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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忘·戮心】1 ...

  •   “我说死鸟,你到底能不能找到人啊?”印宁扛着枪,看着阿鸩一脸严肃地举着一支羽毛念念有词。
      “不要吵!”阿鸩大喝一声,“我可是鸩鸟,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根本没问题好吗!”
      印宁自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枪放下,自己靠在大椿树上合眼休息。
      孟洇还在孟婆庄里,他们不敢带她过来,又不敢将她轻易交托给别人,印宁只好用神之眼暂时给整个孟婆庄下了结界。印宁因此消耗过度,从双眼传出来的疼痛叫嚣着钻进脑海里,刺得她只能暂时封闭了自己的触感以屏蔽掉痛楚。
      “找到了!”阿鸩雀跃道,握着那支色彩艳丽的羽毛在虚空之中狠狠插下去,然而只插进了浅浅一寸距离便停住,哪怕是拼命用力也再进不去分毫。
      “呸!”他愤恨地用力捶了一下虚空中那层看不见的结界,“明明孟舒国的结界已经被孟涵破开了,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又补了一层!”
      印宁听闻,眯着眼扛起枪对准那支羽毛,声音冷澈:“让开。”
      阿鸩听话地退开几步。
      狙击枪毫不犹豫地将子弹瞬间射出,完美射中阿鸩标记的地方,然而结界竟没有丝毫变化。
      “该死!”印宁不耐烦地连续射了三枪,枪枪命中,枪枪无用。
      阿鸩正在思考该怎样破开结界,心里属于鸩鸟一族的警惕心突然高高悬起,回手甩出三支鸩羽!
      鸩鸟以羽毛携带剧毒,而在阿鸩手里的鸩羽更是锋利如刀,挟着十足的杀气甩出,竟全部射在了旁边一棵若木上,若木被剧毒侵染,开始急速枯萎!
      “好身手。”一人从若木之后走出,拊掌称赞道。
      “危惊!”阿鸩迅速反应过来,拈住三支鸩羽挡在印宁身前。
      印宁也立刻将枪对准了来人。
      危惊毫不畏惧,背上的蚩尤弓在午夜的月光下如同被血染红,格外渗人,“二位有这份闲心在此与我周旋,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去救你们的孟涵大人。”
      “这道结界是你设的?”印宁问道。
      危惊有些惊讶地挑挑眉,“不错。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结界,你们可要看仔细!”
      印宁和阿鸩回过头细细查看,阿鸩甚至燃了一支鸩羽做光亮,终于发现那道透明的结界上竟有一丝一丝细密的纹路!
      “这是......”阿鸩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触手竟是冰冷彻骨,隐隐有些呼吸般的脉动。他的大脑在迅速地思考,脱口而出:“修蛇鳞!”
      印宁一惊,仔细查验之后却也不得不同意阿鸩的结论。她回过头看着危惊,“兵主果然大手笔。为了区区一个孟婆庄,竟连修蛇鳞都能拿出来当结界用。”
      “不愧是当年泰山府君身边的近卫,面对兵主和四罪器竟能如此淡定。”危惊颇有些称赞地看着阿鸩,“那位小姑娘也很不错,听闻你是神族之人?”
      印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枪扣动扳机,果断照着危惊的心口开了一枪,“什么小姑娘?老娘闯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混哪片地头!”
      印宁的枪里装的并非普通子弹,而是以自身术法做出的子弹,一枪既出,虽未能给危惊造成致命伤,却也在他身上开了道口子。
      危惊毫不在意地抹掉几点血渍,伸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马上就到子时了,你们猜,孟涵到底能不能从须弥境中出来呢?”
      “须弥境?!”印宁与阿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震惊。
      “我听岁寒说过,虽然须弥境内时间流逝比外面要慢,但若是不能在七日内出来,那么......”阿鸩紧紧皱起了眉。
      印宁咬咬牙,又对着修蛇鳞的结界开了三枪。
      “没用的。”危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算是岁寒也破不开修蛇鳞。你们就等着接收孟涵和那个小助理的尸体吧!”
