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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爱·无涯】2 ...

  •   何舟渔顺着孟婆庄外的小路走了几分钟,突然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嘴角却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与方才孟涵面前的礼貌笑容完全不同,这种笑意里倒是多了几分奇异的满足和苦涩。
      “阿宁,见我一面就那么难吗?”
      他身后是一片花田,满地的曼珠沙华开得十分灿烂,鲜红的花瓣委婉地卷曲着,像是一个又一个紧握的手掌。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是孟涵亲手种下,又有桥川每天亲自照顾,连阿鸩都不敢轻易在这里撒野。
      一道高挑的身影从花田里缓缓浮现出来。
      印宁自嘲地笑了一声,“真是惭愧啊。明明我才是神之眼的继承人,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你发现呢?”
      “你的气息,没人比我更熟悉。”
      何舟渔边说边向她走过来。
      两人的距离不足五米的时候,印宁伸长手臂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哎哎,别过来别过来,就这个距离。”
      何舟渔依言停下脚步,“阿宁,你怕我吗?”
      “怎么可能啊何道士!我这不是怕这孟婆庄地界儿阴气重,万一污染了您飞升的路可怎么办哟!”
      他被印宁逗乐了,一张不染纤尘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人气儿。
      “这就对了嘛!”印宁往后一跃,从后面坐上了桥川辛辛苦苦劈柴亲手为孟涵做出来的木摇椅的椅背,两条长腿一晃一晃的十分惹眼。
      她今天还是一身长款军装,松松垮垮地披在肩膀上,里面是黑色的紧身衣,过膝的长靴一丝不苟地勾勒出她修长的双腿,女王气质毫不掩饰。
      可何舟渔敏锐地注意到,印宁的左手握得很紧。
      印宁是右撇子,她的右手习惯了拿着武器,永远都不会有一丝颤抖,可左手却往往成为出卖她心思的叛徒。往往她紧握左手的时候,就是她感到紧张甚至害怕的时候。
      “这一百年,你过得好吗?”
      印宁哈哈笑了一声,“我说你啊,怎么做了几天人就变得这么庸俗呢?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点什么‘不想和你分开’、‘求你和我一起走啊’的吗?”
      何舟渔没动,隔着一片盛放的曼珠沙华静静看她,“你不会。你永远不会跟我一起走的。所以我不问。”
      印宁看见了他手里的文件,“啧!昨天桥川把那份轮回申请拿给阿涵的时候,她还不想让我看见。我都认识你多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这么点事情都不清楚?”
      “孟涵大人说你今日告了假。”
      “告假是真的。”印宁两条腿晃荡得越发愉快,却始终小心地避开脚下的曼珠沙华,“你也知道,我是黄泉的执灯者嘛,我要是不请假,今天就得是我撑着船渡你过来了。我撑船你坐着,我这是怕你不好意思啊。”
      她神色温柔地摸了摸靠在一旁的狙击枪,枪杆上一颗黑色宝石闪过一道微光。
      “也对。若是你来渡我,我怕是过不去忘川了。”何舟渔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觉到那里尚有一丝温热。
      二人无话,隔着花海默默相处了片刻。
      印宁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抬头看着何舟渔,声音平静,“你该走了。”
      何舟渔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隔着空气去摸摸她的脸,顿了顿还是放下了,“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重新上路。
      印宁没有目送他离开,扛着枪扬着下颌转身往孟婆庄走,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来人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学生裙,只有光洁的额头上印着一个奇异的金色图腾。
      “哟!族长亲自来啦?”印宁挑挑眉,一脸戏谑。
      对方看起来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印宁的女王气场面前毫无威慑力,扭扭捏捏地攥着自己的裙角,挡住印宁的路已经是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做出来的举动。
      印宁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好笑地耸了耸肩,“好啦阿盈,我逗你玩儿呢!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印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这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的姐姐,“那个……我知道今天是何公子最后一次来地府的日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印宁一把揽过她纤瘦的肩膀,带着她往孟婆庄走,“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这么瘦啊?好像也没长高啊。”
      两姐妹越走越远,还传来印盈不服气的小声反驳:“人家明明有长高啊!姐姐你欺负人!”

