章

　　盛夏的傍晚，迎面而来的轻风夹杂着恬淡的温暖，诉说着浓浓的夏的气息。林间小道上残留着古旧的简朴和自然的遗风，搭配着木屋前的卵石小路和悄然绽放的菖蒲花，在夕阳下似是一幅涂抹均匀的水彩画。

　　子奇从一来到这里就开始调皮地四处张望，已经不后悔被慕容和希连拖带骗地拐来自己了。

　　这间小木屋四面环竹，远处是一片树林。如此清净之地，竟就隐于喧嚣的都市里。这个小木屋的用处在子奇看来也觉得可笑至极，不是它八旬主人的住处，却是老人开的一间小吃店。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忙里忙外，似乎和慕容和希和热络的样子，子奇有些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慕容和希。

　　“慕容和希，就算你长着一张人脸，怎么也能骗倒了这么和蔼一老爷爷呢。”子奇伸手，让橙色的霞光落到自己的掌心，嘴里还有些不满地嘟哝着。

　　“嗯？子奇，在你的眼里，我不好么？”慕容和希闻言便转过脸来，似是有些不解。

　　“呵。”子奇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心想果然和慕容和希是不能沟通的，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他难道还没有察觉么。“慕容和希，你在我眼里，你就是老太太靠墙喝稀粥。”

　　“嗯？”慕容和希迷茫状，显然是理解不能。

　　“卑鄙无耻下流。”还没等慕容和希反应过来，子奇自己倒先被自己逗笑，哧哧地笑出声来。然而被骂的人也不甚介意，看着子奇微微抬起下巴诉说着无声的阳光与骄傲，那是只属于子奇的骄傲，与耀眼的阳光水乳交融般的契合。慕容和希歪着脑袋，忽然想去触碰一下那金褐色的碎发，是不是也像他的主人那样倔强而温暖的。于是慕容和希便伸出手，揉了揉子奇的脑袋。意料之外的，子奇的头发虽然是暖暖的，但是触感是格外的柔和，像软软的棉絮漫进了指缝间。

　　“咸猪手。”子奇斜眼评价了句，也不拍开慕容的手。甚至眯起了眼睛，有些凌乱的发丝让他的脸庞更显得柔和可爱起来。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树的影子。不多时，启明星在天际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拗不过老人家，子奇和慕容和希还是留下来吃了晚饭。席间知道慕容和希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最喜欢吃老爷爷做的章鱼烧，即使后来出国了很久的一段时间，现在也俨然对这里熟门熟路的样子。而子奇却显得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尤其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家伙一副宠溺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时候，忘记了菜也是要嚼过才可以咽下去。那家伙又不停地帮自己夹菜，要不是老爷爷在旁边笑意盈盈地看两个年轻人关系那么好，子奇可能会把菜盆子扣到慕容和希的脸上。

　　这一下午的变化简直是太突然，好像长久以来连渐变也没有，却一下子发展到突变的关系。以至于两个人晚上回到了家里，都不那么自然——一个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嘴角勾起的角度都不曾变化；一个始终紧皱着眉头，带着懊恼的神色满屋子转来转去。

　　柔和的月光倾洒在了子奇的房间里，铺满了一层朦胧柔和的暖色。当妹妹姚子莹睡不着觉来抗议的时候，子奇只好放弃踱步去睡觉。但到了床上，还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今天下午和慕容和希的各种片段，高兴的，生气的，不自在的，无措的，不断在脑海里回想着，又在慕容和希抚摸自己头发的那一瞬戛然而止。子奇无奈，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脑中，正显示着十二点四十分。于是拿起一边的耳机，打开CD机，慕容和希华丽的音乐就伴随着他轻柔磁性的嗓音缓缓倾斜而出。——姚子莹那丫头又拿自己的CD机听慕容和希恶心的唱片了。