      “阿鸩。”印宁突然冷静下来,面色凝重,轻轻叫了阿鸩一声,仿佛决定了什么大事一般。
      “怎么?”
      印宁握紧了手里的狙击枪,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看着他,“阿鸩,一刻钟时间,能做到吗?”
      “一刻钟?你要做什么?”阿鸩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印宁你听着,今日是我带你来此,我就得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你万万不可有什么旁的念头!”
      印宁没回答,只是盯着阿鸩,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决绝的光,“一刻钟,能做到吗?”
      阿鸩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张少年脸上终于有了正经的表情,“能。”
      他说完,伸出双手,指缝间夹着几十支浸着剧毒的鸩羽,以惊雷之势朝危惊冲了过去!
      印宁没有犹豫,面对着修蛇鳞上那支鸩羽,想了想还是解开了自己五感封印,将狙击枪放在了一边,合起双眼,双手结印。当那双眼再睁开的时候,双瞳已变了颜色,眼底竟似有金色火焰翻滚跳动,让人见之生畏!

      孟涵猛地睁开眼。
      桥川一惊,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将他淹没,“孟涵......大人......”
      孟涵定了定神,看着桥川的目光复杂。她的意识正在提醒她身边还有一个司马鸢,然而贴着胸口的地方,那一魂一魄结成的珠子正温温地熨帖着。
      “扶我起来。”孟涵最终还是冷静地吩咐桥川,“司马鸢,如今我已从须弥境中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招数,就尽快使出来吧。”
      司马鸢悠悠闲闲地站起身,随手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孤乃恭帝之孙,怎能与两只鬼一般见识?”
      孟涵伸手凭空一抓,仔细一看,竟是那本崇伯书!
      “孟涵,当日你害我一命,却予我一滴心血,护我几世平安无阻,你我就算扯平了。”司马鸢道,“下一世,孤不愿再留着这些往事了。孤要重新体验一次生老病死、人世无常。这滴心血,你且收回吧。”
      孟涵闻言一笑,“殿下果然好气度!既然如此,我便将心血收回,你且自行去往地府轮回吧!”
      她五指并掌,虚虚地向司马鸢心口一抓,一滴鲜红液体从他衣襟中飞出,落到孟涵掌心。
      “不过孤还有一个问题。”司马鸢道,“这崇伯书乃上古四罪器之一,继承了鲧的术法,孤知你是古神泰媪,但你是如何得知身处须弥境中?”
      孟涵低了低头,思索了片刻,“崇伯书记录了华夏的天下,每一寸土地上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在须弥境中留下映像。而须弥境中唯一没有的,便是桥川。”
      桥川一愣。
      孟涵回过头看他,眼底竟似是有些悲悯,“崇伯书中没有记录,须弥境中没有幻象,都只是因为,桥川根本没有可以被记载下来的过往。”
      “你是说——”司马鸢倒吸口凉气,像是想起了什么。
      孟涵飞速瞥他一眼,制止了他的话。
      司马鸢看看桥川,竟也有些不知是羡慕还是同情的神色,“孤明白了。孤这便去往轮回了。保重。”
      司马鸢的身形化作一阵光点往西而去。
      孟涵突然摇晃了一下,倒回了桥川怀里。须弥境乃脱离三界之外的境界,短时间内来回穿梭,饶是她也觉得身体有些撑不住。
      桥川想了想,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来时的入口走去。
      孟涵没挣扎,也没说话。
      她在须弥境中想清楚了很多事情,然而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出口。
      “阿川。”
      桥川的脚步顿了顿,“什么?”
      孟涵往他怀里蹭了蹭,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心满意足地眯起眼,似是无意道:“很多年前,司马齐对我说过一句话。”
      “孟涵,你身为神,如何能够懂得凡人的悲苦?”
      她还记得那时他还是司马霄。
      他站在战场上,浑身浴血,只有那一双眼凌厉得可怕。
      “我确实不懂。”孟涵道,“但凡人,又如何懂得神的悲苦?”
