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离乱难逃》莫寻绎

1、全文

　　或许离乱难逃 文/惑离惑弃

　　2006年的冬天，我清楚的记得，J城沉郁的天空仅仅飘落过一次雪花。
　　当百转千回过后，当我逃离许久，当我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记忆于霎那间因时间的雕琢变得愈加清晰。我明白，刻骨铭心是这个世界上，最缠绵的疼痛。
　　我不想，如此怀念。

　　那天，陌蓝轻轻拉着我的手，坚定地说了句，走。我就跟着她，站到了偌大操场的中央，承受瓣瓣雪花降落的寒意。
　　空旷的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我俩像执着的信徒，甘愿经受冰冻的洗礼。
　　最后我怯怯地问了句，你确定了吗？
　　她坚定目光望向我，让我不能再有任何劝阻的言语。我说，你等着，一会儿就好。
　　义无反顾，我只能狠狠咬了咬牙，朝着男生宿舍楼的方向直直奔去。四层，一口气，我猛地敲响了第二个寝室的大门。门开了，是一张张惊诧且疑惑的脸。
　　试图用强硬语气掩盖胆怯的我，趾高气扬说了句，我找成修烨。
　　不一会儿，一个脑袋伸出来迎接我的目光，我却低下头轻微地道了声，操场，有人等你。
　　他一定知道是谁，用不着我再多言说。如果他有气魄，就会理直气壮走下楼，和陌蓝四目相对，给她一个理由。
　　我知道，我所认识的成修烨，有。
　　走到操场中央的时候，陌蓝已经有点发抖。我担心地跑过去，她只冲我微微一笑，随后把脸转向我身后的男子，眼中不再坚决。
　　我安静的退到陌蓝一旁，准备观看这场爱情最最终了悠扬的尾音，就如同欣赏他们隆重序曲那样，谦和地默不作声。
　　还是成修烨第一个开口，像他说出第一句我爱你一般，毫无生气。
　　有事吗？
　　呵，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一个小女子自欺欺人地想挽回一场败局。
　　陌蓝开口就有点激动，成修烨，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
　　后者回答淡如白，没有理由。
　　陌蓝怎可相信。没理由，哼，骗得了谁。她像找不到方向的小孩，一个劲儿的乱猜。说吧，你是不是还爱着程锦端？
　　我猛然间惊得抬了头，看见男子恰好投来的目光。
　　成修烨句句铿锵，陌蓝，你不要无理取闹，那都是六年前的事。这六年我和你在一起，就必当忠于你。成修烨的话的确在理，他并不是懂得委曲求全的男子，心里也藏不住任何蛛丝马迹。如此一来，又何以能够忍受六年。
　　而陌蓝此刻更是因对方的指责委屈的不行。她强忍住泪水，勉强挤出几个字，六年，是厌倦了吧。
　　是啊，六年，多长的岁月。
　　六年前，人尽皆知成修烨爱着程锦端，唯独陌蓝看不到。她红着脸去找他表白，却一下子变成了幸福的女子。因为，成修烨对程锦端的爱情，因着对方的一再沉默，始终未果。他累了，他选择放弃。
　　成修烨对着程锦端说的最后告白是，锦端，是你，把我推向了那里。从今以后，你存在的地方，仅仅叫做回忆。
　　后来，成修烨轻而易举投入到与陌蓝的感情中，简直收放自如。而当他对陌蓝将这段爱情过往坦白的时候，似乎预示着他的释然，以及他们对共同走向未来的决心。
　　而六年后，尽头，终究还是横亘在他们的面前。
　　陌蓝长舒一口气，思量着怎样才能让自己做到内心波澜不惊般平静。她狠狠地问他，说吧，你现在是和谁，在了一起？
　　成修烨逃避掉她的目光，嗫嚅了一句，我没有。却毫无底气。
　　陌蓝轻蔑地扬起嘴角，道，你别装了，成修烨。六年前你可因为我放弃程锦端，如今你定是因为其它女子和我分手。不要忘了，你我在一起的时间，我怎能不了解？
　　他顿时怔了怔，缓缓吐出三个字，庄七美。
　　我和陌蓝同时哑然。
　　我看出她的颤抖，想着是否要上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迈出一步。
　　陌蓝突然把头转向我，说，走，我们去喝酒。我和她踩着脚底已经堆积的厚厚的雪，咯吱咯吱发出响声，像两个逃兵。
　　这一逃，恐怕至此，已成陌路。

