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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思无邪(上) ...

  •   世界伊始,谓之混沌。
      混沌之初,物方生方死,轮回方始方休。阴阳相克相生。二气充满太虚,此外更无他物。
      天地之变,阴阳之化。阴阳相接,变化遂起。
      天地合,而万物生。万物之生,俱得一气。
      极阳之气,长于山林,漫于草野。上接天穹,下笼大地。其间往来穿梭者,封邦建国,更送风云。其生、老、病、死,有生有灭——曰“人”。
      极阴之气,生于无间之下,染于六道之间。其间至污至秽者,负异状,怀奇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残暴无道,至邪至恶。其不食不寝,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曰“妖”。
      据史书记载,永嘉元年,为妖所害之百姓达数百之众。圣上龙颜大怒,广揽天下除妖之士,大举伐妖,浩浩荡荡,杀向妖力所盛之地。众妖号哭之声直冲天庭,均被歼灭,未有生还者。除妖之师将众妖封于《山海经》古本之内,由统帅掌管至今。
      而除妖之时,妖力未加封印,暗自涌动于世界之内。极少数人类受其影响,身负异能。其身形样貌与常人无异,曰“异能人”。因其身染妖气,与妖同化,而自古妖物戕害人类者不可胜数,故被千人唾弃,万人鄙夷。

      天幕光洁如少女细白脖颈上挂着的水晶,明亮而灼热的太阳正昂然高悬其上,活像湛蓝色平底锅中煎得过老的蛋黄。它使尽浑身解数,毫不吝惜地将自身拥有的全部热量降下人间。日光炙人得紧,酷热得如同油锅一般的街上基本不见活物。这种天气易催发两个极端,心情欢欣者依然心静自然凉,而心情烦闷者碰上这燥热的暑气,化学反应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紧邻着平日里嘈杂不堪的街道的,是一间皂瓦白墙的平房,与周围林立的铜臭店铺隔着八丈远,自有种跳出三界外的超凡脱俗。不论是大门还是内里的摆设都极尽简约,古色古香的装饰风格。门首还端端正正挂了块儿匾额,用精巧的篆体书着两个大字。
      姚乘正笔直地伫立在门口,虚假的笑容堪堪挤开了满脸的肥肉,胖大的身躯门神一般地杵着,活像一棵营养过剩的迎客松。他黝黑的影子被日光挤成矮矮胖胖的一道,纹丝不动地映在地上,任尔东西南北风。
      只片刻后,充当迎宾小姐的姚乘正便被一个趔趔趄趄的身影重重撞开,不周山似地轰然倒地。怒触迎客松的白玫匆忙奔在屋中央的案几旁,飞快抄起上面搁着的紫砂壶,滋味都来不及品,直截了当就着壶嘴灌了一肚子。末了还用衣袖豪迈地一抹嘴,斜睨了一眼身旁盯紧紫砂壶的林晚照:“得啦,老大要是怪罪,扣我的工资好吧。”
      林晚照双唇惨白,神经质地抖动着,嗫嚅道:“可是那是老大刚刚泡好的药啊……”
      白玫仍是挺着胸瞪着眼,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态势,实际气势上先矮了半截,嗓音也低了几分。她颤颤巍巍用手—指林晚照,颇有些威胁的意味:“死话唠,再给老大泡一壶去——不许告诉她,不然拔你舌头。”
      姚乘正恰在这时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好巧不巧一句话便撞在了白玫的气头上:“小玫瑰,这么急干什么?你上街拉到客了?”