      桥川低头看她,“那么大人,您现在懂得了吗?”
      “我不懂。”孟涵轻轻叹息,眼底平静无波,“万物众生,上天最偏爱凡人。六道轮回啊......这一世的愿望若不得实现,还有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总能得偿所愿。可作为神,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一旦死了,便是回归昆仑,长眠于大地。所有的夙愿,就都没机会实现了。”
      “大人的夙愿是什么?”
      孟涵哽了一下,目光飘远,仿佛陷入沉思,半晌才道:“我没有夙愿。”
      桥川不说话,安静地抱着她往回走。
      “那是......”桥川望见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孟涵眯起眼仔细辨认,“是阿宁和阿鸩!他们怎么来了......”
      那边阿鸩也发现了他们,连忙扶着印宁赶过来。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阿鸩看孟涵的状态似乎不佳,便问桥川。
      桥川微微皱眉,“大人方才进入了须弥境中,体力不支。”
      孟涵没有注意他俩的对话,挣脱桥川的怀抱走到印宁面前,皱着眉查看印宁的眼睛。
      那双往日里光华璀璨的眼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芒,眼底的金色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混沌的黑。
      “阿宁,你的眼睛怎么了?”
      印宁的双眼对不上焦,只能勉强看见模糊的影子。她毫不在意地扬起嘴角,“刚才受了点伤,回去养养就好了。这回你可得帮我申请工伤津贴啊!还有休沐!”
      孟涵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眼睛,可手指颤抖无法自抑,还是放下了。
      “阿鸩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鸩听她声音已完全冷静,心道不好,小心地措辞:“阿洇感应到你出事了,我和印宁便赶来这里,但是在外面遇上了危惊......”
      “危惊?”孟涵的声音已经十分冷凝,原本便冷澈的声线此时由于出离愤怒更显得阴冷异常,“你是说,是危惊把阿宁的眼睛弄成这样的?”
      “危惊为了困住你们,用修蛇鳞将整个孟舒国包围住了,印宁她便用神之眼......”阿鸩说不下去了,紧紧咬住嘴唇。
      那时印宁说了一刻钟,便真的只用了一刻钟。
      他按照印宁的吩咐与危惊周旋,待六十六支鸩羽射出,他与危惊皆已身负重伤,然而当他回头看向印宁的时候,竟发现印宁的双眼已完全不似平时模样,金色的光华如同阳光一般映在修蛇鳞的结界上,印宁双手结印还在不断催动神之眼。
      “印宁快住手!”阿鸩几乎要飞奔过去拦住她。
      “别管我!拦住危惊!”印宁的声音已然嘶哑,几乎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嘶喊。
      阿鸩余光扫到一旁的危惊已经站起准备好新一轮战斗,咬了咬牙,手指重新挟了鸩羽飞身而上!
      待印宁终于打碎了修蛇鳞的结界,神之眼的力量已经消散殆尽,她也终于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危惊看着已然支离破碎的修蛇鳞,毫无恋战之意,转身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印宁,你的眼睛怎么样?”阿鸩赶紧扶起印宁。
      印宁说不出话,全身已然脱力,一双眼如同黑洞,毫无神采。
      阿鸩只好将她扶到一旁的大椿树下休息。
      孟涵不需要他说完便已能猜出大半。
      此时她似乎完全没了怒火,甚至没了任何感情,只是安静站在那里。
      桥川站在她身边,只觉得现在的孟涵已经不再是每日在地府里耍赖偷闲的孟涵。
      她没有任何动作和神情,仿佛完全脱离三界。然而就从那一瞬间开始,原本在孟舒国中四处游走的异兽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他们头上一直随风摇摆的大椿树的枝条逐渐安静下来,似乎连风都停止了运动。
      桥川三人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
      “危惊......”
      孟涵吐出两个字。
      阿鸩猛地抖了一下,那一瞬间,兽类的本能在他的意识中疯狂叫喊着逃命。
      那是源自上古时期的、能令百兽都为之避走的——神魔之怒!
      孟涵抬头望向残留着危惊气息的方向,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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