　　流畅的曲调却和屋外洒进的月光一起融在了自己的心底，子奇不经意间心定了，渐渐沉入了梦乡里。

　　激烈的摇滚乐从慕容和希进门就未停止，像那人的喜怒哀乐，满满地充斥着自己的耳膜。嘴角还是快乐的上扬着，任子奇清冽张扬的歌声一点一滴地流淌进自己的心田里。从不认为子奇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习惯了有憧憬，便要靠自己的双手去牢牢把握。如今看来，时间留给自己的礼物，是与他相伴缱绻吧。不过就不知道，子奇知道了那件事以后，该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慕容和希难得的轻笑着，子奇的唱片仍在播放，他走出窗外，看着漆黑夜幕上的一轮明月和点点星光。

　　思念和感情似乎一泛滥就难以收拾，但你，此刻与我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之下，就是一种幸福。

　　盛夏，烈日。

　　巨鸣仿佛穿越时光的转轮踢踏而来，轰轰作响如同敲打着脆弱的心膜，剥落了时光沉醉了流年。

　　“子奇，你抓紧我的手，千万被掉下去！”慕容的脸密布着豆大的汗水，一手抓住悬崖峭壁的边缘，一手艰难着拉着快要摔下悬崖的子奇，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尽，近乎麻木。尽管如此，他眼中的执念却越来越深，望向子奇的眼神写满了悲恸的深意。

　　“笨蛋，你放手啊。”子奇不忍挣扎，怕那人也被自己带下悬崖，只能任那人死死抓住自己的手，二人皆无生存的希望，“我可是要杀了你的人。你想想，我处心积虑地害你，还把你引到这里来。世上没有比你更傻的傻瓜了，你快放手，从此你便再无性命之虞了。”

　　“……抱歉子奇，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绝不犹豫的给你。”在生死关头，慕容格外平静温柔，“之前我未死在你剑下，只怕你仇人太多少了一个为你挡剑的人。如今我想即使我离开了，也想让你活下去。所以我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的。”

　　“慕容你这傻瓜怎么就不懂呢？”子奇微微摇头，沙哑地呢喃着，“死了，便是赢了。而继续奔波在这尘世中的人，无论如何翩然潇洒，也都是输了。”

　　慕容全身都没了力气，也想不到用来反驳子奇的话，眼里的哀伤多的都要溢出来。子奇似是已决绝，放软了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从慕容温暖的掌心里脱落。

　　远处的导演紧紧地盯着这一幕，生怕出了什么问题，眼见慕容和子奇完美的演绎找不到一点瑕疵，导演这才放心地擦擦满头的汗水，对身边的爆破师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又是巨大的“轰——”声，慕容身边沙石飞扬，待一切又平息，慕容的身上又多出几道深深的血痕，身体也明显地摇摇欲坠。
　　“轰————”慕容身后的巨石竟直接炸开，还未等子奇反应过来，慕容就大力地把他扔上悬崖，而后自己直直摔了下去。

　　那一刹那，子奇满心的感情就如同泄洪一般，直至有湿气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便再也收不住自己的泪水。视线逐渐模糊，看着慕容和希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点，却又分明地看到，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写满了无数我和他的故事，怎能因为如此，就轻易简单地终止？

　　全部，都是他。

　　他的微笑。
　　他的温柔。
　　他的宠溺。
　　他投入时的满足陶醉的神情和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手心和怀抱的温度。
　　他坚实的肩膀和胸膛。

　　整个视线，整片天空，整个世界，
　　全部全部都是他。

　　那个，曾经生存的，曾经温暖过自己的，曾经以“慕容”为名的人。

　　在自己的生命里，所有的这些就像是干涸的眼瞳里盛开的太阳，它们一直那么那么明亮，那些光芒曾让自己不禁闭上双眼，感觉着被幸福包围。这些曾经让自己无比幸福的耀眼光芒如今终于刺痛了自己的眼睛，瞳孔里的一线剧痛就像是在上面划开伤口。
　　流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泪。
　　一切终于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