      白玫一下子跳将起来,险些将案几整个儿掀翻。本就于炎炎夏日中积压在心头的火气寻不到发泄口,这话一经姚乘正的口讲出,顿时仿若点燃了引线,霎那间以一种火山爆发的姿态席卷了整间堂屋,滚烫的岩浆劈头盖脸淋在了二人头上:“狗屁!这都过了几天了,一单生意都没接着!姚沉重,你与其站成一尊雕像,还不如挨着去寻我们那些老主顾,拉点儿生意来一一光这么傻站着消极怠工,生意能自己撞上门来吗”
      姚乘正欲哭无泪又楚楚可怜地望着白玫,两道粗眉纠缠着拧作了麻花:“小玫瑰,老大开会的时候你是不是又睡着了?她说过了,最近异能暴动的事件太多,严重到连异人司都出动了,客户们都不愿冒风险用异能人干活儿。”
      “对呀对呀,白莲花,”林晚照光眀正大地从一旁的檀木立柜上放着的烟盒中摸了根烟,斜斜叼在嘴里,往门框上一倚,不痛不痒地补了一句:“我看你就是异能暴动。”
      季清言刚巧一脚踏进了门内,即刻被强行灌了一耳朵的鸡飞狗跳,闹腾得她狠狠皱了皱眉。她抱起胳臂作壁上观地凝看了半晌白玫与林晚照的精彩互殴,暗暗在心底给一旁看热闹的姚乘正记了一大笔的账,随后白眼儿一翻,于一片纷乱的嘈杂中气定神闲地抛出一句:“工资都不想要了?”
      三人一瞬间便变得静若处子。堂屋里格外迅速地静了下来,连空气都吓得挪不动步,兀自缓缓地沉淀着。林晩照默默地在檀木立柜上搁置的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偷瞟了瞟季清言的脸色,喃喃着″窃怎么能算偷呢″。他空着的那只手也没闲着,暗地里把白玫往外推,使劲儿压低嗓音,用简洁到压根儿不会出自他口的语句道:“白莲花,你上。”
      白玫狠命跺了他一脚,实在沉不住气,上前一把拽住了季清言的袖口,肝肠寸断道:“老大,咱们没生意接了啊,刚刚我出门找生意,累得半死,一单都没接手。工资是不是没办法照常发了?我们吃喝拉撒都是要用钱的,老大——”
      季清言双眉一蹙,大手一挥,俨然是豪迈如梁山好汉的气势:“吃喝不是我包了吗,拉撒又免费,你还想什么”
      白玫给噎了这一下子,一个字儿也说不出了。她一边暗自盘算着这个月的工资能不能支持她溜出去改善伙食,一边悻悻然寻了张小马扎一坐,兀自生着闷气。季清言瞥她一眼,又瞅瞅屋内余下的二人,一个明媚的笑意掠过唇侧:“好事来了。”
      三人刹那间统统直起了身子,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贴到季清言的唇边去。
      季清言不紧不慢地在衣兜中左翻右找了一会子,从中拽出一张窄小的素笺来,指尖在表面轻柔地抚了抚企图将之展平。尔后拈起它来冲着对面三人一扬,像挥动着一面惨白的招魂幡:“喏,看好了一一异能者大会的请柬。”
      三人还没来得及对此做出些什么该有的反应,便听得里屋一阵轻微的响,宁澄冷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踱步出来,直接忽略了木头似地杵在地上的三人,转向季清言,语声一如既往地平稳低沉不带一丝起伏:“什么时候?”
      季清言翻着眼儿瞅了瞅他,也没埋怨他在工作时间图清静缩在里屋蒙头大睡,反而和颜悦色地冲他道:“就在今日。”
      说到异能者大会,便不得不谈到全体人类避之不及的异能人问题。异能人身处社会的最底层,是个被压迫的尴尬位置,地位甚至连那些受着保护、怡然自乐地生活在自然保护区之内的野生动物都不如。若自个儿单枪匹马办事,麻烦多得拂了一身还满,于是大多数的异能人纷纷选择了抱团儿取暖。
      他们暗地里拉帮结派,大大小小的组织多如牛毛。而这种风气渐渐愈演愈烈,索性被摆到了明面儿上来,被人类蔑称为异人党。异人党们做着各式各样的营生,合法的有政策阻塞,便统统干起了非法的活计。做违法生意赚血汗钞票的有之,仗着异能偷鸡摸狗者有之,像季清言一伙儿一样明里暗里靠异能“干活”者亦有之。
      异人党愈猖愈狂,人类便愈急愈慌,不得已便提请政府立了个“异人司”,司掌异能人及异人党相关的大小事宜。异能者们选出些负有盛名的异能人来做代表,半年来一次大聚会,由异人司主持,商讨或表决些有关异能人的提案,称之为“异能者大会”。
      “暴动。”宁澄道。他惜字如金惯了,一句话少几个关键字眼是常事,大家都拿他没辙,只能自己猜测着翻译。林晚照牵动面皮,挤岀一副与当前形势相符的凄苦脸相:“那可不,这次大会必须要讲暴动的事儿啊,这一天到晚的没一桩生意上门,组织运转没经费,影响多不好啊。你们想想,要是我们这些组织都失了动力,异能人的未来——”
      季清言稍稍叹了口气,知晓林晚照这人一开口便是如冲毁堤坝的洪水一般奔腾无绝期,无奈地瞄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抬手示意他把嘴闭上。白玫一看季清言的脸色便心领神会,窜上去死死堵上了林晚照的嘴,捞着他往屋外死命拖去:“别在老大这儿碍眼了,赶紧给我开会去!”