      神荼走后,孟涵看着忘川久久沉默。
      桥川站在一旁不做声。
      半晌,孟涵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向着忘川一抬手。
      瞬间忘川之水如同被利刃劈开,一把长刀腾空飞入孟涵手中。
      许多年不曾见他,没想到这刀还是和两千年前一样熟悉,一拿到手上马上便能感觉到刀的气息流动,仿佛也很想念她。
      刀鞘上沾着冰冷的水珠,浸得孟涵的手有些冷。
      当年将这把刀放在忘川之下,便是存了永不再将他拿出的决心,而如今因为危惊,她不得不再拿起这把刀。
      酆都大帝啊,断水刀又回到了我的手中,您却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行了,断水刀也回来了,等会儿把他放到后院的井里,让他好好养养精神。”孟涵边说边往回走,回头一看,桥川罕见地还在原地愣神,“你在想神荼?”
      桥川不说话,难得有些疑惑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他方才站得远,听不见孟涵与神荼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孟涵对神荼有些与他人不同的亲密。
      “哈哈哈,你可别想着查他的底,那人你可动不得。他可是现在地府的真正掌权者。”孟涵拽过桥川的衣袖,拉着他往回走。
      “那他今日为什么会在这里?”
      孟涵抿了抿嘴角,不说话。
      “那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桥川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萦绕在他心里久久挥之不去的、最重要的问题。
      孟涵没有立刻回答,她低下头看看断水刀,鬓边垂下来的碎发让桥川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声音冷硬:“桥川,你逾矩了。”
      桥川一时哽住。
      自从被孟涵带进孟婆庄,他只知道孟涵一向是开朗且懒散的,她的声音从没有过这样冷淡的时候。她会生气,会骂人,不爽了就去十殿阎罗那里找麻烦,消沉了就拉着他和印宁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甚至没人理她她抱着鸩鸟也能唠叨上一个下午。他从没见过孟涵这样的一面,冰冷的、几乎是带着拒人千里的防备的一面。
      孟涵没再说话,抱着刀径自回了孟婆庄。

      刚进孟婆庄的门,孟洇几乎是冲到了她孟涵怀里,一连声的激动:“阿涵阿涵!你看是谁来了!”
      “孟涵姐姐好。”印盈腼腆地打招呼,看到桥川的时候却有些害羞地红了脸,“桥川哥好。”
      桥川沉默地点了点头,就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
      今天的“这里没有人”群聊十分热闹。
      地府你牛哥:今天孟涵大人很沉闷啊!
      不咆哮的小马哥:一定是前面又给大人出难题了,一会儿咱们还是去问问大人,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浪里白条:小马你就是太老实!那可是孟涵大人,她还能让前面的为难?
      小武:老白说得对!她不欺负别人咱们就偷着乐了!
      文艺青年小判判:难不成……是失恋了?
      解不开的枷:【惊悚.JPG】
      解不开的锁:【惊悚.JPG】
      范八爷:【惊悚.JPG】
      浪里白条:哎你们还别说,今儿我还真看见那一位了。
      小武:哪一位?
      文艺青年小判判:当然是咱孟涵大人几千年的“好搭档”咯!
      解不开的枷:【惊悚.JPG】
      解不开的锁:【惊悚.JPG】
      地府你牛哥: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破坏队形?咱这可是正经讨论!
      黄泉之下:好好工作吧。
      桥川关掉聊天界面,看了看手机桌面上那个名为“孟涵大人”的图标,目光闪了闪。
      那一位……原来这孟婆庄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位大人”与孟涵的关系比常人更好,甚至觉得孟涵会与他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只有他不知道。
      那么“那一位”重新出现,又是因为什么?是旧情复燃?孟涵大人跟他之间真的有所谓的“旧情”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孟涵大人允许他进入孟婆庄?如果有,那他又能做些什么?