　　随便找了个路边小摊，雪骤然停了。太阳也落了山。
　　呵，庄七美，整座校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建筑系美女，清新高雅，超凡脱俗。多少人穷追猛赶最终都扑了空，没想到成修烨成了幸运儿。
　　陌蓝像被人使劲抽了个嘴巴，自取其辱。
　　她喝了一大口酒，不住冷笑。还喃喃自语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傻，别人想给我留点颜面，还偏偏自己讨打。
　　我勉强陪她呷了一小口，也只能劝一句，你别难过。
　　突然耳边传来男子声，我一仰头，桌旁站着一个人，有点眼熟。他问我们能否坐下，我对他点了点头。
　　借着路灯，我才看清，这人正是和庄七美同一系的司徒。校园大得很也小得很，四年的时间可以认遍每一个人，但不一定有过交集。
　　司徒是经常被人拿出来与庄七美对等谈论的焦点，特别是在女生宿舍。四年没交过一个女朋友，但身后却有无数人在等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灰姑娘。
　　陌蓝看了看他，一下来了生气。
　　我心中的石头到落了地，所有的担心烟消云散。看着两人谈的渐渐欢畅，以为有个人慰藉她终是好的，也就放了心。
　　到了最后，不怎么会喝酒的我便成了看客，两人全当没有我的存在。我在心底笑了笑。
　　夜色正浓，我叮嘱司徒说，我先走了，好好照看陌蓝。
　　司徒追加问了句，那你呢？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
　　起身离开，其实我只是想回去睡上一觉，感觉有点累，像经历过一场战争。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倦怠不堪。
　　还有那些在内心隐藏许久的伤口，一片一片泛滥成灾，让人招架不住。

　　夜凉如水。
　　操场四周空空荡荡，只剩几盏昏黄路灯将人影拉得斜长。积雪在我的脚下仍旧泛着凉意，一直不停上升到胸口，嗖嗖地不知所措。
　　低着头，才发现刘海已经长到能遮挡住半面脸颊。视线被阻隔，才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埋着头不理会周遭的世界。
　　就是如此冷漠的，一天天生活。
　　就是假装看不到，那些看似事不关己的爱恋。
　　快走到宿舍楼，便照常有恋人们分手时不舍的剧目。大抵都要窃窃私语好一阵，这么冷的天气也许会增添个拥抱的情节。
　　我本想也像往常那样对这些视而不见，大踏步的走进楼去。可鬼使神差，我悄悄地躲到了一棵杨树后。是过于突然，是些许恐惧，还是多少有点好奇心在作祟，在我确认是成修烨的那一刻，我竟然想要再多看几眼。
　　就仅仅是看他几眼，对于我来说，都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不在乎他在做些什么，不在乎他没有看到我每次都身在角落，甚至不在乎他做的事情也许会让我恍惚心痛。
　　如果可以一直，一直，看下去。
　　庄七美的脸在月光下还是那么美。是携着从心底漾出的幸福的美。男子的眼中更是有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他轻声说晚安，寂静的夜中听得一清二楚。
　　成修烨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羞怯着不敢开口说爱的少年。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早已那么遥远。然后男子的脸慢慢靠近，庄七美闭上双眼。她的睫毛那么长，因柔情而微微颤动。
　　我攥紧拳，指甲因契合在手心而变得生疼。牙齿咬住嘴唇，睁大眼睛强忍住泪水的滚落。如果，如果时间可以退后，是不是这六年来，就不用朝朝暮暮与绝望为伴。
　　慢慢地，我还是捂住胸口悄悄蹲在了树边。

　　——喂，喂！
　　声音近在咫尺，是有人在叫我吗？我缓缓站起身，看见的是成修烨就站在面前。
　　踮起脚尖望望宿舍楼前，随后用手指了指，我佯装平静般开口，她回去啦？！
　　——恩。男子的态度始终谦和。
　　——哦。那我也回去了。
　　扭头就走，我只是想快些逃开，我怕多在他身边一刻，就多了一分爱恋。
　　可是，我却被成修烨狠狠抓住了手臂。
　　我抬头看他的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神里漾着水。
　　我不敢再看。便低了头，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使劲甩掉他的手，那只始终只是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然后硬生生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成修烨，没有我们，从前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转身离开，一侧身，泪水就毫无预兆地顺延面颊缓缓滴落。
　　——为什么你从来不给我说句完整话的机会？
　　男子在身后忽然大喊，声音升腾飘向夜空传来一阵阵回音，这情景怎么似乎在有关曾经的回忆里出现过。
　　我几乎是一头扎进宿舍楼，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终于无法抑制地泣不成声。
　　亲爱，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也无法让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比别人少爱你一分。
　　这场六年来仅对我一个人来说的庞大眷恋，现如今，是不是终于要划上一道休止符。