      宁澄与姚乘正被落在了后面,没急着走,反而齐刷刷将探询眸光转向正将素笺叠成纸飞机状的季清言。姚乘正揣摩着她肯定知晓些什么内情。但他素知他们的老大是个浪荡惯了的性子,压根儿没指望着能从她口中探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只随口那么一问:“那么看样子,异人司已经知道暴动事件的缘由了?”
      “嗯。”季清言稍稍扬起下巴,斜眸将锋锐如刀剑的眼光在二人脸上蜻蜓点水般掠过,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夺魂摄魄地一弯,生生将一张明艳绝伦的面孔覆上了层律动着的妖气。她将歪七八扭的纸飞机使劲儿抻开,仍觉不够似的又将满是褶皱的素笺揉成一个小纸团儿,定定观瞧着它缓慢地舒展开来,居然就这么开了口,“他们说了,可能是——”
      关键性语句在这里戛然而止,季清言意味深长地一顿,唇畔浮起促狭的笑意,活像那个夜夜留着故事尾巴不讲的山鲁佐德。姚乘正咬牙切齿地望着她,好似想将她生吞活剥——当然,若是他打得过她,早在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这么干了。卖足了关子,季清言一抬手将纸团精准地投进了一旁敞着怀的垃圾桶中,唇角轻柔地勾了一勾:“异人司讲,《山海经》的封印过期了。”
      二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季清言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攀附在雕花窗格上的空明日光堪堪下移了半格,由清明澄澈渐至零落昏昧,仿若濒死之人迷蒙的双眸。姚乘正兀自思虑了半晌,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颤颤巍巍的粗重声线蓦地打通了凝滞着的空气:“你的意思是——”
      “没错。妖们又要集体岀动咯。”季清言半阖着眸伸了个懒腰,神色倒是依旧如常,就像他们正在讨论的事只不过是大妈们又集体到广场上去活动筋骨了而已。她侧过脸玩味地瞥了面色凝重的二人一眼,豪情万丈地一摆手,好似要驱散蓦然笼上头顶的阴霾一般:“走了走了,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还得看异人司那边怎么处理这档子破事儿。”
      姚乘正捏了捏手指,重重叹出一口气,像是要将心肝脾肾脏尽数呕出来似的,神情像是将雨的天色,浓重的愁云仍未散去:“这《山海经》封印一破,不知又要有多少来自妖界的魑魅魍魉出来兴风作浪,人类可得来一次集体大恐慌。”
      “看着吧。说起兴风作浪,人类中某些穷凶恶极的败类不知道要甩沉睡几百年的妖多少条街呢。”季清言冲着他们眨了眨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背影被熹微的日光映作墨色的剪影,“可惜啊,极少数与大多数对立的结果,通常都是一败涂地,被千万只足踏进尘埃里。”

      待到众人动身,已然是万家灯火初上的黄昏时分。地平线被将晚时阴翳的光线模糊成细碎的轮廓。上方无垠的天穹荧煌炫转,似是被巨大的画笔均匀涂上了大片浓郁而变幻莫测的瑰丽色泽,吞吐着无数高楼大厦中干百灯盏迸射出的灼目光芒,使得堪堪擦了点墨色的边际又被烘得白昼似的明亮,与晃着霓虹迷离的城市糊作一大团分不开的鲜艳旖旎。
      异能者大会通常选择在晚间召开,似乎是为了使异能人们牢牢将自己的身份念在心底:他们都是些行走在无边暗夜之中的卑微生物,非人亦非妖,介于二者之间,谁也不愿接纳。一出生就是在黑暗的底层,半个身子陷在阴冷的泥沼里,无法自由行动,处在一个既无星芒亦无月光的地方,没有人愿为他们燃起一盏灯。而身周都是一样的存在,所以再没有理由去寻找光明。