      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千年,他名义上是孟涵的助理,实际上揽过了她的大部分工作,多少个深夜里,整个地府都已寂静无声,只有他的窗户还亮着灯。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鬼,他没有傅岳或是印宁的力量,无论是四罪器还是危惊,他都无力抵挡。他能做的,只是尽力帮孟涵多做一些工作,多审阅几份轮回申请,让她接到手里的文件都是最简单明了的,让她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只是在午后躺在他为她做的摇椅上打个盹儿。
      桥川知道活人永远无法与死人争抢,他永远都比不过岁寒,那个在所有人口中与孟涵最般配的神。但神荼呢?他也争不过神荼吗?一千年的陪伴也比不过一句相识得早吗?
      前所未有的,桥川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团解不开的谜团堵住了,一向清明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
      “阿盈来了?”孟涵脸上全然不见了刚才的冷漠,伸手揉了揉印盈的头发,“来来来,让涵姐我好好看看,阿盈长高了没有。”
      印盈瘪瘪嘴,“孟涵姐姐和姐姐一样,都要嘲笑阿盈没长高!可这事也不能怪我啊,毕竟我才只有两百岁!”
      “你姐姐我两百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单挑堂堂孟婆庄主人咯!”印宁悠闲地用一句话打击了两个人,内心十分舒爽。
      堂堂孟婆庄主人罕见地没有立刻扑上去,亮了亮手中的断水刀,龇着一口小白牙恶狠狠地威胁:“阿宁,你可要好好措辞啊。”
      印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天啊。你居然把这玩意儿拿回来了!”
      孟涵白了她一眼,顺手摸出一把短刀扔过去,“你的刀还你。你也真是,自己防身的东西还总是给我。”
      印宁笑眯眯地单手接住,“你这刀回来了就好,也省的你每次出差都要叫上我。”
      “哦对了,我今天看见神荼了。”孟涵诡异地笑起来。
      印宁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声音却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不过就是问我几句话而已。”
      印宁不经意地转了转头,看到一直闷不吭声的桥川正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电脑屏幕的光映的他的脸上一片冰冷,连嘴角都抿成了一线。她悄悄捅了捅孟涵,示意对方看一眼。
      孟涵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桥川在干什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却没理他。
      阿鸩是只老鸟,活了几千年早就成了精,心思比人还通透,孟涵跟桥川之间那点猫腻在他还是只鸟的时候就一清二楚,掰扯得比自己身上的鸟毛还干净,眼睛一转,那张白白净净的少年脸上就露出了个颇为阴险的笑容。
      他利落地从沙发背上翻过去,一手搭在桥川肩膀上,“桥川啊,我那二十斤鸟粮什么时候到啊?来来来跟哥哥一起催催快递去!山海联盟那些家伙办事忒啰嗦,什么青鸾啊飞得那么慢还好意思当处长……”
      人形电脑的智商再高也还是个普通鬼,完全没法跟身手矫健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阿鸩比,一米八六的身高被一米七拽得磕磕绊绊,终于被拽进了房间里。

      桥川的房间跟他的人一样,黑白灰三色干净利落,摆设简单至极,唯有桌上一本厚重的《地府大典》,其中一页被仔细地夹了书签。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种着一朵曼珠沙华,是整个房间里唯一鲜亮的色彩。
      阿鸩先是打量了一下花盆,“这个丑了吧唧的花盆是孟涵那个手残做的吧?啧啧啧,这手艺真是给酆都大帝丢人。”
      桥川没说话。
      阿鸩又轻轻戳了戳那朵花,“你把这花养得挺好啊!瞧瞧这花瓣、这叶子……”
      桥川依然沉默。
      阿鸩挑挑眉,偷偷翻开那本《地府大典》,书签夹着的那一页只有一个词条。
      泰媪。
      阿鸩瞬间清楚了,又悄悄合上了书,就在桥川的耐心马上就要殆尽的时候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你想知道孟涵跟神荼的事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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