　　第二天是个周末。等到中午十一点多，我和陌蓝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说自己头痛欲裂，我看是因为昨天夜里十二点多才醉醺醺地跑回来的缘故。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昨天可是司徒送你回来的？试图探探口风，揣摩一下这女子的心情，看看是否从谷底爬了上来。
　　她睡眼惺忪就仅仅“恩”了一声。
　　我心底思量，司徒这人还算靠得住。至于陌蓝，我相信她的恢复力尚属一流。那么，昨晚我偶然间看到的一幕，是成修烨和庄七美缠绵的吻别，是否应该如实叙述给她？
　　趁着陌蓝洗漱的工夫，我犹豫了半天。
　　她施了点粉，脸色渐渐红润，一下子提了不少精神。最难得的，是脸上还有笑容。
　　陌蓝笑嘻嘻地凑到我旁边，不怀好意。我问她，你干什么？
　　嘿嘿，司徒说今天中午请咱们吃饭，你去不去？
　　你希望我去吗？我故意打趣她。
　　喂！陌蓝轻轻捶打我，略带娇羞。
　　我摆了摆手，说，算了，还是不去了，你们二人世界吧。认识她六年，怎能不了解，她此刻在心里急切需要一个像司徒那样的人。
　　陌蓝那小妮子果然也没再继续硬拉着我。我在心底窃笑。
　　陌蓝装扮好行头，刚要出门，我还是把她叫住。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告诉她，昨晚我亲眼目睹的完整情形。谁知我自己认为天大地大的事情，到了陌蓝嘴上，却成了芝麻绿豆。
　　她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我的未来还在前方等待着我。
　　我听完这话，愣在那里。今天和昨天，判若两人。嘴上原本还攒了一堆长篇赘述，准备在安慰她上面派出用场，结果统统无用武之地。
　　陌蓝忽然拉住我的手。她开口，面色严肃。宝贝，我们都要为自己的幸福作打算。你也是，不要再沉浸在过往里，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过往里的人是谁。但如果得不到他，就重新打开心门，去迎接能给你幸福的人。
　　知道吗，宝贝。不要再让我担心。
　　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出门去赴司徒的午餐，徒给我留下一个美丽悠扬的背影。
　　我僵在原地。
　　这是陌蓝第一次如此对我讲话。

　　如果回忆可以通通定格在这里。

　　那些天，是J城2006年唯一一次飘落起雪花。好像序曲缓缓奏起，也仿佛预示着一场悲戚的盛宴，会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后，慢慢开启。
　　到圣诞节时，先前下过的雪早已没了大半。些许屋顶上还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大街小巷有浓郁的欢喜气氛。虽然J城很少下雪，但这里的人们很在意这个节日。
　　在陌蓝的一再要求下，我陪同她和司徒一起去吃晚餐。用那小女子的话说，这样邀请司徒方不至于显得别有用意。
　　刚一走进就餐地点，眼前赫然出现的，就是成修烨与庄七美那一对亲密恋人。
　　刚一座定，就听见一把女声。喂！司徒！谁知庄七美竟然朝这边打了招呼。
　　司徒走过去，庄七美站起身。间或朝我和陌蓝的方向张望了几下。
　　坐在一边的成修烨也客气地朝他点点头，权当彼此照面之后的认识之礼。
　　呵。世界真是小得很。
　　等司徒回来，陌蓝就招呼着服务员点了两瓶酒。
　　我小声地对她说，你别这样。
　　没事儿没事儿，今天高兴。对吧，司徒。陌蓝望着他，后者勉强挤出些许微笑。
　　那你们喝着，我先走了。我起身就要离开。
　　陌蓝没出声。倒是一旁的司徒开口挽留。
　　思忖着邀约的目的已达到，不会喝酒的我就只能做看客，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选择大踏步离开。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明白，我离开，是因为不想看到成修烨幸福的爱恋。
　　我从来都是一个只会逃跑的孩子。

　　街上的灯很亮。
　　音像店传来一首首情歌。我蹲在路边不想回去。
　　有个女声在唱。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这城市华灯初上/多两个人悲剧散场/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看着他们/我就湿了眼眶/不回头两个方向/流着泪的破碎脸庞/仿佛我们/昨天又重放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曾在你温暖手掌/不需要想象/以后我漫长的孤单流浪/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可是生活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