      季清言将双手往外套口袋中一插,掏了只耳机塞进耳中,人为阻隔着外界的嘈杂声响攻击双耳。她目不斜视地在他们一伙儿人的最前方不徐不疾踱着步,丝毫没在意身周人群异样的、让人万分不舒服的眼光。
      他们自动地替季清言一伙儿让开了一条逼仄的通道,仿佛为摩西分开的红海一当然,二人的影响都是因了他们各自的身份,一个至尊,一个至微——他们腕部紧紧绕着的漆黑手环一致“腾”地亮起灼人的红光,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警报声响,似是一只只怪兽在黑夜中忽地张开了怖人的瞳眸。
      那些个手环随着季清言伙儿的动作顺次被点亮,红光燃成了一片壮观的海洋,又渐渐闪作了一大块儿暗红的色团。所有明亮的红色光点,都在飞速地朝着与他们方向相反的地方退却。
      宁澄本将脑袋低得几乎挨着了胸口,又扬起脸来冷眼望向人们腕上戴着的、专为检测异能人存在而发明的手环,从鼻端轻轻挤出一声冷得彻骨的“哼”。季清言闻声侧过脸来,摘下耳中塞着的耳机,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在意,脚下步履轻快,丝毫未见放慢,颇有些“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意味。

      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不由自主地先恐惧,再认知,后将与自身不同的、可能会损害利益的“异类“从心底与行动上驱逐。

      天色已然暗了不少,连明澈的灯光也无法拯救渐渐阴沉下来的光线。天穹上一抹夜色将延未延,孤单单冷清清悬在正当中。他们只沿了人群分开的小道一路走,夜幕尚未降临之时,便已来到了异能者大会的召开地。
      光秃秃的建筑呆头呆脑地立在地面之上,简陋而不起眼的外表,像是还没进行加工修饰的毛坯。这建筑旧倒不旧,瞧得出是近几年新盖起的,然而比起那些富丽堂皇且华美精致的政府工程,它确是过于朴素简约了些。
      季清言在建筑面前的小广场中央站定,半眯起眼环视着场地上三五成群的异能人。离会议开始还有不短的时间,而异能界已来了半壁江山。她仔细辨识了半晌,好歹在稀稀拉拉的异能人之间辨出了几张熟悉面孔,却独独少了她要寻的那个。
      季清言正兀自寻思间,自异能人之中忽地窜出了一个豆丁似的小个子,身材精瘦且矮小,活像根被削去了上半部分的干柴。干柴迈开四条小短腿儿向季清言奔来转眼间他几根短小的手指便拽上了季清言的衣襟。
      “你才来太慢了太慢了,我已经把情报卖了一个遍了,都不新鲜了——你还要么”干柴颇为不满地蹬起圆溜溜的绿豆眼儿,声音顶洪亮,却刚刚好只有季清言一行几人听得着。
      “要,当然要。”季清言笑眯眯地将他的手从她的衣襟上扒拉下去,一边揣想着这件被他碰了的衣服到底还要不要留着,一边略弯下腰身以便与他的视线齐平,“既然不新鲜了,那么价钱的话,友情给我打个折怎么样”
      干柴撇着嘴点点头,将手指一伸,比了个“八”;见季清言无动于衷,便又将其中一根手指弯下,示意“七点五”。他瞧着季清言终于略略颔首以示交易达成,才大大松了口气,夸张地左顾右盼一阵——所幸无人注意——凑在她耳畔低声咕哝了几句,眉头紧锁。
      季清言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子,直起腰来,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碎发,神色淡然得紧,不知在思虑些什么。干柴见她突兀地不声不响,搓着手又站了一阵,窥着她的神情没有要大变天的态势,便小声叮咛了一句,转身匆匆向着异能人扎堆的地方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是谁”白玫望见他愈走愈远,便拢着嘴悄声问道。