　　这个时候，突然那么希望，有个人来，拥抱我。
　　以及带我从回忆里离开。

　　——在做什么？
　　我一转头，讶异的表情便写在脸上。怎么会是司徒？我在他身旁寻找，并不见陌蓝踪影。
　　我忙问他，陌蓝呢？
　　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
　　一抬手腕，已经接近午夜12点。我怎么在街头徘徊了那么久。
　　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和司徒怎么对话。
　　是他先开了口，现在，算是平安夜吧。
　　我点点头，对他微笑。
　　但这笑脸很快收敛。
　　庄七美捧着那么一大束玫瑰从路口走来，身边的男子眉眼间满是柔情蜜意。
　　我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
　　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滚过下来。
　　也许这一次擦肩而过之后，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司徒此时拍我的正在颤抖的肩膀，我不能拿泪眼给他看。
　　他却走到我面前。默不作声。
　　我怎么可以在一个接近陌生人的面前让泪水决堤。
　　强作欢颜，我抬起头，看到了司徒紧皱的眉。
　　毫无预兆的，未作任何铺垫的，被他拥抱入怀。
　　我来不及反应。
　　就这样，听见了12点的钟声。

　　是梦吗？这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如果无法思考，我倒宁愿一切只是梦境。

　　元旦前夜，我在宿舍里和陌蓝打趣，半途收到一条奇怪的陌生短信。内容大意是让我赴约，言辞细腻并夹杂少许暧昧。
　　我愣神了好久。
　　陌蓝问，你没事吧？
　　不知怎的，我突然选择绝口不提。于是对她摇摇头，简单道了句没事。
　　那条短信说，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刻，我突然看到了希望。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今晚十一点五十，有一场长达十五分钟的跨年烟火表演，是我为你而准备，请你一定要到来。
　　这是再明了不过的表白，不去就是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去了就代表我答应给你机会。一道双选题，若是在这大学生活以往的任何时刻摆在我面前，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因为这四年我强硬的封闭自己不允许任何男子靠近，目的都是在抱着幻想等待一个人再次靠近，然后勇敢地不再幼稚地敞开心的大门迎接他。
　　但是如今，一切希望都已幻灭。
　　攥紧双拳，像要攥紧幸福的机会那般坚定。我决定了，我要去看看，烟花下绽放的爱情，会不会如烟花般转瞬即逝。

　　赴约地点是林荫道，漆黑的夜毫无人影，即便是2005年的最后一天，由于这里并没有倒计时的时钟，于是失去了情侣们一起在外欢度的意义。
　　我放慢脚步试图寻觅，到像个初恋少女似的，心还扑腾扑腾乱跳个不停。
　　也许，我早就遗忘了爱情的滋味。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适时地跟着停住，但仍旧不敢回头张望。
　　来人愈发靠近，当近到能将呼吸声听得真切，一双大手倏地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你是……？
　　嘘……男子要我别出声音，连气息都温柔得可以。难道，这才是被爱的口吻？！
　　男子紧接着开始倒数，五——四——三——二——
　　一！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松开了双手，五彩璀璨的烟花腾空而起，在星空中交相辉映，照亮了整片苍穹。它们就像永不泯灭的光亮花朵，在盛开时噼啪作响。
　　阿！我几乎叫出声来。
　　我差点忘了，这是一场十五分钟的烟火秀阿！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很喜欢！说着，我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头转向身后，一点都没有开始时的慌乱与胆怯。
　　我一直在微笑着，我是想把我微笑的样子留给他，一个对我来说无论是谁都将无所谓的陌生人。
　　——你难得微笑的样子，真的很美。
　　对面男子用最温柔轻微的语气对我说。
　　我始终保持着微笑姿态，因为笑容它僵在面颊上怎么也无法还原褪去。
　　我的头顶持续着噼啪作响，但又像极了一朵花，凋谢的声音。

　　元旦一过，就是2007年。大四。实习期。
　　有人忙着写毕业论文，有人忙着找工作，大家见面的机会日趋减少。陌蓝家境优渥，有家人替她安排毕业后的去向，就忙着和司徒培养感情。
　　虽然她一再和我强调，朋友，我和司徒只是朋友。但傻瓜才相信，她仅仅甘愿是他的朋友。
　　若是某一天司徒抱着九十九朵玫瑰在宿舍楼下乞求陌蓝做他的女朋友，我想她一定不加考虑，冲下楼就投入司徒的怀抱。
　　只是现在，即便在我们的多次提点下，司徒还是没有如上或者类似如上的举动。

　　但我渐渐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四年来司徒没曾有过一个女朋友。
　　或许他是和我一样，一直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这两个月陌蓝早出晚归，把我这个闺中密友抛诸脑后。我踏踏实实地坐在寝室里写论文，对她在外面所经历的一切，不闻不问。
　　就在这论文到达紧要关头，搞得我头昏脑胀的时候，陌蓝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对着电脑键盘噼噼啪啪敲击的我颇有些惊讶。呦，我们的陌大小姐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稀奇阿稀奇！
　　谁知她冲我跑了过来，拉着我的衣角不住晃动。她言语慌张，嘴角抽搐，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告诉他了。
　　这下我更加纳闷了。端正姿态命令她道，陌蓝，你慢点说，说清楚些。
　　她咽了咽嗓子，道，我向司徒表白了。
　　一个表白用得了如此紧张吗?又不是第一次。况且他们早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然后呢？我好奇等待后续。
　　没然后了，然后我就跑回来了。陌蓝眨眨眼睛。
　　天！她定是又怕了，像那次对成修烨告白时一模一样。她要等着对方对她的话慢慢捉摸，细细考虑，最后再给她答案。陌蓝说，该说出口时就要说，幸福不能让它随便溜走，溜走了就是再也回不来的。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司徒发来了短信。
　　陌蓝低头看了看，告诉我说，司徒要找我谈一谈。
　　这么快。看来他早作了决定。恩，总比沉默好。我说，去吧，陌蓝。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为着你的快乐，赴汤蹈火。

　　还是操场中央，我站在寝室里临窗眺望，看到了他们两个人模糊的身影。
　　司徒的嘴一张一翕，手安静地放在身体两侧。陌蓝自始至终都是在安静地听他叙述，似乎司徒正在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间隙，司徒似乎还给了陌蓝什么东西。这一切看上去，真得不大像恋人间的美满告白。
　　不一会儿，陌蓝便从操场中央大踏步往回跑，他们没有拥抱，也没有相互安慰，似乎是一场无结局的摊牌，平淡如水。而司徒的姿态始终固定并且落寞，我不得不轻声叹了口气。
　　远离了窗口，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坐回原位继续敲打我的键盘。
　　是陌蓝的脚步声在靠近。她回来了，我咬着嘴唇看着电脑屏幕。
　　陌蓝缓缓朝我走来。她先开了口。她道，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倒吸一口凉气，我不敢揣摩她的语气里蕴藏的深深含义。
　　我也没有把头转向她。
　　但她继续，刚才有人对我说，陌蓝，我这四年来都在爱一个女子，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陌蓝，四年我隐忍等待，本可以让此永远成为秘密，却不料在快要完结的时候，上天赐予我一个机会。陌蓝，我可以因为她沉默四年，却在此刻，不得不告诉你。
　　我爱的人是，程，锦，端。
　　说完，她就奋力地甩给我一张照片。突然间，陌蓝态度不再谦和，她道，你看看，上面是司徒偷拍他深爱四年的人。
　　我们同时僵硬在那里。
　　你放心，陌蓝说，我不会再求你第二次。说完她扭头就走，决绝地，不留任何余地。
　　我的眼睛始终盯在电脑屏幕上，终于，颤抖的双手敲下了最后一个字。
　　该结束了。

　　我怎能不知，照片上是熟悉的面庞。

　　但是，陌蓝，你从不知道啊，把那个我心里最爱的人放弃了之后，我还有什么，不能为你去做。

　　2007年春，我辗转去南京，武汉，大连，西安，上海，北京，昆明，成都。感到每个城市都不属于我，整趟以实习名义开始的逃亡旅行无疾而终。
　　2007年夏，我回到J城。闻着熟悉的气息，发现人已散场，记忆挥之不去。

　　一切倒带。
　　一切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我，程锦端，和陌蓝同时爱上成修烨，却因陌蓝选择在幸福面前退避。任由成修烨痛苦的表情在我心头日日上演，直到他终于对我说，是我把他推向了彼端。
　　直到他终于将我放弃。
　　于是我用六年的时间等待。等待他们的爱情写上完结篇，而我终于可以迎接我的幸福。
　　但是一切都是我太过天真。
　　2006年冬，成修烨与陌蓝分手，继而爱上庄七美。我被心疼折磨六年，终了又在心头，划上一道血痕。
　　终于明白，回不去了，我们是再也会不去了。
　　当我决定敞开心门迎接阳光照进心田。原来一切并非我所想。
　　2007年元旦，趁着新年的烟花，司徒在我耳边温柔地对我说，我爱你。望着他清冽的眼眸，我蹙了蹙眉，最终道了声，抱歉。
　　毕业，我离开。
　　J城。
　　当我回来，我已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也许他们都在我心里。
　　我爱的，爱我的，我的朋友，通通消失不见。

　　曲终人散，总要以一种方式。这样，也好。