      “一个不怎么专业的情报贩子。”季清言边答边向林晚照的方向打望着,刻意将脸侧向白玫,以防这话长了腿似地钻进他耳朵里。可惜事与愿违,林晚照是什么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耳朵灵敏得像雷达,但凡有关他切身利益的事,无论多远他都能听个有的没的:“老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什么情报瞒得过我!你居然背着我找了情报贩子!我——”
      季清言警告似地将指尖抵在唇瓣之上,见他蔫蔫儿地闭了嘴才将手放下,于森然暗色之中淡淡笑了一笑,高挺鼻梁在微扬的唇畔落下一抹浅淡阴影,阴森得紧:“内部消息,你如何能知道”
      “老大,是什么情报”姚乘正皱着眉问道。他本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急脾气,这会子急得不行了,害死猫的好奇心便逮着机会顺杆儿爬,涨潮似地从心底直汹涌上喉头。
      季清言并未作答,只是稍稍扬起眼眉,望不见底的眼瞳凝看着因夜色暗沉而似乎距地不盈尺的暗淡天幕,唇畔漫开的浅笑渐随天际的最后一缕昏昧光晕一并消隐:“这回我们算是来着了。

      天色差不离黑了个透,似是块儿浸在浓稠墨汁里的幕布,肃然罩在头顶。会场当中亮起的昏沉灯光从蒙着厚重窗帘的窗缝中流出,悄然融在冷彻的夜风里。两个人影被暗淡光亮张牙舞爪地印在了地上,像是支楞着獠牙的鬼魅。其中一个干瘦低矮,正抓耳挠腮,赫然是刚刚那个情报贩子。
      “没有告诉她是你让我把情报给她的……价格给得便宜了不少,我这人平常卖情报从不打折……也没有再卖给其他人……我保证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点头哈腰低三下四地向对面的短发身影解释着。那身影瞧得出是个姑娘,发丝是蜜糖般色泽醇甜的棕,软软偎在颊边。
      姑娘盯视着千柴柔柔一笑,递去一只小巧的钥匙并一张小纸条,语声似是轻击纤薄而精致的白瓷: “辛苦辛苦。这是打开你妹妹身上的锁的钥匙,你到这个地址去将她解开便可。”
      干柴暗暗将紧张得出了窍的魂儿拼命拉了回来,朝着她一躬身:“那我……先,先去开会了。”
      姑娘对着他粲然一笑,干柴蓦地像是被那笑颜击中了心脏,恍惚着愣了一愣。就在这时,他只见对面人儿突兀地消了形影,只一瞬,姑娘便悄无声息地闪在了他的身畔,莹白指尖在他眸前晃了一晃,迅速从他的衣兜中掏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
      “哎——我的通行证!我进入会场要用的!还给……请您还给我!”干柴急得上前几步伸手便抢,谁知姑娘敏捷得很,三躲两躲便脱离了他的束缚,抿着唇乐道:“借它一用,开完会就给你。”
      干柴脸色煞白地盯着她,打消了要回通行证的念头,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问道:“拿着这个,进了会场,又有何用”
      “我想见见她。”姑娘仔细将纸片放进衣兜,珍重地拍了拍。她低垂着眉眼,前额稍长的刘海掩住了面上纷杂的情绪,干柴瞧不大清,只听得她的语声微微颤着,仿若被指尖轻柔拨动的琴弦,“我想近些看着她。”
      语毕,她将唇瓣狠狠咬了咬,直咬得樱唇发白,尔后转身匆匆忙忙便要走,像要逃避什么似的。干柴默然瞧看着姑娘玲珑的背影,鬼使神差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的脚步略顿了顿,却没转身:“薛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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